书名:被霸道王爷独宠[穿书] 作者:琼玖谦 文案: 一觉醒来,陆阮穿成书里霸道王爷的代嫁新娘。 陆阮作为庶子被嫡女一碗迷魂药放倒,擅自送上了喜轿。 据说霸道王爷十三岁随军出征,十五岁建功立业,十八岁煞神名气远扬,边疆敌军闻名丧胆,甚至传出只要他在,就算死都不敢入侵,毕竟死不可怕,落在王爷手上,生不如死。 据说霸道王爷铁血手腕,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一天不见血心情就不爽。 现实中的王爷——果真如此。 不仅如此,他还是个精分,一到晚上就更加暴躁,一言不合就双目泛红,冷笑,掐脖子。 陆阮:……好怕怕!吓尿! 陆阮第一次穿越,不懂流程,随随便便暴露了自己男人的身份,结果新婚之夜就被掐死了。 霸道王爷邪魅一笑:至今为止还没人敢骗我。 陆阮泪流满面,蜷缩成一团球瑟瑟发抖:是、是吗,真的不关我的事,可以,放过我,吗。 霸道王爷冷笑出声:抬手扭断了他的脖子。 倒带重来。 陆阮依旧吓得身子软绵绵,瑟瑟发抖,但死也不敢说出实情。 幸好还有一个传说,霸道王爷——他不举! 陆阮小心翼翼装着女人,努力扮演王妃的角色。 直到有一天晚上,霸道王爷发现了他的大秘密。 【病态暴躁能止小儿啼哭的霸道王爷X又甜又软小可爱】 “王、王爷,你别过来,我,我自己死,自己死。” “敢死一个给我试试!”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婚恋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阮 ┃ 配角: ┃ 其它:穿书婚恋甜文 第1章 1.代嫁 皓月当空,银白月光的清辉洒在床前,桌上龙凤烛高燃,映照着外面影影绰绰的人影。 身穿大红嫁衣的陆阮坐在床边,脑袋深深低垂着,双手紧紧攥拳搁置在大腿上,因为紧张,手背紧绷出细弱的青色脉络,肩膀也在微微颤抖。 因为成亲的缘故,脑袋上还缀了不少的装饰物,朱钗步摇,凤冠霞帔,压得陆阮脖子都快要断了。 只是此时,他无暇顾及自己的身体状况,脑袋一片混乱。 昨晚他还好端端在家里的大床上睡觉,可现在他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此时正坐在这个人的喜床上。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脑子中凭空出现的红色按钮,想了想,还是按了下去,毕竟他对现在的状况一无所知。 初步判断好像是穿越,按下去说不定还能获得这个世界的背景,以及自己的人物身份。 [姓名:颜苏叶] [身份:颜太尉颜守信一夜风流产物] 陆阮:“?”儿子的意思吗? 屋外接连不断的脚步声让他坐立难安,生怕有人忽然推门进来,来不及多想便立刻接着看下去。 [新晋身份:端王王妃] 陆阮:“!”视线立刻上移,确定产物二字看不出性别,慌张伸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处,一片平坦。 其实还想确定下面的,可他瞄了瞄门外晃动的人影,咬了咬下嘴唇极力按捺住了想要脱裤子的手。 毕竟这身嫁衣看起来极其繁琐复杂,一眼看过去他甚至连腰带都不会解。 [年龄:十六] [母亲:颜府的倒酒婢子,阴差阳错怀有身孕,后因难产而死。] [刚出生母亲死亡,被颜府洗衣服的老嬷嬷收养。十岁时老嬷嬷去世,在府里做小工生存。十二岁因为长相和颜家大小姐有三分相似,被颜夫人发现是颜太尉的私生子,从此原本平静的生活彻底被打乱。十三岁时被颜家大小姐颜苏卿在严冬推下池塘,虽死里逃生但落下了畏寒和体弱的病根。十四岁被颜苏卿栽赃偷盗差点打断一条腿,卧床小半年。十五岁时被颜夫人差点赶出颜府,被颜苏卿以寻乐子为由留了下来。今天早上,被颜苏卿灌了迷药送上了嫁给端王赵曜的花轿,成为了正式的端王王妃。] 这么悲惨,能活下来到底算是命好还是命不好?! 小说草根男主都不敢这么写吧,还是说这个世界本来就这么残酷? 对于以后可能要一直生活在这个世界,陆阮有些害怕,他可能适应不了这样的世界规则,尤其是——顶着王妃的身份。 总感觉艰难险阻,困难重重,稍有不慎就会丧命似的, 陆阮手心出了一层汗,他蹭到衣服上,吞了吞口水继续往下看。 [夫君:端王赵曜。] 陆阮:“……”作为现代人,作为一个男人,看到那两个字还当真是有些囧。 陆阮:“!”作为一个男人,他可能活不过今天晚上。 他连忙拉下控制面板,一目十行地以代嫁为关键词快速浏览,看到最后呼出一口气。 只要他隐藏的好,男人的身份一时半会不会被发现,好歹命暂时算是保住了,至于能不能回去,或者能不能逃离王府—— 说实话,陆阮心里也没底。 之前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甚至都没看过几本正史,对古代一无所知,很容易露馅被人当做妖怪烧死,或者犯错闯祸被直接处死。 陆阮:“……”总而言之,真正的穿越根本没有小说中写的那么容易。 他也不是主角,没有任何金手指,创不了新,改不了革。 ——和真正的颜苏叶一样,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陆阮想,如果真的难逃一死的话,最好还是选择一个最为稳妥的,不会受折磨的死法。 不是陆阮悲观,对自己没信心,而是这个世界太过超出他的想象,尤其是——他的夫君,赵曜。 能在对方手上活下来的概率不超过百分之五。 与其被他折磨死,还不如自己死。 赵曜,论辈分,是当今皇帝的叔叔。 但因为是先皇最小的儿子,所以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岁,和当今皇上只有五岁的年龄差。 赵曜年幼的时候就被先皇扔进了军队,随军出征,立刻显赫战功,直到今天北疆还一直有赵阎王的传说。 传闻中,赵曜不是人,而是闲得无聊从阴曹地府里偷溜出来的阎王。 他拥有一本掌握着世人大限的生死簿,手指哪个死哪个,所以他带领的军队才会百战百胜,所向披靡。 传话给赵曜带了浓重的神话色彩,但也侧面凸显了这个人的凶神恶煞和暴戾。 他出战不是胜利,而是碾压,毫无悬念的单方面的碾压。 就连远在都城的百姓,都会在夜班小儿啼哭的时候用赵曜的名字吓唬他们。 再加上一句——““再不睡觉,王爷就要来了。” 一吓一个准,小孩立刻乖乖缩进被子里,甚至还能乖巧地盖上被子,迅速闭眼。 毕竟端王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一天不见血心情就不爽,谁知道他会不会吃小孩。 先皇驾崩后,已经在边关呆了数十年,正式接手镇守边关五年的赵曜被一纸遗诏直接召了回来。 皇帝没有没收他的兵权,反而给了他更大的权利——把持朝政,辅佐新帝。 时至今日,新帝登基已经两年了,早已到了可以收回权力的年纪。 可也不知道是赵曜能力太强,还是新帝太过没用,朝堂之上只承认赵曜,没几个人真正认可新帝。 这可不是收回掌印或者兵符就能解决的问题,毕竟,不管是朝中大臣还是边关将士—— 他们都只认人,不认印章。 如今,赵曜依旧在朝中说一不二,甚至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这等人物,哪是陆阮应付的来的,所以—— 他若是不想被活剐,就只能想法子逃跑,或者直接自杀。 至于颜府会不会受牵连,即便是真正的颜苏叶,可能也不会在乎吧。 第2章 2.赵曜 这桩亲是皇上下旨,颜府和王府都只是被动接受,尤其是颜家。 颜太尉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宠的没边,怎么可能舍得将女儿嫁给这么一个鬼见愁的王爷。 只不过颜太尉确实争取了一两次,但统统被坚定驳回。 婚事基本板上钉钉,皇家威严容不得半点亵渎。 即便再宠爱孩子,也不能抗旨不尊,用全府人的性命开玩笑,所以颜太尉只能忍痛割爱。 颜大小姐自小养在深闺,嚣张跋扈。 在府里的行为堪称小端王,一言不合就用带刺的藤条编制的长鞭抽人。 她身边的丫鬟从来就没有长久的,颜苏叶也遭殃过好几次,被抽的血肉模糊,也是命大。 在床上趴了大半个月捡回一条命,现在背上还残留着几条清晰可见的鞭痕。 颜苏卿知道圣旨已经下了,这件事无法挽回,原本还寄希望于颜太尉。 但在得知爹爹已经放弃挣扎的时候,她也宛若真正的大家闺秀,没哭没闹太厉害。 只抽断了一根鞭子,从她的闺房抬出去过两个丫鬟。 就在众人感慨终于能将这个女魔头送出颜府的时候,颜苏卿默默搞了个大事。 成婚当日,她威逼利诱了喜婆和几个服侍她的丫鬟,偷梁换柱,一碗迷魂汤就把颜苏叶换上了花轿。 此举乍一看纯属自杀行为,但仔细揣摩,隐隐还有活路。 被人称为冷面阎王的赵曜,好像不举。 之所以用好像,是因为这只是传言。 但赵曜二十五仍未娶亲,甚至身边连个丫头都没有,除了身体有疾也没其他解释了。 所以颜苏卿看似孤注一掷,其实—— 颜苏叶本就和她长相相似,若是略施粉黛,不熟悉的人还真不一定看得出来。 颜苏叶,比起丫鬟,是代嫁的首要人选。 陆阮叹了一口气,还是不知该说颜苏叶运气好,还是不好。 [警告,目标任务出现!] 一阵警笛长鸣,犹如上百个猫爪子在他脑子里抓黑板。 疼痛一波一波地撞击着他的脑壳,陆阮疼的当即弯下了腰,双手使劲按着太阳穴。 “嘶——”好痛。 还有,目标人物?是谁? 什么目标? 就在他终于撑不住,即将要翻白眼的时候,警报声戛然而止。 房间门哐当一声,被人推开了,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的烛火也晃了两晃。 陆阮勉强抬起头,对上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好、好可怕。 铺天盖地的冷冽肃杀气息和浓郁的血腥味毁灭性地压迫过来。 皮肤犹如针扎一般刺疼难忍,他紧绷着腮帮子才没有当场叫出来。 警报解除之后,脑袋的痛感犹如抽丝一般迅速撤离。 陆阮依旧保持着抱头的姿势,眼睛瞪得滚圆,呆愣愣看着面前人。 这人简直就是神的儿子。 一袭紧身黑衣完美勾勒出他高大健硕的身材,刀削般的面容搭配着没有丝毫瑕疵的俊朗五官。 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直直看过来,犹如一汪深潭,不自觉令人沉溺。 这长相,完全就是陆阮的理想型。 陆阮男生女相,幼儿园的时候就被同班男生当做女孩子献殷勤。 后来被得知是男生之后还遭到了严重的打击报复,甚至从小就顶上了娘娘腔的外号。 他极度不喜欢的事情排行榜第三就是照镜子。 毫不夸张地说,他甚至都想忘记自己长啥样。 因为想起来就会勾起他关于那段黑暗日子的记忆,又烦又难受。 从小到大,他最憧憬的就是眼前的这种长相。 面容冷峻,五官锋利,一看就知道是个真男人,能拳打镇关西的那种。 [目标人物:赵曜] 陆阮:“!” 赵曜?!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端王?! 不是成亲吗,怎么穿着一身黑就进来了? 不过除了赵曜,恐怕也没人能踏进这间屋子。 陆阮几乎是在意识到对方真正身份的同时,从床上跌坐下来,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板上。 “王妃何故行此大礼?” 赵曜声音异常沙哑,听起来到真有点像是地狱里被烟熏坏了嗓子的恶鬼。 陆阮吓得肩膀直抖,哆哆嗦嗦说道:“草民,见过王爷。” “草民?”赵曜缓缓眯起眼,面上带着三分玩味,“颜大小姐?” 他的声音虽轻,但却犹如一把钝刀,一道一道深深刻在陆阮的心上。 又像是一只大手,包裹着陆阮的心脏使劲揉搓按压,疼的小可怜几乎喘不过气来。 陆阮犹如坠入冰窟一般,浑身透骨冰凉。 他想,这人弄死自己,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不不不,我不是颜苏卿。” 陆阮立刻摇头犹如拨浪鼓,连连解释,“王爷息怒。” 他想过了,赵曜不是人,是魔鬼。 他又不是影帝,根本不可能摇身一变就将一个古代大家闺秀演绎的活灵活现。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坦诚。 告诉他事情的所有真相,以及,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与自己无关。 “王爷,我叫颜苏叶。”陆阮深吸一口气,哆哆嗦嗦背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他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错过了赵曜眼底一闪而逝的血红以及此时一脸冷硬强势的煞气。 只感觉一根冰锥狠狠扎进自己的脊背上,冰冷刺疼,冷的他牙关打颤。 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跟坐了过山车似的,跌宕起伏不定。 “我无意欺骗您,只是被颜小姐下了药,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轿子里了。” 他害怕,很害怕。 磅礴的怒气钢板似的自上而下平压下来,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王、王爷、我只是,只是颜家一个不起眼的奴才,您,您可以放过我吗?” 他抬脸,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不知何时已经糊满了泪水,胭脂水粉凝结成块脏兮兮一片。 只剩下一双清亮黑漆漆的眼珠子闪着泪花,楚楚又可怜。 一半是吓得,一半是想博同情。 “我不回颜家,我会走,走的远远的,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求您了,王爷。” 咚咚咚,他脑门狠狠磕在地砖上,冰冷的痛还抵不过身后脊柱的麻疼。 脑门顷刻间红肿起来,眼泪更是大雨滂沱,流个不停。 如此可怜又无辜,当真没有半点为难的必要。 即便现在穿着喜袍,身无分文被赶出去。 也比跟随时都能捏死自己的阎王待在一间房子里的好。 这个赵曜,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可怕,可怕千百倍。 第3章 3.坦白 烛火摇曳,触目可及都是浓艳鲜亮的大红色,甚至凳子上都贴着囍字。 很浓重的喜庆意味。 可陆阮,只闻到了这个男人身上浓郁的血腥味。 究竟要杀多少人,身上才会带有如此严重的煞气。 陆阮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现在的小命就捏在男人的手中。 屋内一阵诡异的安静,更衬得屋外噼里啪啦一直没停过的鞭炮声和众人的欢声笑语更响亮了。 陆阮一颗心七上八下,尤其忐忑。 他甚至绝望地想,若是真逃不过一死的话,他什么都不知道,总该能给个痛快以及全尸吧。 赵曜坐在床边,居高临下饶有兴趣看他:“是颜小姐,还是颜太尉干的?” 是颜小姐,颜太尉不至于敢用一个男人来糊弄您。 但这些信息都是他在脑子中的面板上看来的,真实的颜苏叶应该是—— 被盯的头皮发麻的陆阮,就连摇头都磕磕绊绊起来:“不,不,我不知道,我醒来就已经,已经在花轿里头了。” 话还没说完,下巴就被一只黑色的靴子勾住。 陆阮心惊,被迫抬头和赵曜对视。 猛不丁撞上那双冷冽的眼眸,他吓得一个激灵,下腹一热,竟然差点尿出来。 好、好可怕。 好想回家,不能回家,好想死,眼睛一闭就彻底失去意识的那种死。 陆阮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发现身体早已失去了控制权,木偶一般被面前人操控着。 一桶冰水兜头浇下,完蛋了,这是此时陆阮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赵曜低低嗤笑一声:“不是颜苏卿?” “是,是。”眼睫毛朴漱朴漱眨个不停,陆阮连连点头,恨不得在自己和颜家之间画一条银河。 力证他们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只可惜—— 赵曜毕竟是煞神,完全不能用正常人的思想揣摩他。 所以下一秒,陆阮就听到了地狱迎接新亡魂的钟声。 “那你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赵曜眼眸陡然变色,血红鲜艳,眼角似乎滴着血,可怖异常。 他五指成爪,狠狠扣在陆阮的咽喉处。 纤细的脖子,一只手就能抓的过来,白皙的脸颊已经染上薄红,甚至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五官因为害怕和窒息逐渐扭曲,一张粉嫩的唇瓣微张,吐气如兰,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那双清亮的眼睛恐惧地瞪圆,看向自己。 眼尾狭长,微微上挑,渗透着点点血红,美艳至极。 还真是凄婉又动人的表情,倒是一副狐媚惑主的长相。 就连自己看了都不由自主心动,难怪会被派过来。 只可惜,颜守信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以为反其道行之自己就会被骗?!呵。 赵曜眼底兴奋暴戾更甚,红色愈发像是堆积的浓郁的化不开的鲜血。 他缓缓眯起眼,杀人的兴奋在心底蹭的拔地而起,一跃千丈。 他唇角渐渐勾起,一点一点用力受尽了手,欣赏着那双噙者眼泪的漂亮桃花眼看着自己时惊恐的表情,指腹婆娑着他尖削细滑的下巴,还真有点舍不得这样美的场面。 只是—— 还是得死! 气息和哭声统统被扼制在了喉咙里,陆阮惊慌地用手去掰他的手腕,如同蜉蝣撼大树,毫无用处。 眼前狰狞的景象被泪水氤氲的模糊,眼泪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陆阮张嘴,却只能发出嚯嚯嚯的风箱一般的声音。 好疼,好痛苦,好难受,谁能救救他。 “求,求求,王爷……”陆阮唇瓣微动,细微的犹如刚出生的奶猫叫声。 眉目艳丽,红唇犹如玫瑰般饱满,肌肤胜雪,白的几乎透明,宛若画中人。 距离近了,赵曜更是领略到此人的美,凌厉与柔软并存的美。 对视几秒,赵曜血色微褪,勾唇一笑。 还真让人心动,是第一个让自己心动的女子。 看着那张原本白皙的肌肤早已憋得通红,甚至隐隐泛出青紫痕迹的脸,他微微松了手。 啧,当真可怜又可爱,还是给个痛快吧。 手腕一个轻转,稍加使劲,嘎嘣一声,陆阮眼角最后一滴泪水落在赵曜的手背上。 炙热滚烫。 一阵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陆阮想,死还真是疼啊。 死了? 死了! 终于死了! 根本不是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而是疼,很疼,更疼,难以想象的疼。 好在,他终于熬过来了,终于被掐死了。 死亡,这样的结局,对陆阮来说不算差。 毕竟留在那个变态王爷身边,被发现男人的身份指不定还会被怎么折磨。 现在,他就只能鞭尸了,反正自己感觉不到疼,就是先奸后杀都行。 陆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余光又瞄见了脑海中那个诡异的红色按钮,瞬间想到了那双血瞳。 陆阮:“!”害怕,终身心理阴影。 有点想变成厉鬼去找他报仇,可想想还是算了。 那样的魔鬼阎王,说不定还有吃厉鬼的癖好。 瞪大的眼睛看着向周围变成灰色并静止,陆阮甚至能观察到自己死后,赵曜血色的瞳孔慢慢转成黑色的过程。 陆阮:“……!”本来就已经很恐怖了,现在竟然还变成了灰白色,更吓人了。 [是否读档复活] 当然不,不管复活多少次,自己总是难逃死这个结局。 陆阮心有余悸,只觉得现在就很好,就算不能回到原世界,他也不想回到刚才的世界去了。 他抬手就要按在[否]上,可将工具栏整个调出之后,却发现—— [是:重新复活,继续任务。] [否:任务失败,接受惩罚。] [惩罚:重复百遍死亡前发生的事。] “!”陆阮手一抖,指尖直接按在[是]上,一次自己就已经快疯了,上百次?!他想象不出来。 这根本没得选择。 这是通关游戏吗,究竟什么是任务。 陆阮正想着,一睁眼又回到了之前那间满是红色布幔和囍字的房间里。 死过一次的他再看这间房,更是脚底板都渗透着森森凉意,四肢控制不住的僵直。 这么可怕的人,也不知道这些绸缎都是原本的红色还是血染成的。 这样想着,他甚至觉得自己身上穿着的喜服都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上心头。 “哐当”一声,陆阮下意识抬脸,又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漆黑眼眸。 陆阮:“!” 第4章 4.魔鬼 赵曜!变态!魔鬼! 他不自觉就想抬手捂住脖子,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都被他生生忍了下来。 上一阶段,陆阮说出自己不是颜苏卿的事实,然后赵曜就掐死了他。 理由是,既然不是,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所以这一世,他绝对不能透露自己是冒牌货的半点消息。 现在不能,以后更不能。 否则还要多加一则欺骗的罪过,肯定会死的更惨。 陆阮只有半边屁股坐在床边,想立刻跪下,可又觉得不符合人设,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唰地低下头干脆不看他。 “咚——” 就在陆阮忐忑等他过来的时候,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忽然传来。 脚下的地面都震了震,他掀开眼皮就看见门口倒着恁大一个黑衣人。 陆阮:“!”什么情况?喝醉了?还是晕倒了?怎么跟刚才的剧情不太一样? 他犹疑着站起身,望着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的人,向后退了退。 不会有阴谋吧,毕竟刚刚还能徒手掐断自己脖子的人,怎么着都不可能忽然就虚弱的站不起来了。 只是—— [是否选择救助。] 又是这种坑爹的没有选择的选择题?! 陆阮:“……”他调开控制面板,仔细看下面的明细。 [选择否,若任务对象发生意外,则判定任务失败。] 陆阮:“!”也就是说自己还是逃不过被掐死一百次的命运? 他两股战战,即便害怕,但还是只能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鼓劲,慢慢上前。 “王、王爷,你没事吧?” 他蹲在地上,伸手但却在挨到对方的刹那立刻收了回来。 如果忽然醒了,不会诬陷自己行刺吧? 他转脸看了一眼门外,踯躅着想要起身去搬救兵。 “啊,我错了,王爷,我错了,我……” 脚腕被猛地拽住,脚踝刺疼,陆阮双腿一软啪的一声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惶恐地看着忽然睁开一双血红眼睛的赵曜,瑟缩地想要抽回脚,却被抓的更牢了。 骨头都要被他捏碎,陆阮一点都不敢动了。 这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呀,陆阮欲哭无泪,僵直着和他对视:“王、王爷,我去找人,救你好吗?” 求你放开我,我可不想下半辈子残废。 都已经很小可怜了,若是还跛足,那就真的没有活路了,毕竟以后逃都跑不快。 “王、王爷,我,我是颜苏卿。” 正是您刚过门的妻子,您可千万别杀我,一定别冲动。 陆阮语速飞快,惶惶不安地望着他,随时都准备踹他一脚跑路。 “别,找人。”赵曜眼眸通红,唇色却苍白毫无血色,面容微微扭曲正在承受巨大痛苦似的。 陆阮身子不自觉轻颤,睫毛朴漱朴漱眨不停。 骗人的?还是真的? “好,我不找,你先放开我,我扶你去床上歇一会?”陆阮小声试探开口。 赵曜眼神扭曲,深深看他一眼,终于还是松了手。 滚烫的温度终于离开,半边身子都是软绵绵的,手腕根本使不上劲,更不用提还在阵疼的脚腕。 陆阮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站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余光瞄见刚还睁着眼的魔鬼似乎又晕了过去。 眼眸紧闭,额头沁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就连高挺的鼻尖上也有。 想来是真的忽然犯什么病了。 那也就是说,自己暂时不会有危险了。 陆阮忽然就来了力气,下一秒就能蹲着了。 “……”是真的很害怕了。 可也不能不管他,陆阮挣扎半天还是动手去扶人。 细胳膊细腿艰难地架起来高大又硬邦邦的赵曜,中途差点将人摔下去。 可一想到要是磕醒了对方说不定还以为自己是故意的,只得咬紧牙关卯足了一口气将人小心翼翼扶到了床上。 自己则是累的下一秒就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王爷?您没事吧?”勉强撑着虚软的腿半跪在床边,陆阮小声问。 “……” 即便是昏迷,赵曜一双薄唇紧抿,双拳紧攥,手背上青筋暴起,小臂紧绷的肌肉荏苒,几乎要撑破衣服。 看的陆阮头皮一阵阵发紧。 看来是有事了。 鬼使神差的,陆阮伸出手在他梆硬的脸上戳了戳。 触手滚烫坚硬,就像是烧红了的铁板,差点没把他指尖一层皮烙下来。 发烧?这么高的温度,难怪昏迷了,不会烧傻了吧。 傻了是会发疯还是就不会杀人了?陆阮脑袋一阵胡思乱想。 对方不准自己出去找人,他也不是医生,就只能采取最原始的物理降温疗法。 陆阮四下里看了看,其实这间屋子并不恐怖,就只是布置简单,看着空旷而已。 看着和屋子格格不入的某些喜庆摆设,陆阮猜—— 这应该是临时被布置出来的吧,可想而知,赵曜也并不期待,甚至隐隐有些排斥。 否则,也不会一点面子都不给,大喜的日子里还要穿着一身黑衣。 如果……好好照顾他的话,会不会对自己稍微有点好感度。 不会一睁眼就掐自己脖子的那种程度就好。 “渴……”赵曜忽然呢喃道,陆阮连忙退远了,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醒过来。 对方因为难受,额头上冷汗涟涟,凝结成珠顺着苍白的脸颊落下来。 陆阮撩起自己的袖子帮他擦掉,深深叹了一口气,起身去倒了一杯冷茶水小心端过来。 “王……” 赵曜的眼睛猛地睁开,血红色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陆阮,在昏黄的灯光里闪着妖异的血光。 “!” “啪——”的一声,茶杯落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茶渍飞溅在衣摆上,陆阮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醒了? 手腕猛地一痛,他还没来记得说一句话,天旋地转间整个人就被甩在了床上。 “嘶——”后脑勺磕在床栏上撞得他脑袋眩晕,眼前直冒金星。 “……”看着身上人狰狞的五官,陆阮瑟缩着眼神使劲向靠。 他要不要立刻自杀?撞床疼还是被掐死疼? 能不能让自己先撞晕过去再被掐死? 第5章 5.睡吧 “唔……”脖子上钝痛阵阵袭来。 陆阮绝望地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眼睛紧闭,双手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 只要不看,很快就会过去的。 虽然死了,还会再回来。 去TM的回档重来,自己到底要被掐死多少次。 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可依旧转移不了窒息和掐脖带给他的恐惧和绝望。 一股灼热的温度从对方的掌心传过来,烫的陆阮嗓子一阵难受,抑制不住地想要干呕。 “呜呜……”眼角的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下,落在大红的枕头上,在戏水的鸳鸯上泅出一团又一团的水晕。 脑袋缺氧,脚下发飘,犹如溺水的人,他不自觉紧紧抱住赵曜的手腕,难受地发出小猫呜咽声。 “求……求求你……” 好痛,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窒息犹如浪潮般席卷全身。 陆阮浑身颤抖,眼皮半耷拉着看着瞳色逐渐黯淡下来的赵曜。 “王、王爷?” 脖子上的压迫感慢慢缩小,陆阮再次紧紧闭上了眼睛。 临死前,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最大。 他自然明白,这短暂的停歇,就是要彻底扭断的前兆。 可。 颤颤巍巍,战战兢兢,不知等了多久。 喉咙肿痛,脑袋阵痛,没有一处伤处好转的。 甚至就连身上的重量也没挪开。 他,这是,没死? 可自己确实能呼吸了?! 陆阮挣扎一瞬之后,慢慢睁开了眼。 “!” 泪水氤氲,模糊了视线。 他微张着嘴,微凉的空气通过喉管引起一阵又一阵干涩的刺疼。 赵曜,正瞪着一双半红不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陆阮。 那眼神,犹如毒蛇的三角竖瞳。 被看一眼,都会七窍流血而死。 “……”救命,一步到位不行吗,难道魔鬼都喜欢猫捉老鼠的戏码? 陆阮手撑着床,使劲后退:“王、王爷?” 我是颜苏卿,是颜太尉唯一的女儿,是皇上赐婚的王妃。 是您的妻子,求您手下留情。 死了不可怕,如果死相太过凄惨,对您应该会有不好的影响吧。 陆阮心内祈求,为了王府的名声,也不要让自己太过痛苦。 只可惜,赵曜——哪还有名声可言。 那双凌厉的眼眸眨了眨。 赵曜仿佛大梦恍然,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透着迷茫和疑惑。 细看之下,又带着几分玩味,像是看到了自己不解,但极其感兴趣的—— 玩意。 他的手微微抬起。 陆阮:“!”牙关紧咬,眼睛猛地闭上。 粗糙的指腹游走在自己的脸颊上。 陆阮甚至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几乎要比他嘴角的温度还要烫。 好在,对方已经没有再掐断自己脖子的打算了。 只是捧着自己的脸,一个劲地抚摸端详,好像是真的把自己代入到王妃的角色了。 陆阮:“!”不会上来就扒裤子吧。 毕竟,就算不举,只要会玩,还是有很多花样的。 更何况。 赵曜性格暴戾,行为无常,说不定就跟他不举有关。 男人,都不能忍受自己不行。 陆阮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脑门上悬着的剑摇摇欲坠。 他预感到了自己的另一种更悲惨的死法。 还是很丢脸的那种。 比如不穿衣服,凌乱又污秽。 眼看着赵曜慢慢俯下身,陆阮急忙偏过头。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周围温度陡然攀升。 陆阮肩头轻颤,不知该推开还是任由他如此下去。 [请收起你肮脏的思想!] “!”陆阮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这什么东西,莫名其妙把自己拉到这个神经病的世界来,跟玩游戏似的让自己死亡还要复活,现在竟然还嘲笑自己?! 是系统吗?机械的还是人工的? 陆阮有一种想把它从脑子里抠出来的冲动。 [一经绑定,不可解除。] “……”陆阮顿了顿,小声问,“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好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陆阮轻叹一口气,也是,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智能。 身上施加的重量越来越大,陆阮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他发现—— 该有的一点没有,倒是多了个不该有的。 双腿一阵寒凉,陆阮脑门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有些人会觉得恶心,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不会迁怒到自己,然后…… 他瞬间想捂住,可因为被压得严严实实,几乎半点动弹不得。 [请放心,短时间内宿主身份不会被发现任何异常。] “?”真的吗,陆阮怀疑看向面板。 除非是傻子,不然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装女子,还是个古代大家闺秀。 要知道,琴棋书画,他一窍不通 [宿主请放心。] 五个大字金光闪闪,差点没戳瞎他的眼睛。 陆阮被刺激的懵了一瞬,肩膀上猛地一痛。 赵曜坚毅的下巴重重磕在他的脖颈处,砸的他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晕了? 陆阮小心翼翼睁开眼睛,轻轻动了动他的脑袋,没反应。 他小小挣扎了一下,对方太重了,根本弄不起来。 陆阮也不敢使劲,生怕吵醒他,小声道:“王爷?王爷?” [任务对象已昏迷,经检测,无生命危险。] “呼——”陆阮顿时放下心来,总算是保住一条命。 可—— 陆阮直勾勾盯着绣着金丝花边的大红床幔,看到甚至有一角因为赵曜动作太大,都被震了下来。 嘴角扯了扯,泪水瞬间汹涌而出。 他想放声大哭,可怕吵醒了身上的人。 他想伸手携掉眼角的泪水,可胳膊被牢牢压住,根本抬不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是自己。 从小到大,他都没做过一次伤天害理的事情。 为什么单单是他。 侧脸瞄一眼还趴在自己颈间的黑漆漆的脑袋,陆阮紧抿着唇。 “我只想好好活下去。” “就算不能活下去,能让我选一个不痛苦的死法吗?”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的过程。 尤其是这个过程还万分痛苦的时候。 黑发缠绕,红黑交叠,肌肤相贴,暧昧异常。 和门上,墙上,甚至凳子上,床上,到处都是的大红的囍极为应景。 可当事人,一个晕倒,另一个满心惴惴不安。 全然没有成亲的半点喜庆意思。 陆阮偏过脸,蹭了蹭脸颊上的泪水,闭上眼。 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或许这只是一场梦,只要醒了,一切也就过去了。 第6章 6.绝色 说是绝色的脸也不为过,赵曜眯着眼睛看向身下人。 妍丽的脸上满是泪痕,水粉也被蹭的到处都是。 浓密的睫毛粘结在一起,即便狼狈也遮盖不住倾力的五官。 乌黑的发,白皙的脸,以及赤红的衣。 这是—— 颜苏卿? 他瞳孔骤缩,眼底红光一闪,心底的暴虐在翻滚之前被他狠狠压了下来。 待看清楚面前景象时,赵曜愣了愣。 纤细白嫩的脖子上青紫痕迹异常明显,甚至乌黑一片,隐隐凸起。 他的手腕,还抓在自己手里,正被压在脑袋两边。 赵曜缓缓眯起眼睛,想不起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酒量很好,更何况,醉酒并不会导致他的记忆断层。 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 昨晚,他犯病了。 视线重新落在身下人的脸上。 相传颜苏卿颜小姐今年芳龄十八,本早该定亲嫁人,可颜老夫人万般不放心,一直推说没有遇到合适的。 如今—— 哼,竟是嫁给了自己。 赵曜面容不屑,但也不得不承认。 不愧是众人宝贝,捧在心尖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没有几个人见过真容,还不断有人趋之若鹜的大小姐。 还真挺漂亮。 只可惜,长了一张兔子脸。 确实一只狐狸崽。 赵曜伸手戳了戳他鼓动的腮帮子,盯着那忽然眨动,但很快又停下来的眼睫毛看了看。 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总算意识到两人姿势别扭,他手撑着床一个巧劲,整个人腾空而起,坐在床边。 纤细的手腕也早就殷红一片,肿的奇高。 甚至比脖子还要严重些。 不过—— 赵曜嗤笑出声。 竟然还活着,也算命大。 即便他和颜守信相对,但也绝对不会滥杀无辜,上来就痛下杀手。 只是他有病,狂躁症。 病发时,双眸血红,脾气暴躁,理智全无。 遇魔杀魔,神挡弑神。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控制的很好,除了王府几个信得过的贴身侍卫,没人知道这个病。 否则—— 若真的传出去,轻则人心惶惶,重则国家动荡。 他甚至能想象得到,内地一片忧患,边境外众多蛮夷集结军队,打着替天行道想要将自己这堵墙拆了的场面。 思及此,赵曜舔了舔干涩的唇角。 他倒是不怕,只是苦了可能会流离失所,生死难安的百姓。 所以,便一直瞒了下来。 至于这个—— 赵曜歪着脑袋端详了许久,也没想出来自己为何会留下他一条命。 难道是因为长得漂亮,不忍下手的缘故。 可—— 赵曜摸了摸下巴,自觉不应该。 因为发疯的时候,他喜欢一切色彩鲜艳,锋芒毕露的东西。 而这姑娘的长相,完全符合自己的虐杀欲。 首当其冲,第一个掐死的应该就是他。 脖子上确实有印记,可看着都肿那么高了,人居然还安然无恙? 赵曜眼底趣味更甚。 他抬手翻看着自己的手。 再看看床上躺着,睡得正香的女孩。 “还真的是例外?” 赵曜收起脸上玩味的表情,严肃庄重。 看来,确实如占卜所说,这姑娘,对自己是特别的。 不说别的,就说她能在自己犯病时活下来,就值得继续留下来。 省的每次病发时都会波及身边人。 自从知道瞳孔变色后,自己周围方圆十里内绝对不会留下活口,即便是平常,赵曜也不会允许有人在跟前伺候着。 现下—— 他看着床上单薄瘦削的小身板。 小丫鬟不敢说,好歹端茶递水送药的事有着落了。 他们也不用担心每次病发后十二个时辰,打开门看见的是自己的实体了。 “呵!”圣上会有如此好心? 赵曜不信,但既然送上门来的药,自己就先收下了。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物,虽然凌乱,但确实没有可疑地痕迹。 也好。 毕竟是颜家的小姐,关系还是纯粹些的好。 听着外面细细索索一直没停下来的脚步声,赵曜整了整衣服,拉开门。 “王爷,您……”一袭青草绿衣裙的少女唰地转过身,低头行礼道,“见过王爷。” 都是自己人,早就已经不拘泥于礼节,赵曜随便挥了挥手。 就在少女起身的瞬间,另一个身穿浣碧色衣裙的少女旋风似的冲了过来,在先前说话的那位姑娘身后侧方稳稳停住,恭恭敬敬将双手捧着的碗递出去。 漆黑的药汁一片平静,完全看不出少女刚才的凌厉速度。 酸苦的刺鼻味扑面而来,赵曜略皱了皱眉,接过来仰脖一口喝下。 还是温热的,也不知守了多久专等着他出来。 赵曜手背抹掉唇角的药渍,将手里的碗递出去。 “怎么都围在这里,还有事?” 翠竹和翠柳也就算了,为何后面还跟着一堆穿着藕粉色宫装的丫头? 一大清早,出什么事了? “王爷,王妃,她——” “让她去睡吧,昨晚估计累着了。” 赵曜抬手,一个黑影嗖地从面前闪过,只留下一道嘶哑的声音。 “告诉皇上,未来三日请假。” 这两天他情绪震荡严重,未免失控,还是呆在王府里修养几天的好。 望着王爷已经离开的背影,翠竹和翠柳,还有剩下的一众丫鬟们。 面面相觑。 王妃?!竟然还活着?! 要知道,昨天王爷可是红着眼睛进的喜房。 原本是要拦着的,可王爷一旦暴躁起来,几乎没人制得住。 还以为今天一定要忙死。 毕竟,不管是上头,还是颜府,要瞒住任何一个都不简单。 没想到—— 而且,王爷刚说的是:让她去睡吧,累着了? “姐姐,我是不是幻听了?”翠柳风风火火,性格急躁,还没等赵曜彻底转弯,就精神恍惚地问出口。 一向稳重的翠竹竟然也没敲打她,而是脸色怪异,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因为,她似乎也幻听了。 甚至,她都有些分不清楚,现在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翠柳沉默几秒,转脸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甚至有一种现在就去推开的冲动。 “等着吧。” 王爷都下命令了,她们自然是要把对方当做真正的王妃服侍着。 眼看着翠柳一脸好奇,跃跃欲试的眼神,翠竹微微皱眉:“去准备沐浴用具,以及新的衣物,给王爷送过去。” 既然人还活着,那王爷应该就没有发狂,而是—— 翠竹脸“唰”地就红了。 是她们想的不周到,昨晚到现在竟然都忘了问,要不要热水。 她犹疑着也看了一眼房门,现在还是不要打扰王妃了。 她们也早点准备宽松舒适的衣物做补救的好。 第7章 7.丫鬟 清晨鸟鸣清脆又欢快,空气中淡淡的桂花香萦绕在鼻尖。 陆阮翻了个身,轻哼一声。 脸面深深埋在柔软的被褥里,浓重的甜枣味扑面而来。 “嚯——”他蹭的坐了起来,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触目可及依旧是喜红一片,甚至连身上的嫁衣都没褪下。 身上盖着的是绣工逼真的鸳鸯戏水的喜被,身下是硬质木板床,四周则是已经大亮,褪去了诡异气氛,只剩下一片喜气洋洋的喜房。 “嘶——”陆阮抬手,脖颈间传来一阵剧痛。 世界陡然黑了下来,天塌了。 陆阮颓然坐在床上,直勾勾盯着床尾掉下一角的床幔。 穿越不是梦,穿成魔鬼的代嫁王妃更不是梦。 他会死的,不是被掐死,也只会死的更惨。 陆阮脸色煞白。 虽然能读档重来,可这并不是宅男通关游戏。 身临其境,才会知道一只脚踏进鬼门关有多么的恐怖。 不仅是身体上的折磨,还有心理上的煎熬。 赵曜有病,一定有病。 那双血红色,下一秒可能就会有粘稠的鲜血顺着眼角流出来的魔鬼瞳眸,到现在还深深烙印在自己脑海中。 被他单手扼住脖子,无法呼吸的惊惧可怕瞬间席卷全身。 陆阮浑身一个激灵,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了。 他被掐死了一次,差点掐死一次,他不会再铤而走险了。 如果想要好好活下去,或者毫无痛苦地死去—— 那他就只能装颜苏卿,装大家小姐,安分守己做自己徒有架子的端王王妃。 “王妃?”屋外影影绰绰,身影交叠。 刻意压低了的女声在门外响起,“若是您起床了,我们可否进去?” “咚——” 听见王妃二字,本能想到了变态赵曜,陆阮急忙想下床开门,岂料身上衣物太过繁琐,他刚坐起来就被腰畔的带子绊了一下,双腿一弯跪坐在了地上。 “王妃,您没事吧?”门外顿了顿,旋即传来担忧的叫声以及门板被推动的前兆。 “我没事。”陆阮赶忙开口,生怕她进来,“稍微等一下。”若是被人看见大家小姐毫无形象摔在地上,代嫁的事第一个瞒不住。 “疼——”陆阮急忙捂住嘴,惊慌地看向门口。 不说话则已,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被掐坏了。 声音暗哑又浅淡,像是被磨刀石狠狠挫过一般,他张了张嘴,初步判断扁桃体也发炎了。 也是,那么大的力道,脖子都差点被扭断,现在就只是声带受损,人还活着已经是颜苏叶命好了。 陆阮祈祷,希望颜苏叶的好运千万留下来,毕竟原主虽然生活惨淡了些,但确实是打不死的小强。 还希望他,能将好运发扬光大,保住命的同时,别被欺负的那么惨烈了。 瞧着门外的身影顿了顿,放在门上的手也随即收了回去。 陆阮本来还担心她听不清自己的话,现下便放心了。 四下环视了一圈,也没看到镜子,甚至任何反光的东西。 房间里只有两个书架,一张办公桌,桌子正前方还有一本摊开的书籍,应该是还没阅完的。 陆阮来不及多想,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各种步摇朱钗。 “嘶——”尖细的簪子扎得他手疼。 因为昨晚动作过大,凤冠是早就不知道掉在哪儿了的,陆阮也没心思去找。 其他小首饰也都是摇摇欲坠,断了骨头连着筋皮罢了,他试着往里面插了插,头皮一阵刺疼,他连忙龇牙咧嘴地又给拽出来。 那些首饰做工复杂,早就跟长发缠绕在一起,焦不离孟了。 眼看着门外人影晃动,随时都有可能冲进来似的,陆阮一咬牙,使劲拽了两下,朱钗被他连根拔起,还带着几根青丝。 眼眶一热,眼角瞬间沁出了晶莹的泪珠。 好痛,早知道就让它挂着了,陆阮控诉地看着手中金光闪闪的簪子,后知后觉发现竟然还是银鎏金凤簪。 望着上面栩栩如生的凤凰,陆阮心一惊。 他不是很懂,王妃可以用这种簪子吗?他连忙将交织在凤凰上面的头发摘下来,小心翼翼将簪子放在床上。 还是说赵曜,果然正如传闻中所说,是有野心取代皇帝的存在。 陆阮想哭,都已经是全国的噩梦了,为什么一定要纠结那把龙椅呢? 果然,小说中众位都有自己的喜好,对皇位唯恐避之不及都是假的!杜撰的!、 九龙夺嫡,弑父杀兄,谋朝篡位,生死不论才是现实! 感觉自己又多了一个被处死的理由。 陆阮从地上爬起来,双脚软的直发抖,甚至撑着床边才慢慢恢复了力气。 他要是想活下来,恐怕夹着尾巴做人都有些高调了。 要活下去,就只有透明人这一招了。 他稍微整了整胸前凌乱的衣襟,深吸一口气,自我感觉准备好了,这才轻声唤道:“进来吧。” 两个穿着浅绿衣裙的姑娘点着脚尖飘了进来,在自己面前站定福礼。 陆阮:“!”丫鬟们就是这走路不出声的规矩,还是她们根本不是普通人? 他吓得向后缩了缩,没说话。 一来嗓子不行;二来脑子一片混乱,不知该说啥;三来多说多错,索性闭嘴,他怕。 “王妃。”站在稍前头的丫头,小脸尖下巴,一双吊眼微微下敛,隐隐透漏着冷淡、严厉之感。 年龄虽小,但神态却像极了学校里穿着小黑裙,五厘米高跟,经常抱着几本书在学校巡视的教导主任。 虽然害怕,但莫名多了些亲切感,好歹是个人,不像昨天晚上那个厉鬼。 想起来后背就凉嗖嗖的。 “嗯。”陆阮张张嘴,却还是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奈点头,示意她们站起来就好。 “王妃?您怎么自己又穿上昨天这件了?”稍微靠后站着的姑娘微微抬脸,惊讶出声。 一张小圆脸,樱桃小嘴塌鼻子,尤其是那双圆的像铜铃似的眼睛,闪烁着率真的精光,此时正疑惑地看向陆阮。 “不得放肆。”还不等陆阮说话,一声呵斥打断了那丫头还未出口的话,“奴婢翠竹,妹妹翠柳年纪小不懂事,还请王妃恕罪。” 说着,她甚至还要拉着翠柳跪下去。 “没事没事,你们……咳咳咳。”陆阮慌张站起身,想去扶他们。 风呛到了嗓子口,咳得脑壳震荡的疼,差点没把肺咳出来。 他双膝一软,直挺挺便软倒了下来。 “王妃!”翠竹眼疾手快,立刻扶住陆阮。 别看她个量小,力气可不是盖的,轻而易举就撑住了陆阮。 翠柳也给吓到了,眼底满是惊愕,脸上写满了“这王妃身板怎的如此弱”的句子。 陆阮脸颊微红,浓密的眼睫毛颤了颤,很想立刻松开手。 他只是腿还有些麻,可能是昨晚睡觉被赵曜一直压着导致的。 翠竹扶着他在床边坐下:“王妃不用起身,王爷已经交代过了。” “!”陆阮心里战战兢兢,面上佯装镇定,紧闭着嘴不敢问王爷吩咐过什么了。 是杀了自己还是暂时留下命? 翠竹和翠柳都看到了他脖子上的紫斑,脸“唰”地就红了:“王妃可要沐浴?” 那自然是要的,昨晚又是惊惧,又是搬人,睡着还被压了一晚上,身上可能都臭了,他连连点头,正欲开口却被打断了。 “王妃请勿再说话了,还是先养好嗓子。”翠竹顿了顿,叮嘱道,“王爷今早特意嘱咐我们好好照顾您。” 她着重强调了最后一句,仿佛能得这一句话就是天大的恩典似的。 她一边吩咐翠柳下去安排,一边帮陆阮解开身上的衣扣,试图为王妃身上的伤痕帮赵曜挽回一点形象。 “王府从未办过喜事,是我们做丫鬟的思虑不周全。” 衣衫在翠竹的手下乖顺了不少,食指轻微一挑,外袍滑落,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以及白皙肩头的五根清晰可见的手指印。 翠竹:“……”心内有些复杂。 王爷,厉害了! 第8章 8.尴尬 “怎、怎么了……”察觉到她手上停了,陆阮一颗心七上八下,作势就要站起来。 “没事没事。”翠竹有口难言,帮他褪掉外衫和头上几乎已经各种扭曲变形,和乌黑的长发纠缠在一起的朱钗之后,踯躅半晌还是没忍住,“王妃可要跌打损伤的药?” “不,不用了。”陡然想起昨晚答应过要保密,陆阮蹭的站起来远离两步,下意识伸手去捂脖子,堪堪停住,“我自己来就好。” 翠柳带着一众丫鬟准备好了沐浴所需要的一切和换洗衣物。 甚至如此短的时间她们竟然不知在哪儿弄了一个带着黄铜镜的梳妆柜,抬进来放在了角落。 翠竹帮着安顿好,拉着翠柳行了礼,正准备出去的时候—— 视线划过地上散落的首饰上的珍珠颗粒,落在一块被团成一团的白色绸缎布上。 “!”陆阮连忙横跨一步挡住,扯得大腿上的肌肉更疼了,憋住眼眶中即将掉下来的眼泪,龇牙。 翠柳比他动作快,嗖地绿影一晃。 陆阮还没看清楚,她就已经晃着手里的白布,展开疑惑端详着:“这是什么?” 要知道,她们虽然不懂,但房间的一物一件都是有真正的媒婆监督的。 从内到外都是喜红色,就连擦脸的毛巾都用的上好的红丝绸。 怎么无端端出现一块白帕子,还湿乎乎的。 陆阮:“……!” 陆阮劈手夺下来,目光闪躲:“没什么。” 翠竹:“!” 翠竹艰涩开口:“是翠柳莽撞了。”她们跟在王爷身边久了,习性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也幸好—— 这王妃看着性格软糯,人还挺好。 心脏跳得太快,还没平复下来。 陆阮摆摆手,示意她们先出去。 两人看着都像是有功夫的样子,一定不是普通的丫鬟,还是尽量小心为上。 等所有人都推出去之后,翠竹弯腰后退,到门口了忽然开口:“王妃不用在意,以后那种……交给奴婢们处理就好了。” 陆阮茫然抬起脸,看她通红的脸蛋以及闪躲不记得目光,顿了一瞬看向手里的帕子。 昨晚没找到毛巾,时间又紧,所以随便在床上摸了一条手绢。 纯白丝缎,触手微凉,手感还挺好,就蘸了水给赵曜擦脸了。 陆阮:“……!”他隐约记得角落似乎绣有花纹,只是当时时间紧迫,没认真看。 现在回想起来,图案似乎和被子上的还挺像。 陆阮:“……!!”他慌张抬脸,咯吱一声,门已经被关上了。 陆阮:“……”总感觉她好像脑补了很多,要叫回来解释一下吗? 你们王爷不是不举么?我的脸看着像是配合他玩小道具的人么。 这话—— 还真解释不出口。 希望不要有流言传到王爷耳朵里,不管是脑补的,还是真相。 若是被对方知道,自己用那种帕子给他擦脸。 可能,自己得把那种帕子吃下去几百条才能消他的气。 褪掉衣服,低头看自己身上斑驳的伤痕,都是昨晚被掐出来的或者撞到的。 颜苏叶体质特殊,轻轻一碰身上痕迹就尤其明显,以前在颜家的时候,也因为这个逃脱了不少惩处。 现在陆阮看着,倒吸一口凉气,隐隐有些心理作用的疼。 不过好在他属草,伤好了就是真的好了,不易留疤。 还没靠近,香气扑鼻。 红的,粉的,白的,几乎附着了整个水面。 陆阮撩拨水花,更加浓郁的都已经混合在一起的花香刺鼻,呛得他差点咳出来。 甩了甩,黏在手上的五六片红红白白花瓣怎么都下不去。 陆阮想,这是打算把自己做成风干香囊吧。 他还不敢提意见,谁让他以前是颜府大小姐,现在是端王王妃。 喜欢招蜂引蝶应该是他的人设。 花瓣避不开,陆阮索性不看,就当不存在。 把自己沉在水里,及腰的长发他洗不来,尽数披在浴桶外,自己背靠着浴桶壁闭上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 到处都是眼线,到处都是陷阱。 就算早一天知道自己可能会穿越,即便困死无聊死,陆阮也一定会掰开自己的脑袋,将所有的历史书全塞进去的。 好歹懂点礼仪。 总好比现在—— 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要强的活。 好好活着。 说起来容易,可—— 陆阮身子渐渐下滑,水面盖住了嘴巴,鼻子,甚至慢慢淹没到了眼睛。 “哗啦——”一声,他猛地从水里抬起头,呛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 淹死比被掐死好不了多少,说不定还是死不了。 胡思乱想正入神,忽然听到[叮——]长长一段音乐。 是他最喜欢看的动画片小叮当的片中休息乐,也是他的短信铃声。 熟悉的声音,陆阮眼眶微红,差点哭出来。 [检测到宿主有自杀倾向,惩罚,惩罚!] “!”陆阮真的要哭出来了,他慌张想要站起来。 他没想自杀,只是、只是想洗个脸而已! 真的! 想到自己唯一知道的那个十八层地狱的惩罚,陆阮心脏都停了:“能不能商量一下,我以后、以后绝对不会了,真的,我保证,别说自杀,就是危险动作我都不会模仿一下,真的,我错了!” [检测到宿主认错态度良好,念在宿主初犯,小小惩戒。] 陆阮欲哭无泪:“……”为什么良好还要惩罚,怎样才算认错态度优秀,痛哭流涕吗? 他现在哭还来得及吗? 还有,小小惩戒有多小? 陆阮惴惴不安,紧张的甚至不敢动。 [惩戒:六个时辰内没有食物。] “王妃?”许是看他太久没有动静,翠竹忍不住出声叫道,“您没事吧?” “我没事。”陆阮赶忙回话,因为知道不管自己声音多小,对方都能听见,他倒是没有刻意提高声音。 没一会,翠柳更是忍不住了,声音急切:“王妃,若是您休息够了,可容我们姐妹俩进去帮您穿衣梳头,王爷那边还等着呢。” “翠柳,不得放肆!”翠竹急急制止,但也为难说道,“王妃,王爷派人来请。” “!”陆阮正准备从浴桶里出来,“哗啦——”一声,脚下一滑,整个人栽倒在桶里,水花飞溅的到处都是。 “王妃!”屋外人终于按捺不住,一推门直接进来。 陆阮好不容易爬起来就看见翠柳圆滚滚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吓得一个哆嗦立刻转身背对着她们:“你、你们怎么进来了,我、我还没穿衣服!” 他下意识双手环住胸,又低头看了看。 刚还抱怨的各种花瓣,此时却像是护身符一般严严实实阻挡着自己的命。 是真命! 若是被看了去,自己这条命可就没了! 陆阮慌得一比,但—— 翠竹闪身进来,一把关上门,毫无所查似的关上门:“就让奴婢来服侍吧!” 陆阮简直要哭出来,他沉默一瞬:“我还不太习惯在你们面前更衣,你们先背转过去,容我穿上里衣再说。” 翠柳一进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光滑白皙的脊背,可这犹如白玉般的通透却无端端染上了青痕,甚至有几处已经发紫,还在纳闷。 她不懂,可不代表翠竹也不知道。 战况竟如此激烈,难怪王妃死活不愿在她们面前袒露身体了。 王爷当真是个不会心疼人的,这么柔软的王妃也真是可怜了。 翠竹心下怜惜着,很是配合地拽着翠柳不看他。 回想起昨晚睡了一觉,甚至赵曜的手都已经按在自己胸口处了,对方还是没能发现自己的性别。 陆阮小心转过身子,余光瞄到两人确实转了过去,甚至抬手捂住了眼。 再联想到面板提示,好歹解除了一个危机。 “!”肚兜? 摊开里衣,里面赤.裸裸的红差点闪瞎他的眼睛,陆阮愣怔一瞬,抬脸看向前面的两人。 指腹划过凸起的绣花,陆阮挣扎了半晌后,心一横。 穿吧。 毕竟,还能多一层保险。 赵曜就算以后碰到,也能用年龄还小,发育不良来解释。 第9章 9.打扮 “好了。”陆阮刻意将肚兜弄得凸起些,他克制着眼神不去低头看。 毕竟略诡异,跟真的似的。 一身雪白,乌黑的发丝还在滴着水,氤氲的微红的脸颊软软嫩嫩。 脸上的妆容已经尽数洗去,露出如水墨泼画一般淡雅,却被一双微微上钩的狐狸眼显得极媚的一张脸。 “好看。”翠柳转身的瞬间呆住了,她拽着翠竹的衣袖,“姐姐,王妃可真好看,比我看过的每一个女子都要好看。” “大胆!”翠竹忽然一声呵斥,吓得陆阮也是一惊。 他微微后退两分,瞪大了眼睛。 “请王妃恕罪!”翠竹拉着翠柳,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惊得陆阮差点也跪下去,跟他们一起叩头。 “……怎、怎么了?”他惶惶不安地问。 “翠柳,还不快点跟王妃赔不是。”翠竹低头,“言语不当,今天已有多次冲撞王妃,现在又将王妃跟那些庸脂俗粉相提并论,你是想被王爷教训吗?” 本来还有点委屈,一提到王爷,翠柳身子瑟瑟发抖,连连叩头:“王妃,是奴婢的不是,是奴婢越矩了。” 陆阮更是忐忑:“……”赵曜这到底是多可怕,女孩子都不放过。 他心累,但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对方,连忙扯了个笑:“无碍无碍,你们快起来吧,地上凉。” 穿堂风吹过,仅着一身单衣的他“阿嚏——”一声,打了好几个哆嗦,中衣紧贴在身上,甚至隐隐有些透明,露出大红色的肚兜轮廓。 陆阮:“!”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孩子的内衣,即便是看自己也有些变.态。 翠竹和翠柳还在忙着叩头道谢,他连忙紧拉着披在身上的外袍,盖住:“小事一桩,还是不要惊动王爷了。” 他从小就因为容貌的事情被人议论,夸奖有,但更多的还有谩骂,要是每个都生气,早就被气死了。 陆阮的脾气太好了,说话也软软的,都不敢大声似的。 翠竹和翠柳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小兔子,好可爱,好软的字眼。 尤其是翠柳,自小出生在王府,跟在王爷身边雷厉风行,还从没见过这类型的女孩子,两只眼睛冒精光,被翠竹一瞪眼,勉强压了下去。 翠竹捧着一条粉嫩的裙子走过来,拉下他身上喜袍。 颜色和样式都很适合这个年级的小姐,纯然却又不失大家韵味,尤其是上面大朵的牡丹花,雍容却不失清雅。 只是—— 即便是女装,可以不这么小公主么? 想到赵曜昨晚的短□□衣,陆阮犹豫了半晌问道:“王爷,他喜欢什么颜色?” “嗯?”翠竹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翠柳快言快语,“我们王爷没有特定喜好的颜色,只是经常穿黑色,因为就算血溅上去也看不出来……姐姐,你掐我干嘛?” 她一阵龇牙,顺着翠竹的视线看向脸色煞白的王妃,登时傻了,连连解释:“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想解释点什么,可事实还真就是刚才自己说的那样。 血色时间长了自然就变成黑色了。 “回王妃,王爷喜欢一切肃静的颜色。”翠竹打断她,顺便狠狠瞪了一眼,示意她就此闭嘴。 “素净?”陆阮眉尖动了动,“那换身白色,或者淡绿色的吧。” “是。”翠竹使劲拽了一把翠柳的手,示意她去换。 翠柳走之前还嘟嘟囔囔:“肃静?白色还行,可绿色算什么肃静?不应该和王爷一样穿一身黑么?” 陆阮:“!”才不要,从昨晚起,他就最讨厌黑色了。 翠竹:“……!”这孩子是彻底救不回来了,是吗。 “王妃怎么这般瘦?”似乎是知道陆阮平易近人,熟悉起来翠柳的话更多了,她毛手毛脚的,翠竹不让她上手,就站在一旁看着。 从后方正好能看到那纤细瓷白脖颈上清晰的几个已经变了色的指印,翠柳眼神变了变,抬脸正好对上翠竹又一次警告的眼睛,下意识说了句:“好漂亮。” 陆阮:“……”说一遍就行了。 黄铜镜中人影隐隐约约,陆阮看不甚清楚,但也依稀知道,跟自己之前不差多少。 就只是更瘦了些,头发长了些,就连手腕都略细了些,甚至能看见突起的青色脉络。 浑身上下透着苍白的羸弱,风吹一吹都会倒。 不过刚洗澡的时候倒是没发现什么疤痕,看来这颜苏叶天生的小草命。 贱,好活。 “那个,王爷找我什么事?”陆阮刚才就想问了,只是一想起来那张脸,不由自主想打哆嗦。 翠竹:“奴婢不知。” 陆阮:“……?!” 翠柳梳着他披在身后的如瀑青丝,感慨道:“王妃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了,精致的有些像假人。” 陆阮:“……” 正待他张口,脑海中忽然映出颜苏叶的大头照,无比清晰。 陆阮:“!” 粗布麻衣,很简单的青灰色,显眼的地方甚至还打着深蓝亦或是深灰的补丁。 头发高高挽起,马尾一般垂在身后,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纤细又单薄的手臂。 面前一大堆乱七八糟又色彩鲜艳的衣物,他坐在小马扎上,一只手拎着棒球棒一般的东西,另一只手抬起,擦着额角的正在往下滴的汗珠。 少年身形单薄,面容俊秀,唇红齿白肤嫩,一双细长眼微微上钩,眼角一点红痣略显妖异。 单薄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粉色的细缝,唇角也略微上翘,瘦削的脸颊略凹陷,颧骨微耸。 皮包骨头似的,瘦的有些过分了。 只是—— 这是张静态图,可盯的时间长了,陆阮总觉得下一秒,照片上的人就会笑出来似的。 即便生活再艰苦,他还是很努力,很开心地想活下去。 陆阮轻轻抬手,指尖轻触胸口,微热的触感和轻微的跳动,让他感觉到,这具躯体还是活的。 真正的颜苏叶,去哪儿了? 死了,还是去了他的世界? 真心希望他们两个是互换身体了,陆阮想。 那你就以我的身份好好活下去,过上真真正正开心的日子,好吗。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那少年忽然转过脸,上翘的嘴角终于“噗嗤”笑出来。 他侧脸斜看了陆阮一眼,眉眼弯弯。 陆阮一怔,再仔细看的时候,画面依然静止,刚才仿佛是自己的错觉似的。 层层叠叠的求生欲涌上心头,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求富贵,但求无忧。 “王妃?”翠柳叽叽喳喳个不停,完全没注意到陆阮的走神,她兴冲冲地示意陆阮看镜子,“王妃脸可真小,挽起来也好看,今天戴什么呢?” 她手指点着梳妆台上几个坠着不少饰物,甚至还有带着不知是鲜花还是珠花的簪子,犹豫不决。 陆阮站起来连连摇头:“还是算了吧,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脑袋后面肿了个大包,就已经很是不习惯了,若是走一步就要叮叮当当,摇摇晃晃,他肯定连正常走路都不会了。 看着他唯恐避之不及,翠竹道:“王妃莫怪,王府没有女子,奴婢不知王妃喜好,自是没有准备好的簪钗,还清王妃先凑合,奴婢这就吩咐人去买。” “不不不。”陆阮伸手想拉,她自己停住了脚步,“我不是……唉,算了,我自己挑吧。” 他瞟了一眼,对那些花花绿绿的着实没有欣赏能力,低头看了看身上刚穿上的嫩竹颜色的外衫,指了指一根无暇白玉簪:“就那个吧。” “下次,简单点就好。”耳边不知为什么还留了两撮头发没有梳上去,打着卷垂下来,搔的他鬓角痒痒的,几次三番想要抬手撸到耳朵后面都忍住了。 “是。”翠竹记下他的喜好,以便吩咐下面去多置办点衣物首饰。 收拾妥当之后,就该上路了。 黄泉路。 美美地走向阎罗殿。 第10章 10.卦象 立在拱形门口,陆阮走出去一步又停下,踌躇地转脸看守在门口的翠竹和翠柳。 据说这门是一道分界线。 再往前就是“书院”,书房所在的院子。 无关人员禁止入内。 陆阮原本装出来的轻松表情在听到这一解释的刹那凝固住了,脚上犹如绑了千斤重的沙袋,抬不起来。 他不傻,绝对不会以为魔鬼把他列为自己人了,只会觉得—— 现在,他又多了一条会被杀死的可能。 翠竹和翠柳无可奈何,甚至一句话都没说,就只是福礼送他进去。 视线飘过门口那两个带刀穿着铠甲的侍卫,陆阮后背一僵,立刻快步走了进去。 阎王让你五更死,陆阮三更就得沐浴躺好。 他可不敢让阎王等的久了,很怕被下油锅炸油条。 越接近越害怕,陆阮使劲按着心脏的位置,一会快一会慢地向前挪动着。 早起没看见某人的时候,他心里隐隐还有些高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见面。 不过,终究是要有这一遭的,就是不知道对方要跟自己说些什么。 脑子里乱七八糟,找不到头的毛线似的,理不清思路。 纠结着,陆阮就已经到了书房门口。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气场。 只站在门口,强烈的煞气从门缝里渗透出来,脸皮被针扎似的细细密密的疼。 赵曜一定在里面。 想到接下来自己要面临的一切,陆阮不禁心疼自己,当初没学历史,也应该学个心理学的。 擒贼先擒王,搞定赵曜,自己还怕坏了规矩被处死么? 呵,现在—— 比起皇上,明明更害怕触怒赵曜。 “进来。”就在陆阮踯躅的时候,门内传来熟悉的来自地狱的警钟,堪比昨天面板忽然爆出来的刺耳警告。 惊了他一跳,小腿撞在门口的大花盆上,指甲紧紧抠住墙才堪堪站稳。 “还站着做什么,夫人是要我亲自开门迎接吗?”声音带着笑意,却也掩盖不住其中的冷冽,冰锥一般,刺得心脏突突突。 “!”陆阮即刻立正站好,像极了小学因为犯错被送到校长办公室的模样,战战兢兢抬手。 是也不是。 校长只会让他叫家长,顶多回家一两天。 可里面这个,能让他下十八层地狱。 他伸手摸了摸后脑勺的白玉簪,只等情况不好的时候便拔.出来,然后狠狠扎进—— 自己胸口处。 白玉簪顶端很尖锐,听说如果下手稳准狠的话,说不定瞬间毙命,没有那么痛苦。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选那些金银首饰的最重要原因。 毕竟—— 没有经过加工的黄金太软了,扎偏了或者但凡浅那么一丁点,都容易受罪。 门内传来细微的布料摩擦声,陆阮吓得手上一使劲,门“吱呀——”开了。 屋外阳光太强,他只能看见一个坐在书桌后的黑色轮廓。 可还是不可避免的,脑海中自发出现他屡次掐住自己脖子的狰狞面目,陆阮脚尖后传,控制不住想逃。 “过来。”低沉的嗤笑声,和不容拒绝的命令。 整个身子都像是被控制一般,陆阮宛若一个精致的提线木偶,僵硬着手脚挪了过去。 他捏着宽大的广袖,指尖用力到发白。 尽量昂首挺胸,即便害怕到两条腿都在打摆子,但还是努力撑场子。 “怎么,王妃害怕?” 陆阮眼前一黑,赵曜就已经站在面前了。 昨晚不是一个跪着,一个坐着,就是两个都躺着,他还是头一次直面如此巨高的压迫。 他竭力控制着不让肩膀颤抖,轻轻摇了摇头,回忆着早先观察的两个丫头的请安姿势:“王爷。” 骨节分明的手指自面前一闪,下巴就像是被钳子夹住,骨裂一般的刺疼。 陆阮被迫直起身子,微微仰着脸和他对视。 眼尾微红,眼眶湿润,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不过,有病就是有病,出手全凭心情。 陆阮后背僵硬,控制住想要推开他的欲望,生怕他手慢慢下滑,扣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个头太低了,只到赵曜的胸前。 对方的手越抬越高,陆阮甚至要踮着脚才能勉强压制住下巴上的刺疼。 他害怕。 很害怕。 刚才害怕。 现在害怕。 他甚至想,现在就拔簪子了。 浓郁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陆阮视线无处可放,眼眸下敛,紧盯着他抓着自己下巴的手,紧抿唇。 生怕一不小心溢出呻.吟声。 赵曜,是真正上过战场的,手上沾满了鲜血的人。 煞气太重,逼得陆阮睫毛眨个不停。 终于,他双腿一软,倒了下去。 “这么怕?”赵曜伸手,揽住他的腰,居高临下眼眉上挑,带着不正经的调笑问道。 同样的脸,却是不一样的表情。 若是第一次见面,陆阮兴许会被他吊儿郎当的样子骗过去。 只可惜,见过他嗜血的另一面的陆阮—— 很容易就看出,笑意未达眼底,甚至眼底还带着探究。 没事,我现在是颜苏卿,我身后有颜府,这桩亲事还是当今圣上御赐的。 或多或少,对方也应该要给个面子,陆阮心内自我安慰了一阵,但也没有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毕竟,真正的颜苏卿站在这里,恐怕还没他有出息。 陆阮乖顺地低垂着眼眉,营造出一副很好摆布的模样。 为了活下去,他甚至愿意当王府的木偶。 别跟他提自由民主平等和谐,现在根本不是说那些的年代,他也不是女主,没有金手指,更当不了什么第一人。 他能做的,就只有自己适应环境,而不是改变环境。 “怕我杀了你?”赵曜拇指下移,每向下一寸,手下的肌肤就都懂得更厉害一份,直到他停在那青紫的痕迹上,小兔子整个已经僵住了。 一种陌生的感觉涌了上来,丝线一般将自己缠绕进去,他缓缓眯起眼睛,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衣服前襟猛地被拽住,陆阮抬起头,撞上他深邃的眼眸。 赵曜眼底带着疑惑,伸手在他腰间拍了两下。 “……”点穴吗,可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 陆阮吓得要死,小心翼翼挪开视线。 知道对方在紧盯着自己,只要是裸露在外的肌肤通通起了一片又一片的鸡皮疙瘩。 “什么味道?”赵曜抓住他的衣袖,凑近深深嗅了两口,“你身上佩戴了香囊?” 迷香?巫蛊?还是其他手段? 赵曜轻嗤一声,只觉得对方的软绵绵都是装出来的计策。 就说颜守信的女儿怎么可能安分守己,若是不做点什么怎么对得起进这扇门一趟? 那双微红的犹如小兔子一样的眼睛湿漉漉的,在阳光下闪着浅淡的光。 也不知是颜守信太过糊涂,还是颜苏卿演戏用力过猛,赵曜冷眼看着他眼神躲闪,心内嗤笑。 若是她性格刚强些,自己反倒不会注意她,可现在,就像是在脸上刻上我很听话,我没有问题,求王爷放过的字眼。 若说她真的没有问题,恐怕颜守信都不会信。 他不信,十六年的熏陶教育,耳濡目染,能教出来一个性格迥异的真正大小姐? 不过,即便知道,也不能立刻杀了,或者送回去。 毕竟—— 赵曜挑了挑嘴角,谁让她是自己的药呢。 陆阮后背嗖嗖嗖发凉,手指死死抠着虎口处:“没,没有香囊?” 原主是被临时弄上轿子的,时间紧急,还要化妆,喜服其实都穿的乱七八糟,更别说小饰物了,根本没带。 他连忙解释道:“早起沐浴了,浴桶里……加了些花瓣。” “……为什么?”赵曜手一顿,凑近仔细闻了闻,隐隐约约,确实有点王府后花园的味道。 “美、美容?”陆阮自己个都是男人,还是个刚成年甚至连女性杂志都没看过的工科宅男一枚,他哪能知道这些。 “?”赵曜嘴角略上扬,坐回到椅子上,饶有兴趣看他。 逼人的气势陡然消失,陆阮呼出一口气,仍旧不敢放松下来,胆战心惊说道:“若是王爷不喜,下次不用了。” 他也觉得忒刺鼻,都快赶得上劣质香水了。 “别,既然夫人喜欢,那就用着吧。”赵曜食指点着桌面,既然是翠竹和翠柳检查过的,就说明身上没有可疑物品。 先不管这大家小姐打算装到什么时候,但她身上的气息确实能让自己心神安定下来。 自打她进了这间房之后,一早上积攒的暴戾和怒火,就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尽数冲走了。 赵曜忽然就来了兴致,他倒是很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若这位大小姐真如卦象所说,是药的话,那是要制成药人?还是就这么相处下去? 他倒是完全无所谓,只要大小姐聪明些,别给他找事,药人和人对他来说都无差。 察觉到算计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陆阮瑟瑟发抖。 甚至有些想跪下去,大声诉说自己的忠诚无辜,不管颜府和王府有何恩怨。 从昨天开始,他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 就算逃跑了,若是王府和颜府起冲突了,他也将会是王府坚强的精神后盾。 只可惜,这话太过谄媚,说出来陆阮自己都不信。 只好默默吞回去,以后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忠贞不渝。 “过来。”离得远了,赵曜心尖有些颤,想来是刚被压下去的躁动隐隐上浮,他摆手,叫猫咪似的,甚至还刻意放轻了声音。 第11章 11.小孩 这样的距离已经是极限了,再近一些陆阮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腿了,可—— 硬着头皮也要去。 不知为什么,赵曜身上的暴虐气息似乎收敛了很多,起码被他这样直直盯着,身上却没有难受。 陆阮站在桌子后面,低头紧紧咬着唇。 疼一点,好歹脑袋清醒些。 赵曜摸起一本公文,视线落在桌角的砚台上,轻飘飘说道:“磨墨吧。” 陆阮:“……!”牙关一合,唇瓣差点要咬出血。 看着她一双湿漉漉的狐狸眼,却宛若刚出生的猫儿一般,无助地望着自己。 浑身上下散发着软绵绵,丝毫攻击力都没有的气息。 赵曜想,是女人都这样呢?还是只有这位小姐这样? 比包子还要软。 又白又嫩,刚出锅似的。 他轻笑出声:“怎么,大小姐做不来这下人做的事?” “不,不是。”陆阮连连摇头。 他是做不来,但绝对不是因为大小姐的傲慢,而是因为——他根本不会磨墨。 他没有任何适合在古代生存的特长,圆珠笔字写得都歪歪扭扭的,毛笔更是抓都没抓过。 更别提笔墨纸砚这些专业的了。 陆阮心中懊恼,他小时候怎么就不知道主动学习点民族文化。 钢琴小提琴有什么用?! 脸颊微红,耳朵尖隐隐发烫,陆阮瑟缩着抬起胳膊,左手扯着右手的广袖,心一横—— 一双纤弱苍白的手腕微微颤抖,赵曜只见大小姐表情凝重,一脸视死如归地捏住一块黑色的柱状物。 赵曜:“……” 好在东西都是齐全的不用他准备,陆阮即使没见过,但也大概能猜得到。 他尽量模仿着电视剧中看到的为数不多的画面,小心翼翼倒了些清水在砚台里。 他知道水不能太多,但奈何手抖。 陆阮:“……!”头都不敢抬,胳膊顿时就僵在了原地。 赵曜呵笑道:“不愧是大小姐。” 言外之意则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但嘲笑无所谓,只要对方没发现自己是假的就行。 陆阮紧张,小声开口:“是……我以后会学的。” 不光是磨墨,还有写字,你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学什么,洗衣做饭女工都行。 “嗯。”赵曜懒洋洋的,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公文,面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总觉得心情似乎远比刚才平静的多。 他也没说让陆阮停下来,陆阮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水倒得多了些,多磨出点墨应该就可以了,这时候也就只能自我安慰了。 他深吸一口气,干劲十足。 毕竟,还让自己磨墨,这就表示,对方暂时应该没想要自己的命了。 莫名联想起那条不准其他人入内的命令,陆阮胳膊僵了僵,在对方留意之前立刻恢复正常。 但眼底的疑惑却是更甚了。 难不成,对方需要一个在发病的时候照顾他的人? 外面那些人都个顶个的有用,若是死了,等同于少了劳动力。 但自己—— 若是死了,只需要宣布王妃病逝,然后花点钱厚葬就是了。 他都不是真正的颜苏卿,颜府那边也只会暗自庆幸,绝对不会为自己讨说法。 陆阮:“!”感觉自己好想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那他的命,到底是保住了,还是……储备着?! 原来他是敢死队? 陆阮眼神复杂,一言难尽。 ***** 远远看着王妃是飘出来的,翠竹吓了一跳。 翠柳甚至顾不得禁令,抬脚就要进去将人扶出来,被翠竹赶在她落脚之前扯住袖子拽了回来。 两人脚尖抵着拱形门前一道无形的线,目露焦急。 “我没事。”陆阮有气无力摆了摆手,抬着沉重的腿脚总算挪到了两丫头的身边。 呼出一口气,实在撑不住酸软一转身直接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您没事?”翠竹担心问道,这可真不像是没事人的样子。 “没,那什么,有吃的吗?”陆阮吞了吞口水,两只眼睛亮晶晶望着对方。 原来不准吃饭这个惩罚真的被实施了,还是赵曜辅助的。 他几乎站了一天,别说吃的,就是水都没喝上一口,就一直在磨墨、磨墨。 说是小惩罚,但难受死了。 陆阮捏了捏酸疼的手腕,感觉比早上都肿了不少,又摸了摸已经快要饿成纸片的肚子,微微叹了一口气。 谁让自己要在人家手上求活路呢。 眼前发花,脚下跟踩了棉花似的,这身体似乎还低血糖,手脚无力,头晕目眩的症状接踵而至。 陆阮被翠竹和翠柳,一边一个几乎是架着走,很是丢脸了。 好在吃了翠柳递过来的一颗八宝糖之后,心悸总算是消失了,他立刻软绵绵推开两个人,尴尬地自己走。 一个人在前面走的飞快,丝毫不见刚刚的柔弱感。 翠竹和翠柳:“……”生怕他用力过猛摔了,紧跟上随时准备接着。 早上她们就已经;领略过王妃的脸皮薄了,知道劝也没用。 穿过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长廊的时候,余光瞄见院子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一身和赵曜一模一样的黑色短打装扮。 后脑勺马尾灵活地甩来甩去,手握一把小弓箭,瞄准的姿势略帅气。 他脚步不由得顿了顿,视线不由自主飘过去。 “王妃。”翠竹上前,解释道,“这是赵楠,王爷副将的儿子。” 副将的儿子? 可看着不像是来玩的,倒像是常驻的。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陆阮没有询问的半点意思,只不过他眼底的好奇实在太重了。 脚尖要走开,可身子却还是不自觉转过去,眼睛直勾勾盯着小孩的身影,几乎要将自己拧巴成麻花。 翠竹还忍得住,翠柳“噗嗤——”直接笑了出来,被一声低低呵斥制止了。 翠柳:“……”不好意思挠了挠脸蛋,看向一边。 陆阮比她还害羞,红了脸小声说:“你们不用太拘束的。” 不是他想拉好感度,只是礼仪他一时半会还真不容易学,又没个能询问的对象。 她们轻松些意味着自己的礼数标准也能放宽些。 “王妃误会了。”翠竹解释道,“八年前,副将为了救王爷牺牲了,赵楠的母亲忧思过甚,也因为难产跟着去了,所以这孩子长在王府。” “这样啊。”陆阮了然点点头。 其实,下午的时候他就在想,赵曜不发病的时候还挺像个正常人的,还是很有能力有资格坐上皇位的那种高材生。 没想到,除了智商好使,心地也算善良。 就是有些可惜—— 脑子有病,这在医学上,应该被称为躁郁症吧。 或者精神分裂症?! 他以前倒是遇见过几个,但都没有赵曜这么严重,也没他分裂的这么彻底。 对方即使不犯病的时候也是神神叨叨的,不像他,平时压制的挺成功。 但—— 陆阮知道,精神病,就像弹簧。 压得越狠,反弹打的人越疼。 所以赵曜才会出现杀人如麻的行为,一言不合就扭断人脖子。 陆阮摸摸手臂,刚逃脱开怎么又想到那个变态了。 不过也是,一把剑悬在脑门上,他没有随时随地都在问候剑的主人已经算是脾气好的了。 陆阮轻叹一口气,抬脚正要离开,视线却不期然对上小孩陡然看过来的眼神。 “!”陆阮下意识捂住心脏,就像是被弓箭射中一般,说不出来具体感觉,但却有些麻。 小赵曜的眼神!! 不愧是赵曜带出来的孩子,动作表情神态,包括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简直跟赵曜如出一辙。 只是孩子年龄尚小,眼底不带杀气,微微凸起的婴儿肥削弱了表情的凌厉,尤其是那双圆滚滚的猫眼,咕噜咕噜更是添加了几分稚气。 陆阮心尖颤了颤,好可爱的孩子。 他以前经常会去孤儿院,还是特殊孤儿院。 比起成年人,他更喜欢和那些小孩交流。 虽然他们身体或多或少有些参加,可他们的世界却比成年人要纯净的多。 和他们在一起,就像是鱼儿跳进了水里,自由又欢快。 他不自觉抬脚走上前去,跟小孩打招呼。 翠竹和翠柳相视一眼,也没有拦着,毕竟—— 赶在王妃前头,出来的是王爷的贴身侍卫。 只说了一句话便离开了。 一切,随她去。 不仅在王爷犯病的时候和他共处一室,还活了下来,第二天就能出入书院,现在还给了她莫大的权利。 别说她是颜守信的女儿,就算她是当今圣上的女儿,这王府女主人的位子也非她莫属了。 翠竹和翠柳知道,她们以后的主子,就彻底变成了眼前这位王妃。 想想—— 还真有点高兴。 毕竟,虽然只相处了这么短的时间,但她俩都还挺喜欢这位颜家大小姐的,伺候她可比待在王爷身边好多了。 第12章 12.拉弓 陆阮有意上前交朋友,态度自然诚恳。 果然,和小孩相处,要比和赵曜轻松得多,陆阮很快就和赵楠搭上话了。 陆阮喜欢小孩,所以也吸引小孩。 更何况—— 他刚走近,就听见一阵咕噜声,还以为是自己肚子抗议了,刚按了按肚子没等他脸红—— 抬脸瞄见小孩微红的耳朵尖,一愣,上前蹲下小声问:“你也没吃饭?” 小孩正在练习射箭,手中握着一把乌黑的小巧的弓,缠绕着白色的布。 手抓的地方略有些磨损,看来已经练了不断的时间了。 陆阮尽量视线跟他保持平齐,耐心等着小孩回话。 疑惑自眼底一闪而过,视线掠过他身后的翠竹和翠柳,小孩抿唇,望着他半晌后点了点头。 “你怎么不吃饭,会长不高的?”陆阮转脸看了看还没站在走廊下的翠竹和翠柳,地下组织似的小声问。 越看越可爱,陆阮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小孩毛茸茸的脑袋。 感受到手下小身板顿时僵硬,他心里傻笑了一下,坏心眼没收回手。 比他还不擅长交流的孩子陆阮都见过,只要他不攻击靠近的自己,那就是内心里还是希望交朋友的。 陆阮嘴角上扬,冲着他笑。 “……”赵楠不忍直视地转过脸,视线落在远处的箭靶上,再瞄一眼脚边还插着几根带翎毛箭的篓子,抽了抽鼻子,“我还没射中靶心。” 瞧着孩子,可怜见的,都饿哭了。 “你才多大,难不成要射中靶心才能吃饭?”专业运动员都没这严苛的标准。 同情心顿时泛滥,陆阮登时瞪圆了眼睛,打抱不平。 只可惜,他只敢小声说说。 “不,是我太没用了。”说这话的时候,赵楠很平静,眼底无波无澜,就像是在陈述一句普通的话,可听得陆阮却是愣住了。 这孩子—— 从小没有父母,又在赵曜的阴影下长大,对自己要求严格些也能理解。 可不到十岁的孩子,压力这么大,真的不会长歪吗? 因为童年,心理或多或少出现问题的孩子千千万,陆阮不由得想到了医院那一双双渴望出去,但却每天都要接受治疗的孩子。 “谁说你没用?!”陆阮下意识打断小孩的话。 他冲着赵楠眨巴眨巴眼睛,眼底一道流光一闪而过“我比你大一轮,可惜我连弓箭都拉不开。” 他站起来弓着腰,伸出一只手,询问地看着他手中的弓。 那双眼睛柔和绵软,像是一汪清水,又像是精灵,会说话似的,不由自主就将人溺了进去。 赵楠恍然回神的时候,对方都已经拿着弓箭退后两步尝试着起势了。 只可惜因为姿势不对,即便只是小弓,也还是没拉开。 果然,陆阮微叹一口气。 他双手将弓还回去,捏了捏肌肉酸疼的小手臂:“还别说,你这张弓挺重的。” 毕竟是男孩子,弹弓,弓箭之类的玩具他小时候都玩过,只是—— 他的弓是用大扫帚的一根竹竿弯一弯,两头用毛线崩上的那种最简陋的样式。 箭也是竹竿,别说拉开,就是他小时候都能很轻松拉断。 “起码你比我有用。”他盯着小孩,言辞诚恳,很值得相信。 赵楠脸蛋忽然就红了,微微垂着脑袋:“你,你是女孩,不,不需要那么大的力气。” “这样啊。”陆阮眼珠子转了转,蹲下去凑到他的耳边。 赵楠:“……” 那张漂亮的脸陡然接近,他甚至忘了戒备,耳朵根蹭的发烫,不知所措僵在原地。 “我呀,不会的可多了,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陆阮小小声,掰着手指头数,“琴棋书画,样样不会,我甚至……” 他四下看了一眼,引得赵楠都有些紧张,往他的方向凑了凑。 “不怎么会写毛笔字。”其实他想说,他连毛笔都不会拿。 但又觉得说出来不仅丢人,对方还不一定信,只好作罢。 赵楠面瘫,但对上陆阮过于丰富的表情,猫眼也不由得瞪得滚圆。 面皮动了动,依旧看不出情绪。 啧啧啧,这就是小时候没教好。 陆阮心内可惜,小小声恐吓:“你要是不吃饭,太饿更射不准。”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靶子,“嗖——”的做了一个投飞镖的动作,咧了咧嘴,笑的颇有些傻乎乎。 “不是,王爷说过,射不进去,不准吃饭。”赵楠也被他逗得嘴角微微上扬,显现出两三分小孩的天性。 陆阮:“!” 他不是有意要跟赵曜做对的。 陆阮一惊,下意识回头,除了两个丫鬟,没看到其他人。 还好还好,跟以前还上学的时候总怕说坏话被老师抓到。 陆阮抚了抚胸口。 正想着,他肚子也“咕噜”叫出了声音。 动了动,那块糖消化完了,更饿了。 他一脸窘迫,和赵楠大眼瞪小眼。 “王妃,还是先回去吧。”翠竹看他站起来的时候,脚下都有些飘飘然,迎上来赶忙将人连劝带强迫地弄走了。 陆阮回头,小孩已经摆好姿势,重新拉开了弓。 他抿了抿唇,还是问道:“翠竹,有没有糕饼之类的?” 翠竹一愣:“有是有,只是厨房已经在准备晚饭了,很快就能好。” “我想先垫点。”陆阮不好意思地按了按肚子,“太饿了。” “我现在就去。”翠柳行动力最强,说风就是雨,话音还没落人就已经风一般地出去没影了。 陆阮顺着浅绿色幻影小时的方向小声喊道:“多拿点。” 收回视线的时候正好对上翠竹疑惑的眼神,尴尬笑了笑立刻低下头,快步回去。 “王妃?”自从书房回来之后,陆阮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手里捏着糕饼眼神不住地往外面飘,翠竹担心他身子板弱,饿过了出事。 陆阮紧盯着门口的方向,听到一点动静都吓得颤巍巍立刻要站起来似的。 翠竹不知道一天一夜里,王爷到底做了什么,但王妃确实被吓到了,她有些可怜这个看着软绵绵的大小姐。 原本也是个被捧在心尖上的宝贝,嫁过来的第一天就遭受了如此这般虐待,普通将士在王爷面前都被吓得腿软,更不用说王妃这种本来就酥酪属性的。 还不等她开口安慰,陆阮仰着脸,细长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主动的王妃。 只是——她怎么可能知道王爷的行程,明明王妃才是刚刚和王爷分开的人。 可翠竹看他可怜巴巴又委屈的表情,一颗心都要化成水了,破格揣测王爷的想法,“一般这时候,王爷都会去操练场。” 指导练兵,在那边和诸位将士吃过饭之后,晚上回书院继续处理公文,若是时间太晚了直接就歇在那边了。 不过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王爷的卧房,不再是空荡荡冷冰冰的了,不仅多了一位王妃,还多了不少温暖的小布置。 都是她们趁着白天临时准备的,虽说粗糙了些,但好歹也像是个住家了,否则之前——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府没有卧房,都是书房。 也不知道王妃留意到没,她们还特意增添了些女人用的物件,虽说没经过王爷批准,但—— 即便上报了,也是一切随他去五个字不是吗。 王爷能让改变卧房的装饰,就已经是喜爱王妃表现了。 “是吗?”陆阮连忙捂住嘴。 哈哈哈,差点没绷住就笑出来了。 不回来!! 他敛了敛神色,手滑下在腰间按了按,面色微变,蹭的站起来,“玉佩不见了!” 翠柳端着食盒正好从门口进来,接话道:“是早上奴婢挂在王妃腰间的那枚翡翠玉佩吗?” “是呀。”陆阮焦急地眼泪都要冒出来了,低头在桌子下看了好几遍,还不断地在身上摸。 “不着急,王妃,就是普通的玉佩。”翠柳放下食盒,看他眼尾微红,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求助自己,红了脸,立刻改口道,“掉在路上了吧,我去找找。” “我跟你一起去吧。”陆阮小跑着紧跟在身后,衣服挂在凳子上差点被绊倒,被翠竹眼疾手快扶住。 他不好意思又感激地笑了笑,手提着衣摆做事又要跟上去。 相比起昨天的嫁衣,这件已经算是简陋的样式了,但即便是现代女孩可能也没办法迅速适应这种抬脚就能踩到衣摆的款式,更不用说他一个连苏格兰大短裤都没体验过的男人了,脚下的绣花鞋底子太软了,今天站的时间又长,现在脚后跟还是酸疼的,难免摔跤多了些。 好在—— 陆阮悄咪咪偷瞄了翠竹和翠柳一眼,没在两人的眼底看到怀疑神色,暂且放了心。 王妃,跟刚出生的小奶猫似的,走路都不稳。 翠竹和翠柳难得心有灵犀地都在心中暗叹一口气,这糯米团子,落在王爷手中,还不是任凭搓圆捏扁的命运。 只希望,王爷对待王妃,能再特殊些就好了。 起码,别在夜间那什么的时候掐脖子了。 翠竹可是学习过这方面的,窒息虽说符合王爷一向追求极致刺激的理念,但更容易出人命。 王妃的脖子,一看就很单薄,不经掐。 “还是我们去吧。”翠竹看他往前冲锋陷阵似的,斗胆拉住他的衣袖,“王妃,慢着点。” 陆阮可没有拉拉手就是大不敬的觉悟,甚至他现在时时刻刻在脑子里挂着自己就是女人几个大字,完全没意识到这行为有什么不妥。 反倒是转过身求求她:“就让我去吧,不是说王爷送的吗。” 翠柳一脸尴尬,翠竹哑口无言,很难说其实那都是场面话。 玉佩只是她们姐妹们随便在首饰店指的,相似的要多少有多少。 顿了顿,翠竹点点头:“好。” 女人天生都有母爱保护欲,不分年龄,不分时代。 这样的陆阮正好戳中了两个人的点,她们不约而同想要守护住方才那张精致的确实不像是凡间人的脸上纯真质朴又空灵的笑容。 那是她们,虽身为女人,但从小就未曾见过的,世间还残留着的,据说是真美好的,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 即便王爷以后还会重视其他人,但只要王妃还活着,那他就是她们心中唯一的王妃。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看不清楚,小东西很不好找。 但陆阮找的很认真,混在被临时调过来的穿着藕粉色衣裙的宫女们中间,猫着腰一寸一寸地找,走廊都过去一大半,还是没找到。 他微微直起身子,小拳头锤腰。 翠竹见状,连忙扶着他到一边:“王妃先歇歇吧,剩下的我们来就是了。” 揉了揉酸涩的,已经不自觉开始掉眼泪的眼睛,陆阮无奈点头:“那就麻烦你们了。” 他眼前有些发花,站着摇摇欲坠的,索性伸展着懒腰到处走走。 又看到了下午回来时练箭的小男孩。 一板一眼地拉弓,射出去,皱眉,眯眼,重新开始下一轮。 陆阮:“……”变.态教育出来的小变.态么? 好可怕,残害未来小花朵。 心疼。 他快步走过去,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 早就看到他了,但没想到他竟然还会过来找自己,赵楠立刻收起弓箭背在身后,红着脸行礼道:“王妃。” “不用这么客气,你就叫我陆……”陆阮差点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这句自我介绍说习惯了,脱口而出。 对上赵楠不解的眼神,陆阮讪讪笑了笑,轻咳两声改口道:“你叫我……” 姐姐?阿姨? 他自己愣了愣,歪着脑袋不确定地说道:“姐姐吧。” 按规矩是不可以的,但赵楠根本拒绝不了他的眼神,若有若无清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清爽怡人,赵楠晕乎乎地就点了点了头,甚至还尝试着叫了一遍:“王妃姐姐。” 陆阮:“……”王妃姐姐是个什么鬼?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贼眉鼠眼地四下望了望,发现就连赵楠身边的嬷嬷都被叫去帮忙找玉佩了,根本没人注意这里。 抓着赵楠的肩膀,陆阮蹲下来凑近,掏出来一块包裹着的帕子小心摊开。 里面几块酥饼和糕饼。 有些被压成了碎末,有些被挤变形了,看起来狼狈又不堪,陆阮脸有点烫,但他尽力了:“你先吃点。” 饿肚子低血糖真的太难受了,他刚刚才体验过。 胸闷气短,头重脚轻。 别说拉不开弓箭,甚至随时都有可能一头栽倒,多危险。 正从书房出来的赵曜正巧完整看见这可怜巴巴的一幕,顿住脚又发现大家伙兵荒马乱翻东找西。 狐疑地看向身后人——怎么回事? 第13章 13.偷摸 赵曜身后其实根本不算人,只是一道黑色的残影。 从小就被训练来贴身保护赵曜的,也负责情报信息的收集,同时兼备忍者隐身和八卦两种逆天能力。 别说王府内发生的事,就是皇宫里哪只猫生产了他都能张嘴就来,比电子搜索还好用。 他条理清楚地,顺便还划重点地将下午陆阮离开到现在的所有事情都讲了一遍。 绘声绘色描述了陆阮拉不开弓时脸上不羞窘反而略有些高兴的神色,适当表示了王妃的性格很好的想法。 黑影子不敢多说,说完直接闪身,隐匿到黑暗的影子中去了。 只留下赵曜,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黑影子搓搓裸露在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后脖颈一阵凉意。 跟之前王爷暴躁时不一样的冰冷,让人后脊背发凉。 只要是个人,而且有眼睛就能看出来王爷对王妃的态度不一般,甚至可以说出奇的微妙。 他们只是事实的搬运工,不负责为王爷解决情感问题。 夕阳西下,橙红色柔和的光氤氲在陆阮的背后,发散着着柔和的但略虚无缥缈的气息。 赵曜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总感觉很温暖,很让人想靠近。 就像是温泉似的,不自觉便让人平息暴虐,身心都放松下来。 今天一个下午,他竟然没有任何暴躁的念头,不想去训练场揍人,不想挥汗发泄,甚至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赵曜几乎要笑出来。 岁月静好? 从出生起就和他毫无关系的一个词。 他缓缓眯起眼睛,抱胸盯着不远处一大一小看。 印象中,赵楠内向,不爱说话,即便是从小照看他的乳母,跟他关系都不甚亲近。 若不是现在正亲眼看着,赵曜也很难相信,这小鬼竟然还能面红耳赤,满面羞赧地停下练箭只为跟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说话。 难道说,这人有妖术? 用妖术魅惑身边的人吗? 不管是人是鬼是妖是魔还是怪,既然真的如占卜所说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王府多一双筷子也不难。 多一双筷子,就能稳住很多人的筷子,赵曜倒是有了期待。 更何况,这个大家小姐,看起来还挺有意思。 经过一下午的试探,心机没看出来,害怕倒是真的。 或许,这软绵绵的大小姐是颜守信偷来的? 总不可能狐狸生出只兔子来,但甭管是不是亲生的,既然进了王府,他这辈子也就只能姓赵了。 如果分的情形势,那他的日子还能好过些,赵曜又瞄了一眼单薄的背影。 这么胆小,也掀不起大的风浪。 毕竟想出一个下午,大小姐比看上去还要软,要更好欺负的感觉。 即便是他,也忍了很久才勉强按捺住想要出声逗逗他的冲动。 能挑起自己情绪的人和事不少,但大多都是暴虐和燥郁。 觉得一个人有趣,生平头一次。 赵曜唇角漾着浅淡的弧度,似笑非笑。 黑影子:“……”一个接一个的冷战,默默又后退了几分。 就连周边一直找东西的众人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几乎是瞬间变反应过来王爷在附近,但也不敢轻举妄动,依旧心不在焉找玉佩。 陆阮小心将糕点挡在盲区,用自己的小身板尽量隔开赵楠和众人。 因为心虚,身子还略颤抖,毕竟这里处处都是高手。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抹简短的片段。 小可怜被压在身下,害怕地直颤抖,眼睛湿漉漉地望着自己,嘴唇都在哆嗦。 印象中,他好像说了些什么? 赵曜微蹙眉,想不起来。 周身的气场波动更强了。 陆阮一个哆嗦,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 什么都没看见,拢了拢衣衫,觉得自己都快要神经质了。 赵曜隐匿在柱子后,完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躲。 他看向黑影所在的位置,那处的影子逐渐变淡。 黑影一边跑一边想,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赵曜:“……”自嘲地笑了笑。 昨天晚上之前,他还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要这样千篇一律毫无乐趣地过下去了,直到变成一捧黄土还要被人戳着墓碑议论。 他们可能会说的话自己倒背如流,也真是没意思。 没想到—— 竟然上天竟然强行插进来一线生机,还如此有趣。 让赵曜也有一种,自己的人生也活泛起来的错觉。 按部就班变成毫无掌控,他喜欢这种脱离轨道的变动。 就只是—— 不知道这大小姐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惊喜或意外。 除了新奇,还略有些期待。 ***** “新鲜的,你要不要吃点?”糕点被□□的不成样子,陆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蛋。 但既然冒险拿出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 想说会被王爷骂的,但赵楠—— 脸颊福气一抹晕红,抬手很诚实地捏了一块碎掉的渣滓放在嘴里。 他还没吃过糕饼之类的东西,舌尖蔓延着甜丝丝的味道,有些腻。 “怎么样?”陆阮自己已经吃过了,挑了几个味道不错又顶饱的才拿过来。 “嗯,很好吃。”对上那双亮晶晶又期待盯着自己的眼睛,赵楠几乎是下意识就说了出来。 嘴巴里粘乎乎的,咽下去嗓子都被黏住了,不过偶尔一次—— 真的还挺好吃。 甜甜的,应该是叫好吃吧。 摄入点糖分,好过猝不及防晕倒。 本来就是应急的,陆阮带的不多,赵楠三两口吃的就只剩下一两块了。 吃到最后,小孩腻的嗓子都有些疼了,怎么着都咽不下去了。 面上倒是丝毫不显,只喉咙费劲地吞咽着口水。 “夫人?” 陆阮后背彻底僵住,捏着帕子的手炙热滚烫,跟抓着已经拉了引线地手榴弹似的。 说好的在训练营呢? 没去? 打乱了计划会不会很焦躁,没能爽快和别人打一架会不会心里堵得慌? 一瞬间陆阮心思百转,只觉得凉凉。 他下意识看了赵楠一眼,几不可见摇了摇头,在对方疑惑诧异的目光下风一般的速度将剩下的糕点一股脑全塞在了嘴里,匆匆咀嚼两下便咽了下去。 咽了下去!赵楠看的他噎得翻白眼,自己都有些胸闷。 好在糕饼本来就不大,陆阮手背蹭了蹭嘴角的碎屑,“咔哒咔哒”僵硬着脖子转身,扯出官方微笑:“王爷?” 他打小没怎么做过坏事,心理素质太差,此刻更是心虚的完全不敢和赵曜对视。 微微低垂着脑袋,刷子一般浓密的眼睫毛下敛,掩盖住眼底的情绪。 赵曜盯着他背在后面的手,衣袖动了动,露出白色帕子的一角,转瞬即逝。 视线又落在他微微抽搐的嘴角处,心内暗笑这小动作也是很大了,是怎么有自信没被发现的。 “夫人在这里干什么?”赵曜转身看向后面基本已经停下来的众人,挑着眼角问。 被他盯的头皮发麻,陆阮吞了吞口水,手指使劲绞着衣袖小声说“没什么事,就是掉了一块玉佩,来找找。” “哦?”赵曜勾出一抹笑,“这么兴师动众,看来是夫人的传家宝了,为夫自然也要出一份力。” “去,多点两盏灯。”他一摆手,好几个人应声而动。 “!”陆阮连连摇头,“不,不用了。” 哪里敢麻烦他,陆阮磕磕绊绊,几乎咬到舌尖:“是今早带上的而已,没有重要,没事没事,找不到的话就算了,算了。” 他慌张摆手,手指不自觉抚上腰侧。 玉佩就在腰带里头,此时硌得他肋骨疼。 “普通的?”赵曜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转身呵斥,“你们是怎么伺候王妃的,难道王府连一块普通玉佩都要斤斤计较了不成?” “……”陆阮简直要哭了,他甚至想直接给变.态跪下叩头了. 为什么他的关注点永远和其他人不一样。 陆阮两股战战,挡在翠竹和翠柳面前,垂着脑袋:“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软绵绵的声音不住地打着颤,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对方死死绞着的手背上青筋隐隐凸显。 第14章 14.玉佩 这位大小姐真的是太出乎赵曜意料了。 他怕自己,和所有其他人一样,但隐隐也有不一样。 别人,怕自己手中的权力,怕他耍手段,但这个,就只是—— 单纯地怕自己。 赵曜唇角不自知地勾起,好奇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颜守信的女儿对自己害怕到这个地步。 啧啧啧,头都不敢抬起来。 手背上青筋明显暴起,却不是因为蓄力随时反抗。 而是过度紧张,双手死死绞在一起导致的。 颜守信到底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还是说,他早已认清楚自己教育不好下一代,所以全权交由别人代理,才培养出这么一只白的几乎毫无杂色的小兔子。 他几不可见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按捺住上手揉搓一把极力想后缩的那颗小脑袋上翘起的呆毛。 “是我的错。”顶着他赤裸裸的视线,陆阮两腿发软。 其实他也没感觉到赵曜生气,但莫名就是害怕。 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就跟脱光了被扔在大街上暴露一般,恍惚间失去了意识。 炎炎暑热,可他却从脚底涌上来止不住的凉意。 陆阮一张小脸煞白,嘴唇也被咬出了一小块齿痕,褪去了血色。 用丢东西当借口? 陆阮简直想当场咬舌自尽,穿越回去一巴掌将当时的自己呼飞。 难道就没想过赵曜会觉得自己多事麻烦,然后…… 陆阮一个激灵,下意识抬头瞄了他一眼。 视线不其然在空中和赵曜眼底毫不加掩饰的兴趣盎然相撞。 后者忽然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岑岑的牙。 张牙舞爪的,宛若对猎物最后的嘲弄。 陆阮:“……”大腿狠命收缩,不自觉向后踉跄了两步。 本来也就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大小姐这么不经吓,赵曜倒是愣怔一瞬,看着那摇来荡去的发丝,心头爬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情绪。 有些不忍心看到这么委屈的小表情,可又觉得那张五官都皱在一起的小脸当真好玩。 舍不得偏开脸,恨不得凑得再近点看,简直矛盾。 怎么这般怕。 又怕又可怜,怎么这么可爱。 赵曜唇角当即弯了弯,更是吓坏了陆阮,生怕对方忽然抬手扼住自己的脖子。 冷笑一声那:“你去死吧!” 被自己的幻想吓得差点尿出来的陆阮:“……!” 心脏都像是被瞬间冰冻住一般,缺氧。 “还,还是不找了吧。”陆阮两只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打着哈哈。 左脸上写着“我很乖我很听话”,右脸上则是“你不用管我,放任我一天到晚在墙角长蘑菇就行”。 赵曜噗的差点笑出声。 真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人。 他心思百转,眼神晦涩不明,作弄人的情绪上来了,挡都挡不住。 赵曜甚至第一次发现,看自家王妃窘迫还挺上瘾。 他故作深沉摇头:“不行,既然夫人喜欢,那就算今天一晚上不睡,我也是要替夫人寻了来的。” 赵曜伸手掐了掐了他嫩的要出水的脸蛋。 触手丝滑,弹性十足,手感不是一般的好。 眼底一道暗光闪过,赵曜捻了捻手指。 不愧是大家小姐,没经过风吹日晒,跟操练场的糙汉子们就是不一样。 一想到那些裸露着上半身,一身大块头肌肉,抱在一起摔跤的将士们。 赵曜眼神暗了暗,他想自己以前是怎么看的下去的,眼睛到现在还没瞎也是坚强。 “!”陆阮脸皮被扯得疼,但已经完全顾不上在意了。 他蓦地瞪圆了眼睛,看向眉眼弯弯,饶有兴趣等着看他笑话的赵曜,唇角抽搐。 “……”这人性格怎么这么恶劣。 还有点像小孩子。 想完陆阮都在嘲笑自己,一米九单手就能掐死一个人的小孩子吗? 尤其是那双乌黑的眼睛,深不可测。 就好像——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似的。 陆阮瞬间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收回自己的视线,落在嫩绿的鞋尖上。 周围骤然寂静下来,陆阮甚至能听见自己心疯狂想要冲出来的撞击声,他下意识抠攥了衣袖,掌心的冷汗很快就泅湿了布料。 玉佩——就在他的广袖里。 他本来是要等小孩吃完之后拿出来,告诉翠竹她们自己在树下找到的,谁知道—— 凭空出现个赵咬金! 桂花夹杂着若有若无清爽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好闻的很,小钩子似的骚挠着赵曜的心尖软肉。 凉风卷起鬓边的发丝,他很长时间都没由衷地想笑过了,现在—— 赵曜拨弄着那绺不听话的头发,抿着唇眼底都含着笑意,指腹顺着滑溜溜鸡蛋一般的脸慢慢下移,按在陆阮的嘴角处。 冷,且硬邦邦的,被吓得血液都冻住了?难怪从刚才,呼吸声都微弱了不少。 陆阮:“……”视线惶恐地飘离着,嘴角抽搐。 向后退,忍住了。 赵曜携掉粉嫩唇角上的白色糕饼渣滓,肤若凝脂。 便拇指用力按了按,试图软化那处僵硬的肌肉,但好像失败了。 赵曜有心取笑他的紧张,呵笑出声:“夫人不用担心,为夫定然不会辜负你。” “……”辜负什么?别欺负他语文不好听不懂文言文。 陆阮战战兢兢,木偶似的转过身子,“我,我去那边找找,或许掉在花圃里了。” 他甚至都忘了自己,从来没有去过那边。 他只知道,赵曜去的树下自己肯定不能去了,长廊被翻了个昏天黑地,他现在只能选择—— 死。 算了,玉佩嘛,小小一块,也有被野猫野狗叼着跑一圈的可能性。 只可惜,猫腰钻进了花圃的陆阮手探进广袖,摸了摸,再摸了摸。 “!”没了!! 玉佩呢?! 他猛地直起身子,脑袋撞上一株雍容华贵的粉红色花球,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他的头上,身上。 粉嫩嫩一片,更衬得他脸色煞白。 真的没了! 掉了,还是…… 他不敢想。 ,明明刚才跟赵曜说话的时候,指尖还摸到了那已经差不多都要被暖热的石头。 硬硬的,自己绝对不可能感受错。 他拧着脖子,僵直转身。 “找到了。”身后传来赵曜带着明显笑意的声音,利剑一般嗖地射进了陆阮的心脏,瞳孔骤缩。 皓白的余光洒在赵曜手上的玉佩上,闪着莹润的光泽。 诡异,又可怕。 视线飘在不远处的箭篓子上,盯着那磨得锐利的箭头,陆阮想,就地死亡吧。 还能做花肥,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一遭。 第15章 15.温柔 那只比自己要粗壮很多的胳膊招摇地冲自己挥了挥,陆阮脑子瞬间就白了。 他也想听话地规规矩矩地走过去,可是—— 腿脚哆嗦的不停使唤,抬起来都无能。 陆阮广告牌似的僵硬在原地,感觉整个世界都黑下来了。 就在他打算提也要提着自己的腿过去的时候,赵曜一个巧劲,将原本捏在指尖的玉佩紧紧攥在手心里,笑眯眯冲着他走过来。 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 那只手因为用劲过大,小手臂筋肉喷张。 陆阮一颗心似乎也被握住了,憋闷又疼,堵得慌,恨不得转身就跑。 尖刺的耳鸣,模糊的身影。 陆阮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强烈的阳光洒在他的脸颊上,微热,陆阮眯着眼睛。 这是梦吧,一定是梦。 他使劲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 赵曜搭手在他的肩膀上,笑吟吟问道:“是不是这个?” “!”一张放大版的颇为刺激的脸陡然出现在面前,陆阮惊得连忙后退,腰带被后面的矮树勾住,重心不稳侧身就要倒下去。 腰上猛地一痛,强有力的手臂紧紧钳箍住自己,陆阮瞪圆了眼睛看向身上的人,眼眸惊慌,双手都不知往哪儿放,更是站不直了。 慌乱间他更是觉得赵曜眼底的笑不怀好意。 像是捉到了杰瑞的汤姆,脸颊上写着大大的“我要怎么玩你,然后再吃掉你”的几个大字。 陆阮:“!”下意识抬手去挡,被一把拽住手腕,耳边传来赵曜轻笑声。“夫人怎么这般冒失。” 一句话吓得陆阮脚腕发麻,哆哆嗦嗦就想直接坐在地上,脸上挂着像哭又像笑的表情。 赵曜刻意低沉了声音,享受着对方的战战兢兢,尾音都因为心情不错微微上扬。 看戏,但小可怜比戏文要好看,上百倍。 不是名角,但可比名角养眼多了,笨手笨脚,但却永远都猜不到下一步的发展。 赵曜甚至想,狗急了还跳墙,兔子急了是会龇牙亮出两颗大板牙咬一口自己,还是缩回洞里。 “没事吧?”赵曜低头,眼底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情似蜜。 陆阮:“……”好可怕。 自己就像是盘子里的牛排,任人切割最后放在嘴里。 周围一片纯白,比医院还要白,科研院所的似的,就连桌子都是白的,而赵曜却是一身黑,握着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刀叉,嘴角勾着戏弄的嘲笑。 尖利的牙齿穿透皮肉,血刺溜就喷溅出来,陆阮甚至能想象得到赵曜短装优雅地捏起白色餐巾擦拭嘴角一抹鲜红的场景。 “没、没事。”陆阮呆呆摇头,挣扎着立刻就想从他怀里出来。 和赵曜紧贴着的皮肤,隔着单薄的衣物都沾染了毒.药一般陡然升温,烫的他血液几乎要沸腾。 哪料到—— “啊!”双脚陡然离地,天旋地转间陆阮慌张捂住嘴,将短促的惊呼声尽数咽了回去。 赵曜抱起他快步走到长廊下,将人小心放在凳子上。 看他神游的模样笑容更是扩大几分。 “王爷。”陆阮慌张缩回腿,他速度哪有赵曜快。 赵曜单手握住他的脚腕,声音褪去了笑意,淡淡的:“疼吗?” 陆阮眸光微动,要不是他问,自己都没注意刚好像崴到了脚,现下才觉察到细密的疼痛。 他眉头轻蹙,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眼底氤氲着朦胧的雾气。 小时候因为某些不愉快的经历,陆阮很怕疼,经受不得半点刺激,泪腺又发达,低头又撞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眼泪立刻在眼眶里打转,但不敢掉下来。 隔着裤子都能感觉到赵曜的手,犹如金属钳子似的有力箍住他的脚腕。 让他又想起了两次被扼住脖子时的绝望,陆阮连连摇头:“不痛。”比被掐死要好多了。 他现在觉得,以前受到的拳打脚踢,甚至是被拽头发压在地上踩都没有窒息难过。 毕竟那时候他还知道,他们不敢真的弄死自己,还有司机也会很快找到自己。 不像现在。 面前一个阎王。 背后一团漆黑,甚至看不到来时的路。 孤立无援,四面埋伏,陆阮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建立前来的高墙,已经从桩基开始裂缝了。 很快就要崩塌,将自己严严实实埋在里面,变成一座孤坟。 赵曜盯着他看了半晌,抬手摸出那枚玉佩。 月光柔和,白光洒在赵曜的肩膀上,闪着森森的冷光。 夜风微凉,激的陆阮脸上都起了一小片又一小片的鸡皮疙瘩,脚腕上的刺疼越来越明显。 双脚离地,即便是骨裂也不会这么疼。 脚踝被赵曜一只手就圈住了,力道逐渐收紧,陆阮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朵花,一朵即将被人懒腰掐断的小野花。 他微微低着头,原本挽起的发髻早已松散,乌黑的发滑落下来,遮盖住了他大半张脸。 但从赵曜的角度,依旧能看见他煞白的脸色,和几乎已经被咬出青白色,还在哆嗦的唇瓣。 心脏开始疯狂跳动,视线上移,还能看见那朴漱朴漱宛若振翅高飞的蝴蝶一般的睫毛。 短短一天内,赵曜情绪大起大落。 他怀疑,这人根本不是他的药,而是他的毒。 能让他短瞬间内压住他的病,但也能瞬间将他的躁郁症激发到最大。 可能是慢性毒,定时服用解药,一直相安无事,可总会有一天,毒素爆发席卷全身,让人七窍流血,饱受折磨而死。 面前的“少女”,就像是春风吹过晃动的桃花,粉嫩娇人,香气怡人。 赵曜感觉,自己正躺在桃花花瓣堆砌的温柔乡里,香软粘腻,是令人不能割舍的温软。 陆阮脸颊微红,鼻尖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樱桃粉唇微张,吐气如兰。 实在疼的忍受不住了,这才细若游丝地叫了一声:“王爷?” 翠柳早就急的面红耳赤,三番五次想张口都被翠竹拽住了。 她也知道,赵曜不是王妃,若是一不小心说错话了可绝对不是赶出打几棍子赶出王府那么简单,因此盯着肩膀微微颤抖的王妃,呼吸急促,就是不敢出声。 但,按照王爷的力道,再捏下去王妃的腿骨就保不住了。 翠竹脸色难堪,挣扎了一阵终究也选择出声打断赵曜眼底血红但却又不似平常的兴奋。 赵曜喉结动了动,恍然回神。 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入了魔怔,茫然间他已经过了数十年。 那时候,自己畅意人生,身边还有一个穿着衣素净衣裙,缩在他的胸前,娇软地叫自己的名字。 桃花纷纷扬扬,落在身上,落在面前的小桌上,落在杯中的酒里。 细雨朦胧,小桥流水,一双璧人相互依偎在小楼上,看江南烟雨。 “……”赵曜盯着自己的手,手心温热滚烫,已经超出了平常的温度,好像是因为—— 手里的皮肉被自己无意捏肿了。 他几乎是瞬间松开手,那条腿失去了支撑的力道尽然是直直下垂,在磕到地的前一刻被他又拽了回来。 这种矛盾的感觉太陌生了,可是这份陌生让他无比兴奋。 他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轻咳两声,赵曜调笑道:“夫人当真是身娇体软,好端端站着都会受伤。” 后背出了一身汗,冷风一吹凉嗖嗖的,陆阮控制不住想发抖。 脑子混沌到不能思考,周遭的空气都稀薄起来,他张着嘴喘气,想说不是,但也不敢叫板,默许了这一说法。 两根手指按了按,确定无碍之后,赵曜重新拿出那枚玉佩:“这个……” 陆阮他宁愿继续被掐脚踝,也不想看见这东西,尴尬又害怕地微微偏过脑袋。 “不值钱的小玩意罢了,既然夫人喜欢玉佩,为夫这里倒是有一枚。”他手腕翻转的很快,陆阮紧盯着都没跟上,只看见一道黑影唰地闪过,他手里的玉佩就已经换成碧绿通透,莹润细腻的另外一块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腰侧痒痒的,赵曜亲自给他绑上。 低头就能看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还有虽然不知什么表情,但看起来好像很认真,很重视的打结的手。 细长,骨节分明还灵巧,系上之后拽了拽,似乎在确认绝对不会掉下来。 其实赵曜得的不是狂躁症,而是精神分裂吧。 他的体内绝对有两个,不,两个以上的人格。 否则,为什么会觉得现在的赵曜和之前的完全判若两人,甚至—— 在这人身上,他感受了善意和亲近之意。 他疑惑看向翠竹和翠柳,想问两人王爷是不是还有哥哥或者弟弟,同卵双生的那种。 不期然对上两人瞪大的惊诧的双眼,以及微张的唇。 咽了咽口水,顺带将疑问一同吞了回去,还是不要惹事了,真相和自己能安稳活下去孰轻孰重,脚趾都能帮他做选择。 他还是害怕,但比之前已经好多了。 对方,虽然恶劣了些,但不管是恐怖的,还是现在这个,都不会有随意取了他性命的打算。 虽然很有可能是他猜的那个把自己当成随时可以牺牲分子的原因,但显然,只要赵曜是清醒的,自己就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陆阮勉强平缓下自己的情绪。 他低头看腰间翠□□滴的玉佩,小声说:“谢谢。” 赵曜牵着他的手,搭在他的大腿上。 “!”手心灼热滚烫,几乎要烫掉陆阮手背的一层皮,那种灼烧到血液的热度,让他头皮发麻。 这画风是不是不太对。 赵曜,他该不会是—— 陆阮不是很敢想了。 掐死是可以的,但裤子是不能被扒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第16章 16.喜欢 就在他惶惶不安,胡思乱想自己可能结局的时候,身体陡然悬空,又被抱了起来。 陆阮紧紧抓住那宽广的肩膀,揉出两团褶皱,又立刻放开。 赵曜力气很大,抱着他就很抱着棉花一样轻松,甚至还留有余力抓住他的脚踝,只是这次,虽然动作依旧大刀阔斧,但他能感受到对方刻意的温柔。 他笑了笑,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陆阮:“你脚受伤了。” “……”现在已经麻木的没什么感觉了,如果真的肿了起来,十有八九一定是因为上面的五指印。 因为,他刚就不是肌肉疼,而是骨头疼。 陆阮被紧紧抱在怀里,整个人就像小仓鼠似的,只露出一颗黑漆漆的小脑袋在外头,头发被压在了赵曜的手比和自己后背之间。 他忍着,但即便赵曜走的已经很平稳了,可毕竟步子迈的大,动作幅度也不小,一小撮耳朵根处的头发几乎要将他那处头皮都要扯下来了。 眼泪转了转,陆阮不舒服地动了两下。 “怎么了?”赵曜低头,语气平和,有点像自己的主治医生,这口气让陆阮愣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立刻低下头。 想说没事,但还是拗不过身体本能,他开口,嗓音暗哑:“疼。” “嗯?”刚问出口,赵曜立刻明白过来,松了松胳膊。 陆阮的微蹙的眉心舒缓下来,看向赵曜的目光更是惊疑不定。 他不会是想—— 陆阮想了很多,最后能站得住脚的也就剩下那个原因了。 他垂眸,眸光晦暗不明,巨大的恐慌笼罩下来,一瞬间,世界都黑了下来。 啊!啊!啊! 除了大叫,陆阮想不出其他可以诠释自己此刻心情的方式了。 不可以,不行,绝对不能够。 他僵硬着一张脸,手紧紧掐着自己的腰带,眼神茫然。 他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死鱼一样被剁死在床上,鲜血淋漓,白肉外翻的血淋淋场面。 对,是被剁死的。 法治社会,自己因为长相问题被围堵在小巷子里,差点被打死。 赵曜——恐怕会想出更残忍的方式折磨惩罚自己吧。 陆阮满头冷汗,只觉得赵曜的怀抱犹如刀山火海,即便下面是钉板,他也只想跳下去。 赵曜低头冲他弯弯嘴角,一只手狠狠按在他的胳膊上。 陆阮:“!”差点脱臼,瞬间不敢动了。 两人甚是和谐地走向房间,昏暗的灯光下,背影如此温馨,就连平日里众人不敢直视的赵曜,后背也氤氲着柔软的橙黄色淡淡光晕。 徒留下身后面无表情,望着他们立刻去方向的赵楠。 赵曜出现到离开,都没跟他说一句话。 不过他也习惯了,王爷本来就是喜怒无常的人,但却是个好人。 他或多或少也知道,王爷不愿意亲近他,不是因为不喜欢他,只是想保护他。 只是—— 赵楠略担忧地看向陆阮。 他还从没见王爷露出那么—— 让人犯恶心的表情,王妃姐姐不会出事吧? 翠竹和翠柳不敢立即跟上去,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还是翠柳沉不住气,先开口问道:“姐,这什么情况呀。” 要说王爷不喜欢王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只要脑子正常那个就能看出来王爷对王妃的特殊。 但看着好像也不太像喜欢—— 倒是有点刻意欺负王妃,非要把王妃吓得节节后退,小老鼠似的被逼到角落,嘴角变得胡须都在颤抖。 翠竹也就比她懂事那么一丁点,感情这么复杂的事,还是搁在王爷这么个尤其复杂的人身上,她上哪儿知道去。 翠竹盯着王妃抓着王爷手臂的葱白细长,还在发抖的手指。 忽然问道:“王爷,之前有对一个人这么有兴趣过吗?” 翠柳一愣,怔怔摇头:“小时候养过的那只乌龟算吗?” 翠竹:“……算。” 其实赵曜还算有爱心,喜欢小动物,只是发起疯来人都不放过,更别说毫无抵抗力的小动物了,所以通常救回来都落在她们手里了。 唯一一个,就是只要感受到危险气息就立刻缩头的一只绿毛龟。 并不是脑袋上有绿毛,而是那只乌龟原本生活在后院的池塘泥沼里,也不知多少年了。 龟壳中间的一小块青苔洗刷不掉,她们私下里就给起了外号。 绿毛龟年龄很大了,胆子很小,用了两三年的时间才习惯了王爷的气息,不会在王爷一出现就立刻缩头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会在王爷动手戳它龟壳的时候立刻收回去,等到自认为安全了再出来。 也正因为如此,才逃过无数次的劫难。 那时候,赵曜没什么其他爱好,闲下来的时候就喜欢戳一戳,逗一逗。 再后来,那只乌龟死掉了。 不是被赵曜扭断了脖子,但还真跟赵曜有关,而且还是直接相关。 当时乌龟奄奄一息,赵曜专门着人请了最好的御医,足以可见其重视性。 最后还是没抢救回来,据说死因是疲劳和精神衰弱,再加上乌龟一心求死,没了生志。 打那以后,赵曜就再也没亲近过任何人,任何动物了,甚至连个喜好都没有。 她们下人看着心疼,但—— 乌龟已经死了,总不可能挖出来,除非她们想随着绿毛龟一同去了。 翠柳担心:“姐,其实我一直想说,那只乌龟是被王爷吓死的吧。“ 被冷面阎王每天威胁,能撑半年已经算它心理素质好了。 翠竹脸色不太好看,显然也觉得王妃可能心理素质还远远比不上那只绿毛龟,这种角逐游戏玩不起。 她小声说道:“应该不会吧。”当时的王爷几岁,现在几岁,完全没有可比性吧。 可是—— 这还真不一定。 毕竟王爷,跟正常人可能不大一样。 他要是真对某个人某件物品感兴趣,这个人这件物品基本上就已经被打上了赵家标签,是生是死都是王爷的了。 赵楠走上起来,拽了拽翠柳的衣摆:“王妃姐姐,会有事吗?” ”小公子不用担心。“翠柳心大,虽然有些忧愁但也没有想太多,“王妃人那么好,王爷喜欢他,怎么会有事。” “而且。”翠柳后知后觉问道,“姐姐,那个玉佩……“王爷一直带着的吧。 据说是老王妃的遗物,这说送人就送人了? “可是——”赵楠顿了顿,没说话。 但翠竹心里明白,那个软糯的王妃小兔子似的,风一吹都有可能倒下来,要是被王爷攥在手心里,也不知道能活多长时间。 而且正是因为王爷喜欢,才更要担心,那个绿毛龟不就是前车之鉴?! 听下人们后来说,太医走到门口才敢自言自语说出实话。 那只乌龟,死的还挺安详,应该是觉得解脱了。 想想都很可怕,翠竹微蹙眉心,可求求王爷想清楚。 当初他那样可不是喜欢乌龟,只是喜欢逗弄乌龟而已!王妃也不是乌龟,若真吓出问题了,可有的后悔了。 第17章 17.吃饭 陆阮微微眯着眼睛,眼睫毛因为害怕就像是几欲振翅高飞的蝴蝶,扇动地飞快。 桌上的菜早已没了热气,只香味不遗余力做着分子运动,一个劲地往陆阮鼻子里钻,小虫子似的爬进了肚子里,搅的他胃里一阵一阵痉挛。 昏黄的灯光闪耀,窗外一轮圆月正好挂在树杈上,像极了被串起来的烧饼。 要知道,这家房子以前可就是用来睡觉的,现下竟然充斥着饭菜味道和熟悉的清香,赵曜还真有点不习惯,摸了摸鼻子。 倒也不排斥,反倒觉得有意思。 “还没吃?” “嗯。”陆阮点了点头,忽然又连连摇头,腮帮子鼓胀,有点像是偷吃的小松鼠。 眼底闪烁着水盈盈的晶光。 那是眼泪,生理性泪水。 陆阮微微垂着脑袋,眼底纠结更甚,手使劲拧着袖摆。 他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赵曜,怎么应付一个觊觎自己裤子的人。 如果他真的是女的,倒还好说,反正已经嫁给人家了,自然是王府的人,但—— 他就怕大秘密吓到王爷,然后被疯狂的报复折磨。 一想到会被在大秘密上做文章,陆阮嗖嗖嗖后背直冒冷意,似乎已经预见了变太监还要被玩弄的下场。 他也是看过电视剧或小说的,变.态下手都挺狠的。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尤其是这种涉及到男性尊严的事。 陆阮想,要是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好脾气如他也是要生气的。 自己硬不起来,想用道具玩玩但却发现被自己玩的人—— 啧啧啧,陆阮牙齿死死咬着下嘴唇,舌尖尝到了丝丝铁锈味,沾染了口水才感觉到阵阵刺疼。 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被发现,否则就会陷入一个恶性循环。 重生,被.虐。 只能拖延时间了,如果要活下去的话,最好的办法还是离开王府,远离一切有危险的人或事。 至于任务?也没说限定时间吧,能拖一阵是一阵。 “我还没吃,陪我吃点。”不是商量,就是命令。 但听着性情不错似的。 他心情好,陆阮就害怕,毕竟谁知道变.态会因为什么而兴奋。 希望不是自己戳中了他的点,陆阮觉得变.态大多喜欢具有挑战性的人或其他,而自己还是乖巧地顺从些。 不仅能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也不会激出赵曜的不满,只要能不受瞩目地活下去,总有一天回想到办法离开的。 陆阮一张小脸惨白,就连脖颈都是虚弱的白,淡淡的青涩血管隐隐凸起,更显得小身板瘦削羸弱。 他小幅度点了点头,没等赵曜吩咐就已经脚点着地慢慢挪下床了。 脚腕已经完全不疼了,只是还残存着被人紧紧抓着时的温热和钳箍感,用力的瞬间软了软,微微酥麻顺着经脉翻涌上来。 赵曜早都已经坐下来了,转身见动静,转身才看见某人像是耄耋老人似的艰难扶着床还没站起来。 猛不丁对上赵曜挑眉,脸蛋唰地就粉了,犹如清脆绿波上的一朵嫩荷,全是羞的。 “……”赵曜深吸一口气才忍住没笑出声音,手使劲掐着桌子,几乎要掰下来一小块红木。 五官狰狞,表情可怖,在昏暗灯光的笼罩下有点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陆阮双膝一软差点又坐了回去。 他连忙躲开视线,生怕对方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将自己囫囵吞下去。 害怕对方等急了,陆阮跛着脚直接将自己摔在了凳子上,“咚”的一声,屁股差点裂成八瓣,他龇了龇牙,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压根不敢再做任何视线交流。 赵曜食指敲着桌沿,坐着都要比小兔子高出大半个头。 他居高临下盯着小兔子脑袋顶上的一个小发旋,抿了抿略有弧度的唇角。 快吃饭了,他也不敢多吓,要是一不小心被呛死了可就没得玩了。 赵曜心里想的再好,可气势骗不了人,他丝毫不加掩饰的视线落在陆阮身上,犹如激光一般,刺得他坐立难安。 不是陆阮自恋,而是他真的有自知之明。 他妈妈长得特别漂亮,他爸爸也是书香世家,从祖上留下来的照片里都能发现,几乎全是偏柔弱的长相。 所以,遗传的力量是伟大的。 他继承了爸妈所有的优点,除了智商。 小时候就有人打架只为玩办家家酒的时候争夺当他的丈夫的资格,再后来年龄稍微大了些,恶意也渐渐增多。 周遭全是“娘炮,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的嘲讽羞辱,甚至还有胆大的试图扒了自己裤子,嬉皮笑脸只说要检查。 也正是因为这张脸,初中的时候才会遇到那种事。 他现在的这张脸,像极了初中时候的自己,正是男女性别模糊的时候。 也正是,刚开始被大家追捧,再到告知性别之后被狠狠嘲笑,甚至被诬陷勾引人,放学被堵在巷子里狠狠踩在脚下这种侮辱最频繁的时候。 他想不通,明明都只是十三四的孩子,可偏偏个顶个的狠心。 陆阮害怕,一颗心七上八下。 比起那帮人,赵曜折磨人的手段只多不少,或许比起十八层地狱也不遑多让。 他想起来之前因为好奇偶然看到的满清十大酷刑,深深觉得自己已经陷入沼泽地里了,不知何时就会被完全吞没。 他吓得两股战战,顶着颇具有压力的视线思绪乱飞。 饭菜被很快端出去又端进来,丫鬟们很是自觉地低头进来又出去,房间里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外人似的,除了桌上重新冒起袅袅热气的菜肴。 “不吃?”赵曜眯了眯眼,拿起筷子夹了跟绿色的菜梗放在嘴里,咔擦一声发出响亮的断裂声。 陆阮头皮一阵抽搐:“……”这什么菜,确定不是骨头么? “吃。”陆阮慌张拿起筷子戳进距离自己最近的盘子里。 肉末酿豆腐。 乳白色的豆腐块,再配上浓郁的肉汁,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葱花,浸泡在鲜香四溢的浓稠肉汤里。 只可惜,陆阮太紧张了,筷子都在抖。 一块豆腐七零八落,他愣是一丁点都没夹上来,更害怕了。 赵曜轻笑出声,瓷白色的影子陡然出现在面前。 陆阮抬脸,正对上那双紧盯着自己的幽深的黑瞳:“……” 他怎么对自己这么好? 待会真的要那什么什么吗? 作为镇守边关的大将军,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既然你已经不举了,那我们就快快乐乐地做一对对食夫妻。 你好我好大家好。 千万不要沾染上宫闱内的淫靡,用一些下作的手段满足自己当男人的幻想,好吗。 陆阮想哭,他颤抖着抬起手接过来勺子,指尖接触到微凉的勺柄,手背传来粗糙的触感,惊得差点撇了勺子。 当事人赵曜若无其事收回手,捻了捻指尖,埋头扒饭,饿了十几年似的。 在一定程度上,他也确实饿了十几年。 陆阮战战兢兢收回手,舀了一大块豆腐塞进嘴里。 小仓鼠似的鼓着脸颊抿唇匆匆咀嚼了两口,和着喉间涌上来的酸涩一口气吞了下去,噎得直翻白眼。 赵曜忍笑忍得辛苦,饭都差点喷出来。 他军营中长大,没规矩的事情做得多了,从来都不信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 吃饭喝酒划拳甚至是吵架,都是军队里饭桌上经常发生的事情,但他从来都是冷眼旁观,还从来没被呛到过。 果然,自家王妃就是个活宝。 他盛了一碗汤递过去,很是心疼说道:“夫人慢些用,为夫自然不会跟你抢。” “!”陆阮沉默地接过来,捧着碗咬着碗沿小口小口喝。 眼睑下敛,长长的眼睫毛投下一小块阴影,给他羸弱的美又添了忧愁的气息,周身氤氲着淡淡的昏黄的光晕,赵曜明显感觉到脸上的肌肉软了软。 在他面前,自己的表情完全是放松的,根本不需要刻意调动肌肉去操控,全身心都松泛了似的。 脸色柔和,唇角也不自觉勾了起来。 “夫人这出嫁礼仪学的不怎么样啊?”赵曜舔了舔筷子上的饭粒,似是随口说,随心做。但看的陆阮毛骨悚然,只觉得他在舔的是刀尖上的血。 牙关碰在碗上,发出不小的叮当声。 “……”赵曜想说,这大小姐的规矩也不怎么好。 不过,他倒是从来都不知道真正的大小姐应该是怎么样的,只觉得原来有人吃饭都能这么好看,跟一幅画似的。 陆阮被他盯的喉咙口都小了不少,汤也咽不下去了,含在嘴里使劲才压下去。 “王、王爷,我……”他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他也没让赵曜帮自己递勺子什么的,都是你自愿的,不要赖在我身上好嘛。 他小心偷偷瞄着赵曜,不知道现在伺候他还来不来得及。 但就算来得及,陆阮也不敢。 坐在这里还好,可是一旦站起来,他势必会暴露—— 关于出嫁礼仪,自己不是学的不怎么样,而是根本完全不会。 陆阮知道真正的颜苏卿什么德行,所以胆子也大了一回。 作为一个大家小姐,怎么可能会伺候人。 所以,他坐着没动。 如果忽略他四飘的眼神,和瑟瑟发抖的腿,也算有骨气了。 好在,他赌这一把是对的。 赵曜只是随口一说,意味不明又笑了两声,便又开始吃饭了。 先前吃过糕饼,再加上前方气场太强,整个人就像是被包裹着压制一般,陆阮胸闷,吃不下。 抱着碗眼观鼻,鼻观心。 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只可惜,在赵曜眼里,即便他只是坐在那里,整个人都散发着闪闪金光,完明亮却不刺眼,完全不容忽视。 “不吃了?”赵曜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在他面前一口都没动的饭碗里。 想说不饿,但又怕牵扯到之前的点心,陆阮只能照单全收,拿起筷子扒饭小声说:“我吃的慢。” 赵曜又给他添了不少肉:“你太瘦了。”抱起来都硌人。 望着被堆成小山尖一样的饭碗,陆阮欲哭无泪。 这人是不是想撑死自己?! 瞄着对面已经开始自己吃饭了,陆阮数着米粒往自己嘴里送。 正在头疼这些东西怎么解决的时候,不多一会儿,脑袋顶上又传来死亡的钟声。 “不想吃?”赵曜问,“还是不想吃我给你的?” “!”这高帽子可不能乱扣,陆阮顿时就慌了,“不不不,不是,我只是。”他低着头,“睡觉前吃太多不消化,肚子会不舒服的。” “……”是吗,赵曜还是第一次听这个说法,不过娇娇女跟他们确实不一样,他顿了顿,伸手将陆阮面前的饭碗整个端走。 陆阮:“……”我没说不吃呀,你先别生气!快给我还回来!! 赵曜面前的碗早已干干净净,水洗过似的,他没看见陆阮恨不得立刻抢食的表情,低头刨了两口陆阮碗里的肉:“那你吃点菜好了。” 陆阮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僵了一瞬立刻收回来。 反应还有些慢。 那个,好像是自己吃过的。 原来,王爷也这么节俭吗? 怎么可能! 陆阮想哭。 赵曜可以接受吃自己剩下的东西,无非就是想着反正都要做那种事了,一点口水也无所谓 别说吃不下,他现在都有点想吐了。 压力太大造成的反胃。 陆阮甚至想,如果他真的吐了,会不会把赵曜也恶心吐了。 那就没接下来的事了。 可他就怕,更接下来也没他什么事了,因为一个死人能有什么事。 一顿饭,没吃多少,陆阮就觉得撑的难受了。 倒是赵曜,人逢喜事精神爽,饭量勉强比得上一头牛,桌上干干净净,跟舔盘子了似的。 他意犹未尽地放下筷子,陆阮这才松出一口气。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怕对方把自己剁吧剁吧也直接吃了。 但不到半分钟,陆阮精神陡然紧绷,坐的笔直,因为—— 吃完饭意味着,要睡觉了?! 第18章 18.睡觉 丫鬟们进来撤盘子的时候,赵曜忽然直勾勾盯着黑漆漆的外面,起身走了出去。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陆阮坐在桌边,单手撑着下巴不住点头打瞌睡,对方一直没回来。 直到翠竹进来服侍他洗澡,对上他忐忑的眼神,顿了顿帮他拆脑袋上的装饰:“王爷说,他还有事,让您先睡。” “呼——”陆阮如释重负,幸好,心脏病差点吓出来。 忽的想起来翠柳是他的人,小心瞄了她一眼。 对方脸上看不出其他情绪,但他也不能放松,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时时刻刻主义着。 一着不慎,都有可能被直接虐杀。 一头青丝如瀑垂下来,头皮麻疼麻疼的,陆阮伸手按了按,撇嘴。 翠竹心里压着事,也没注意到。 倒是陆阮看着镜子里的她欲言又止似的,主动问道:“有事吗?” 翠竹抿了抿唇,说道:“王妃,王爷他……” 陆阮后背顿时僵住,缩了缩脖子仰着脸问他:“王爷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翠竹没想到王妃竟然这么害怕王爷,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她略尴尬,毕竟刚看着心情还不错的人现在紧张兮兮的,腮帮子都鼓囔囔的。 “其实王爷人挺不错的,就是脾气有些不太好。”翠竹尽可能解释,“王爷从小便说一不二,当然,他说的都是对的,我们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我,我知道。”陆阮觉得翠竹在提醒,或者直接说就是在敲打自己,连连答应着,“我都知道的。” 他绝对不会,也不敢忤逆赵曜的。 看他唯恐避之不及的神色,翠竹只觉得他误会了写什么,想解释却又觉得越描越黑。 想着如果真的顺从的话,说不定两人还真的能和谐相处,便住了嘴。 一整天精神紧绷,陆阮泡在热水里,只觉得浑身乏力,眼皮沉重,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似的。 可他还是不敢睡。 毕竟,翠竹说过,是先睡,并不是一晚上不回来。 若是睡着了,真被扒了裤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陆阮使劲眨巴着眼睛,勉强撑着在浴桶里眯了一会,便上了床。 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虔诚的信教徒一般平躺着,眼睛瞪得滚圆,没一会就累了。 哈欠打了数十个,眼泪顺着粘腻的眼角流出来,眼前模糊,就连意识也在慢慢消散。 就在他真的撑不住不管不顾就要睡死过去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陆阮瞬间警醒,僵直着身子不敢动了。 “还没睡?”赵曜掩上门,吹灭了桌上的灯,只留下皓白的月光给屋内萦绕着森森清冷的光。 他快步走到床边,褪下外衫直接跨上了床,根本没注意到陆阮别扭的姿势。 胸口剧烈起伏,到他躺在自己身侧,呼吸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陆阮一颗心七上八下,木乃伊似的完全不会动了。 一条手臂横在胸前,泰山压顶,陆阮眼角跳了跳。 “不睡吗?”赵曜问,“是不是吃的不舒服?” 陆阮眼角突突突,还没等他说话,制热滚烫的温度从小腹处传来。 陆阮:“!”脐下三寸不小心被摸到就完蛋了。 他一把按住赵曜的手腕,眼角沁出了两滴眼泪。 赵曜撑着上半身,在看见晶莹泪水的那瞬间,脸上的调笑瞬间被凝固,他甚至能感受到体内奔腾的血流。 和以往的病发不同,赵曜有意识,他能感受到胸腔疯狂的心跳,以及自己的欲望。 本来只是想逗逗他,可现在—— 他想让他哭,哭的更厉害些。 想看他红着眼睛娇嗔地瞪自己,想听他娇软着嗓音求饶,想让他—— 再甜一点。 陆阮因为害怕,身体抖得厉害。 他微张着唇,犹如溺水的鱼。 赵曜顿了顿,甩开他的手,看着他瑟缩,后退,胳膊越过他的上方—— 陆阮死死闭上了眼睛,紧咬着下嘴唇试图在他趴上来的瞬间咬死自己。 拉开被子盖在他的身上,赵曜侧身依旧躺在他的身侧,隔着松软的被子将人搂在怀里,闭眼轻声说道:“睡吧。” 陆阮猛地睁开眼睛,眼珠子倾斜着看他。 赵曜没睁眼:“怎么,期待我对你做点什么?” 陆阮心脏陡然停了一瞬,立刻闭上眼睛,尽量忽视胸口的重量。 “放心吧,暂时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黑暗中,赵曜的声音低沉暗哑,很有说服力。 陆阮不敢放松,因为对方说的是暂时。 “你还小。”赵曜说了这句之后轻轻拍了拍他,“快睡吧。” 陆阮:“……”这动作是不是有些误会。 他说的是自己年龄小,还是……某处小? 赵曜挨得他极近。 陆阮觉得自己是一棵树,而赵曜就像是考拉一样。 温热的呼吸缠绕上来,喷在脸上,脖颈上,热热的痒痒的,陆阮以为自己睡不着。 因为他现在怕的浑身颤抖,甚至还有点尿尿。 可他低估了白天的紧绷度。 很快,他就睡熟了。 绵延的呼吸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明显,陡然间,一双亮晶晶的黑眸睁开。 大拇指婆娑在那张软嫩的脸蛋上,划过脸颊落在嘴角处,月色下,硬朗的侧脸更显清冷,赵曜舔了舔自己的嘴角,似乎吃到了蜜糖一样,弯了弯眼角,暗红的眼眸下满是浓烈的占有欲。 不是没见过美女,更不是没见过凹凸有致身材有料的。 边关女子甚至没有贞洁观念,穿着露脐纱裙站在小酒馆门口,捏着飘散着浓烈劣质香粉的帕子往人身上贴。 她们可不是青楼女子,都是正经人家的闺女。 大漠女子多洒脱,不求相守一生,但求一夜风流。 只要能入了她们的眼,就能求得春风一度。 赵曜是她们每一个人的终极目标,至今还没人得手过。 那时候赵曜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病,所以自己才会无欲无求。 没想到他的病,确实会影响他的欲望,但—— 只会让他的欲望强烈到自己都害怕。 小兔子见识少,应该从没跟男人接触过。 他怕吓着小兔子,不吓死吓坏也不好,他会心疼。 也是可笑,他竟然还知道心疼两个字,但确实——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让小兔子受伤流血,他就不舍得了,甚至连玩笑话都说不出来,否则真怕自己忍不住。 赵曜克制着,凑上去在小兔子甜软的脸上亲了一下,就一下,没有多的。 甚至手也规规矩矩没有进被窝,就只是饮鸩止渴地凑近了些,深深嗅了几口小兔子身上清雅的淡香,不满足地看了他许久。 脑子里勾勒着对方猛地睁开眼,羞红了脸的模样,搂着他闭上眼睛。 他说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等小兔子长大了,能够接受自己了再说。 第19章 19.购物 初中以后,陆阮就不上学了,在家都是睡到自然醒。 昨天刚传过来,心惊胆战所以醒的偏早一些,今天就不一样了。 日上三竿,他才悠悠醒转。 太阳晒在脸上,他抬手挡了挡,眯着眼睛看向床尾暗色的床幔,一张冷冽的脸陡然放大出现在自己大脑中,陆阮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处境,以及他好像醒的晚了。 “!”当即蹭的就坐了起来。 一脸茫然地看了看身边凌乱的被褥,伸手摸了摸。 凉凉的,就好像每次看到赵曜时自己身上的温度似的,陆阮一阵茫然。 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 相安无事? 想到赵曜对自己的微妙态度,陆阮放不下心,但也不敢擅自揣摩他的心意,一颗心七上八下,尤其忐忑。 “咚咚咚~” 后背嗖嗖嗖泛凉,陆阮心脏都停了一瞬间,听到翠竹的声音才魂归原位。 他急忙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全身,没有暴露不该被看见的,仪容仪表应该也还算好,呼出一口气叫她进来。 陆阮坐在床上瞪着眼睛看一行人默然端着脸盆等洗漱用具,垂着脑袋放下东西便退步出去了,自始至终眼神都没看他一眼。 咂咂嘴,想自己也要学习她们。 翠竹和翠柳留下服侍他洗漱,陆阮赶紧从床上下来,踩着鞋来不及穿上接过毛巾抹了一把脸。 焦急问道:“什么时辰了,王爷在书院?” 提到赵曜,他胸口猛烈撞击一下,被强行按捺住,咽了口唾沫:“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虽说不知赵曜还想做什么,但留自己一条命,无非就是想让贴身伺候着,省的病发牵连有用的人。 如果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那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就像—— 就像第一次被掐死时的那句话。 翠柳嘴角漾着笑,有力地按住他的肩膀坐在梳妆台前,俯身望着黄铜镜中他青色的眼圈:“王妃,昨晚没睡好吗?” 陆阮:“……”很不好意思说他睡得很好,甚至还想问问赵曜自己有没有打呼,会不会吵到他? 翠竹:“!”一记眼刀子还没来得及飞出去,翠柳自顾自又说道。 “不用着急,王爷特意嘱咐过,您昨天睡得晚,睡到什么时辰算什么时辰。” 翠竹:“!”王爷确实是这样说的没错,但如此直白—— 她瞄了一眼陆阮,生怕陆阮恼羞成怒。 好在陆阮沉浸在不用被降罪的喜悦中,没留意话外之意,或者说即便留意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没想解释。 他不安问道:“那我还要去书院吗?” “不用。”看他昨天一直拨弄头发,下午回来时发髻已经整个散落,青丝垂在肩膀上显出意外的凌乱美。 翠竹今天就只用一根簪子松松挽着发髻,这样就不会被拽的头皮疼。 “王妃,王爷说你若是有兴趣就去街上逛一逛,有喜欢的买回来。”翠竹顿了顿,瞄了一眼刻板的卧房,补充道,“摆在房里的,您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什么都能买。”翠柳兴奋拽住他的头发,不小心扯了扯。 陆阮脑袋跟着动了动,又立刻小学生一样地坐的端端正正:“不,不用了,我没什么需要的。” 少说少做少错。 “怎么能这么说,这房间的布置太简单了,王爷怕我们买的不合您的心意。”翠竹温柔地拉着他站起来,动作轻巧地将昨天那块玉佩拴在他的腰上,还拉了拉确保不会掉下来,仰脸一张俏丽笑脸无比认真,叮嘱道,“王妃,您切记小心些,这可是老王妃留下来的。” “……!”腰瞬间就硬了。 脖子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陆阮低头去看,连忙挺胸侧身冲着翠竹:“还,还是摘下,摘下来吧。” 找个坚固的盒子好好收起来,供起来都行。 这玩意怎么能随身佩戴,这不是明摆着让他坐立难安,不得安宁吗。、 “您放心。”翠竹拍掉他衣服上的褶皱,站直了笑着安慰他,“您也不用太在意,这玉佩是王爷的护身符,跟着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早就有灵性了。” 晴天霹雳,陆阮顿时僵在原地。 这么贵重的东西—— 他是想自己死吗? 别说一块玉佩,就是玉手镯他都没戴过。 压碎的东西叮叮当当挂在腰上,一不小心摔一跤或者撞在什么上。 他可能连全尸都保不住,说不定还要被暴晒,鞭尸,喂狗! 陆阮一脸懵,脑壳里循环播放着凉凉。 他手心护住玉佩,皱着脸苦巴巴地盯着翠竹,盯,继续盯。 翠竹头皮发麻,为难道:“您还是戴着吧。” 翠柳不谙世事地嘿嘿嘿:“是呀,不然王爷要生气的。” “!”生气这两字对于陆阮来说完全就是不能踩的地雷,他瞬间就怂了,塌陷着肩膀摸了摸玉佩,就像是烫到似的立即缩回手,强行忽视他的存在。 小声戴着抱怨口气说道:“好吧。” 顶多以后做个玻璃娃娃。 洗漱完毕,翠竹要给他带上斗笠,陆阮向后退一步摆摆手:“不,我不……” 该没说完,哐当一声,桌子上陡然出现一个浅绿色,绣着嫩绿竹子的布兜凭空降落在桌子。 陆阮惊得向后退了一步,惶惶看向翠柳。 翠柳眯着眼睛笑:“王爷说了,花不完,别回来。” 陆阮:“!”下意识就想抱着钱袋逃跑,永远都不回来。 极力克制住不听话的还在哆嗦的两条腿,懵懵地被两个丫鬟赶鸭子上架似的带出了王府,走进了繁华闹市。 熙熙攘攘,但也不拥挤。耳边的吵闹声挤走了心中的彷徨与害怕,陆阮乱七八糟的思绪暂时定了三四分。 只是他也没心思观赏外面的热闹,只一心想着说好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作为古代女子这样随便上街真的好吗。 虽说眼前蒙着一条纱巾,但—— 陆阮深深觉得,赵曜果然是个奇葩。 不过翠竹也没带着他瞎转,穿过两条偏僻的小巷子,进了一家装潢富丽堂皇,隔着薄纱都能感觉到金光闪闪的店面。 翠竹熟稔地跟老板打招呼,让他拿出最好的来。 陆阮神游四外,好似一切都跟自己无关。 要不是翠柳嘻嘻哈哈跟他说话,恐怕他都能定在某个地方一直发呆下去。 店铺老板眼光毒辣,早就看出她们不是一般人,这笔随随便便地都有的赚,殷勤地捧出来不少好东西,热情地推销着。 发簪,吊坠,耳环,镯子,琳琅满目。 被翠柳强按着头,陆阮也只能跟着看看。 可他什么都不懂,一眼看过去只觉得那些就是依照绿色由浅到浓的石头排列罢了,忒无聊。 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陆阮又困了。 他小心翼翼打了个哈欠,抬手进了帘帐里,手背抹掉眼角沁出的泪珠。 翠竹缓缓眯起眼睛:“怎么,想用这些东西糊弄我们?” 磅礴的气势精准地冲着掌柜的就去了,吓得掌柜的脸上的肉都颠了颠,连连摆手:“不不不,姑娘,这已经是我们店里最好的首饰了。” 甚至有些还是皇家的样子,绝对是最新款。很多闺阁小姐都喜欢,不少人下了订单还来不及补货。 也吓得陆阮迅速立正站直,只觉得自己真是掉进了狼窝,为毛一个丫鬟都这么厉害,心累。 翠竹:“……要不我们还是去下一家店吧。” 陆阮实在不想走了,忽然小声开口:“请问你们,有没有玉佩?要好一点的。” 第20章 20.想你 “玉佩?”翠竹闲不下来,在后面翻看花样,闻言立刻蹦过来,“王……”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小姐,您买玉佩做什么?” 翠竹也皱了皱眉。 翠柳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那可是王爷送的。”您不会是想摘下来,戴一枚普通的代替吧。 心思就写在脸上,陆阮想视而不见都不行。 他倒是想,但也不敢。 谁敢在赵曜敏感性那么强的人面前耍花样,他暂时还不想死。 “送人。”陆阮不欲多说,敷衍了两句,但翠竹和翠柳稍微发散思维,想的就多了,微楞一瞬后相视一笑。 尤其是翠柳,超兴奋地一拍桌子:“怎么,没听见我家小姐说什么吗?这么大的店面连个拿的出手的玉佩都没有?!” 管事的脸上横肉轻颤,连声说道:“有有有,马上就拿出来。”一边抬手抹掉额头上的汗珠,一边暗自腹诽现在的女子怎么都这般凶悍,抖着肚腩跑进了后院,没一会便小心翼翼捧着托盘撩开了帘子。 盯着手里的玉佩装模作样了五分钟,隔着纱布,陆阮看的并不清楚而且也看不懂,就单纯觉得颇为大气,细节精致还不失文雅,跟赵曜的外形倒是挺配。 气场强大,一身短打干练帅气,穿上长袍又潇洒儒雅,甚至隐隐透露这雅痞的气质。 陆阮撇撇嘴,这就是上天眷顾的男人。 除了有病,他似乎聚集了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技能,简直就是各类女性梦中情人的典型款,但也是全部男性公敌。 陆阮——勉强应该也是个男人。 所以,特不屑。 陆阮小声问翠竹:“他喜欢什么样的款式?”他有选择困难症,手上的只是最贵的,仅此而已。 好像没有和自己腰间同款的,更何况礼尚往来可以,但如果送个同样的过去也蛮奇怪。 不言而喻,翠竹当然知道他问的是谁。 但王爷的喜好岂是她们这些奴婢们能擅自揣摩的?翠竹意味深长笑了笑:“只要是您送的,主子都会喜欢的。” 陆阮怀疑地看她:“……”你确定? 你们王爷应该不会在意这些配饰吧,除了他腰上这个人家母亲留下的,陆阮颇为头疼。 传家宝怎么能随便送人,这不是摆明了挖坑给自己,他还得微微笑着跳下去,陆阮脑袋都大了,疲累不堪地直接拍板:“就这个吧。” 这东西在店里可一段时间了,一直卖不出去所以才收起来的。 倒不是因为价格,只是寻常人控不住气场,就算是送人也没人敢买,如今终于有人问价,管事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立刻伸出一只手,五根短促的手指来回翻了三遍。 什么意思?陆阮一脸懵。 幸好不等他发话,翠竹直接拍了几张银票在桌上:“包起来。”她身子微微前倾,咬着牙压低声音说道,“包的好看些,这可是我们小姐送人的。” “是是是,我知道。”掌柜的视线在陆阮帽子上转了一圈,露出了然的笑容,试图将手上的玉佩包出一朵花来。 陆阮:“……”更懵了。还以为拿了就直接能走,他眼睁睁看着管事的拆拆叠叠,脑门上的汗水不断落下来,但边边角角都包不住。 更辣眼睛的是竟然是一块粉色的布包。 这浓浓的扑面而来的甜蜜气息,送给赵曜自己会被打死的吧。 “有没有稍微庄严一点的?再给我一条墨蓝色的丝绒带,可以吗?”陆阮问的小心,但他身后翠柳的眼刀子嗖嗖嗖,扎得掌柜的心慌慌,刺啦一声手上的粉色布条裂出一条口子。 不行也得行。 陆阮站在柜台前,手腕灵巧翻转,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不仅包的严严实实,甚至还盛开着一朵墨蓝色的玫瑰花。 看的其他几人目瞪口呆。 被如此崇拜的目光盯着,陆阮不好意思,但也颇为自豪,笑了笑。 以前经常跟福利院的小孩子打交道,小把戏他会的不少,用点心他们会更高兴,没想到现在竟然能派上用场。 翠柳感慨道:“主子一定会很喜欢。” 一提到某人,陆阮上翘的嘴角顿时垮下来了,但愿吧。 他颓靡地拿了东西转身就准备走,掌柜的声音沙哑又激动,在后面叫住他:“小姐,请问这种包装技巧能教给我们吗?我们付给您钱?” 他问出口才觉得不妥当,毕竟能干脆利落拍出来这些银票的,本身就不缺钱。 陆阮性子软,没觉得冒犯。翠竹率先怼了回去:“放肆!” 看掌柜的吓得瑟瑟发抖,陆阮感同身受那种命悬一线的感觉,同情他但十动然拒:“不行,这是我送人的。” 他没想太多,只知道每个孩子都是特殊的,所以礼物也应该是特殊的,赵曜就更特殊了。 如果满大街都是同样的包装,他送礼物还不如直接送银票,还是赵曜自己的钱。 翠竹和翠柳脸上的笑容更夸大了,眼见着掌柜的还不死心,眼神贪婪甚至还赤.裸裸盯着自家王妃好看的手,差点匕首直接飞出去,盘算着从今天开始,不,从王妃迈进王府的那一瞬间起,王府就从十八层地狱直接晋升到了十三层,后续还需要王妃再接再厉。 陆阮:“……”后背一凉,回头望了一眼,什么都没发现。 深深怀疑是赵曜在“想”自己,匆匆忙忙就要赶回去。 翠竹和翠柳当然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夫妻新婚嘛。 要不然,王妃脖子上也不会出现那些青青紫紫的掐痕了。 只是到底翠柳小孩子心性,有好长时间没出来溜达了,煞有介事环顾了一眼,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吸溜吸溜说道:“点心铺出新品种了。”一看就是惦记好几天了,她舔着唇瓣,视线黏在大排长龙的店铺门口,“做成兔子形状的糖不甩,还有梅花烙,这两天正红火,据说每天只有两百份,每人只能买五份以内。” “饥饿营销。”陆阮低着头只顾赶路。 “小姐饿了?”翠柳立刻说道,“姐,我马上回来。” “……”陆阮伸手就想拽她,只嗖地一下眼前已经不见人了,一脸茫然站在原地。 翠竹看出他的顾虑,也不太高兴,但想着他早上没吃多少,没拦着翠柳,任由她去了,还宽慰陆阮不用担心,王爷知道她们出门买东西的。 陆阮一脸愁容,看着还尚在头顶的大太阳,只觉得心神不宁,要发生什么事似的。 果然…… “翠竹。”熟悉的声音传来,但没看到人影。 翠竹也不意外,转身对着空气说道:“主子有何吩咐。” 陆阮瞪圆了眼睛。 这什么操作,主子,赵曜? 他心脏立刻停在了嗓子口,竖起了耳朵。 “时间不早了,主子希望小姐能尽快回去。” 翠竹:“……是,属,奴婢知道了。” 陆阮:“……!!!” 翠竹以为他在疑惑刚刚的声音,解释道:“主子的暗卫,只有主子才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QAQ,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世界,陆阮越来越感觉活着真艰难。只不过他现在完全没时间感慨,只担心赵曜为什么突然叫他回去。 古代人都这么没时间观念么,他下意识委屈地瞄一眼翠竹。 翠竹心尖尖颤了颤,好可爱,好想捏耳朵。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大胆,翠竹脸上表情更严肃了:“小姐,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主子可能——”想你了。 这句留白太具有杀伤力了,陆阮心脏被戳了个对穿,只觉得头重脚轻,天地倒转:“好,回去吧。” 翠柳是谁,完全不记得了。 他紧紧捏着手里的布包,心中忐忑,一步一步迈向死亡之殿。 第21章 21.拥抱 死亡之路很长,陆阮踮着脚尖一步一步走的很忐忑。 翠竹只能待在外面,恁长的走廊上就只有他一个人。 虽然炎炎夏日,但长廊上挂满了浓密的绿色植物,枝条垂下来对缝摆动,地上斑驳的光影也随之晃动。 鬼片似的。 陆阮后背渗透着森森凉意,吞了吞口水,压住喉间干涩。 墨蓝色的缎带垂下来一丝,对比他素白的袖子异常显眼,抖得不停歇。 陆阮忽然顿住,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坚定向前走,好似刚才的害怕完全不存在似的。 不远处的黑色影子愣了愣,唇角弯出细小的弧度。 赵曜摸了摸下巴,转身问:“我有这么可怕吗?” “……”没听到声音,只感觉身边人退后不少,赵曜脸色黑了一瞬。 暗卫立刻补救:“王爷,王妃快拐过来了。” 如果看到书房空无一人的话,恐怕又要想多,那您的可怕程度可能要更上一层楼。 赵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凌厉的鹰眼狠瞪过去,身体很诚实地闪进了书房,慵懒地靠在太师椅上,随手拿起一本书。 脑子里却满是刚才小兔子佯装镇定,但仍旧掩盖不住的颤巍巍的眼神。 那一双灵动的眼珠子,像是夜空中散落的星星,明亮又耀眼,可真害怕。 细长的眼眉以及微微上翘的眼尾,若是染上几分薄红…… “咳咳咳。”赵曜唰地坐的端正,脸上戏谑的表情也正经起来,甚至还有两三分狰狞。 他也如出一辙地和小兔子一样,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底的躁动,横着眉毛看手里的公文。 密密麻麻的字蚂蚁似的,肆意啃噬着他的骨肉。 赵曜啪的一声将公文摔在桌上,一甩袖啪的站起来,烦躁地在房间踱步。 天干物燥,心浮气躁,容易走水。 ***** 陆阮性子本来就软,擅长随遇而安,只要能活下来,只要不折磨他,顶多就是低三下四伺候人,他都能学。 得过且过呗,反正死了还得重活,还能陷入恶性循环不成。 陆阮抱着破罐子破摔但仍旧小心翼翼的态度站在了书房门口,刚抬起手还没挨着房门,里面传来空气炸裂的声音。 “!”他吓得赶忙后退两步,扬起来的手紧紧捂住嘴,一双狐狸眼几乎瞪成了滚圆的猫眼,闪烁着惊慌的光。 被驱逐,本来早应该离开,但还想留下来看热闹的暗卫:“……” 他转身立刻就走。 王爷恼羞成怒,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件,他还得去看看操练场的弟兄们,提前嘱咐一声这段时间王爷心神不宁,恐怕有一段艰难日子要过。 至于为什么不会发生天雷勾地火的事,暗卫转身的时候嘴角挂着一抹嘲笑。 呵,他们眼睁睁看着王爷形单影只将近三十年了,别说天雷勾地火,就是拉拉小手都是没有的。 娇软王妃吓得脸色煞白,脚软扑上去不小心亲到王爷,都比王爷主动在晚间索吻要更让人相信些。 整个书院都只剩下惶恐的陆阮和里面暴躁又焦灼的赵曜。 陆阮:“!”头皮发麻,他脚尖不自觉后转,生出了一种想要转身立刻就跑的冲动。 这绝对是犯病了,又不想让其他人靠近受伤才临时叫自己回来的! 他似乎能看见那双眼睛是怎么诡异的红,那张原本俊俏的面容是如何扭曲变形。 发病的赵曜宛若地狱爬上来的厉鬼一般,还是带着无边恨意,遇见谁都要掐死的那种。 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一直得不到解脱的自己的身影也在脑海中晃来晃去,陆阮眼前发花,重心后仰差点直挺挺栽下去。 好,好可怕。 心酸酸,但护工总比王妃的身份要安全得多,陆阮双眼紧闭,半分钟后陡然睁开,一咬牙用一瞬间的意志直接推开了门。 临时逃跑是不可能的,他又不傻,也不是言情女主,给他一双隐形的翅膀都能让赵曜一箭射个对穿,更不用说他只有不听话的绑了铅球似的两条不争气,还在瑟瑟发抖的腿。 只能立刻封死自己的退路,千万不能浪费时间激起赵曜更多的怒气,否则受苦受难的还是自己。 右脚刚抬起来,一阵罡风扑面而来,力道还不小。 陆阮没有防备,差点被直接撞出去。 他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礼物,盒子的边角硌得他胸口一阵又一阵钝痛,龇牙咧嘴咬着下嘴唇才没有叫出声。 也算是进步了。 肃杀但熟悉的气息瞬间将自己包裹住,陆阮愣怔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反应过来他被赵曜抱在了怀里。 头发根根直立!! 陆阮慌张想要推开他,可因为双手被夹在礼物和赵曜坚硬的胸膛之间完全抽不出来,只是小幅度挣扎了下。 赵曜抱得更紧了。 很是亲昵的一个拥抱,就像是孤独无助的小孩寻找安全感似的。 赵曜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毛茸茸的脑袋磕在他的肩膀上,脸面深深埋在脖颈处。 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高耸的鼻尖戳在脖子上的刺疼,以及温热呼吸喷洒在薄弱皮肤上的灼烧感。 对于这样的姿势,陆阮再熟悉不过了。 他这样抱过别人,后来也无数次被孤儿院的小朋友如此这般信任地抱着。 其实,如果不是躁郁症的话,赵曜应该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吧。 即便有野心,有他这样的领导人,也是国之幸也。 资料上说,赵曜从小就不被先皇喜欢,甚至是深深厌恶,否则也不会被踢皮球似的扔在了边关。 不仅环境苛刻,那时候的边关异常凶险,经常被敌军偷袭,莫名其妙失踪或者死人的事司空见惯。 陆阮不能感同身受当时赵曜的感受,但他理解这些年来赵曜愈加严重的病情。 绝望的深渊,有几个人能完全跨的过?! 多半都是掉下去谁死了,还有一小半掉下去但幸运地爬了上来。 只是—— 原本纯白的天使不仅弄脏了脸,还弄污了雪白的翅膀,沾染上了所谓的黑暗气息。 赵曜能力大,自然后果更明显些。 陆阮不再挣扎,反而是轻柔又慢吞吞地腾出一只手,抱住赵曜。 温软的小手轻轻拍在赵曜坚硬的甚至能明显摸到肌肉块的后背上,小猫爪子似的力道很轻,但却完全不能忽视,直接拍在了赵曜的心尖上。 第22章 22.牙印 “啊!”陆阮龇牙咧嘴叫出声,双手使劲推了一把也没能把人推出去,疼的直抽气。 钝痛自脖颈处传来,他甚至闻到了空气中炫富的淡淡血腥味,眼泪氤氲在眼眶立刻就要掉出来,陆阮可怜巴巴地眨了眨,抖了抖身子。 脖子,被咬了?!! 他是个魔鬼吧,一定是。 就算不是魔鬼,也肯定是个变态。 哪有人一言不合就咬人的,尖利的牙齿刺进皮肉中。 还是在自己试图安慰他的时候?!! 耳朵下的筋脉突突突地跳动,陆阮拖着哭腔小声叫道:“王,王爷?”我出去了一趟还没洗澡,您适可而止,千万别想着咬下来一块吃好吗? 软绵绵的声音拉回赵曜的神志,唇瓣微凉。 赵曜:“……”他刚做了什么? 被清爽的淡淡体香所蛊惑,不由自主想亲近,所以抱了上去? 然后想亲一亲,亦或是……舔一舔。 再后来,行动力超强的他就亲……不,咬了下去,下口还很重似的? 否则为什么怀里的小兔子抖得像筛子,即便是他也能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怨气和害怕。 赵曜:“!”不动声色地松开嘴,似乎还感受到了牙齿从肉里拔.出来的清晰感,和小兔子颤巍巍血肉跳动。 一圈隐隐泛着血丝的滚圆牙印,甚至还能看到两颗虎牙的尖锐痕迹,赵曜皱了皱眉。 水光氤氲,在斑驳的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情.色。 但赵曜更多的还是担心,以及些许忐忑。 “王,王爷,我……”陆阮疼的头发丝都在抽搐,可那是赵曜咬的,他不敢反抗,生怕激怒对方。 他甚至不敢后退,窝在赵曜的怀里,吸了吸鼻子任由他将自己搂得更紧,然后又被推开。 “?”他低垂着脑袋偏了偏脖子,企图忘记脖子上的疼。 赵曜:“……”视线紧紧定在他脖子上的牙印上,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抱歉,我本来是想亲你的,但业务不熟练所以情不自禁咬了一口。 还是—— 夫人怕不是吃糖长大的,如此软嫩香甜,为夫几乎要把持不住。 赵曜:“……” 啊啊啊!他不会吃肉喝血还要啃骨头吧,陆阮脚脖子都在打颤,硬着头皮顶着巨大的压力开口:“王,王爷,不舒服?” 要我现在拔腿狂奔去厨房给你弄来满汉全席吗? 他眼含热泪,期待地望着赵曜,想立刻离开,但也知道不可能。 壮着胆子,他又伸出刚才不懂事拍了人家的爪子,捏着赵曜的袖子一角:“我扶您去坐着?” 两人面对面站着,说不定还要发生什么不可预估的后事。 陆阮生怕一抬脸对上一张扭曲愤恨的脸,然后脑门一疼,自己就倒在血泊中了,很符合赵曜喜怒无常的角色定位。 赵曜低头。 本来陆阮是想扶着他的,可又怕人家不喜欢自己触碰,所以才退而求其次,没想到他忍耐力这么差,慌张收回手。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你发狂打死我,虽然我也没有拽住你的力气,但—— 好歹有个缓冲的机会。 这话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陆阮双手抱着礼物,脚趾头无措地都在拧巴着。 “我没事。” 陆阮哭唧唧地想,您当然没事了,有事或者即将有事的都是我好吗?!!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佯装镇定,甚至还扬起了一抹笑脸:“那就,真的太好了。” 赵曜:“……” 陆阮:“……”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还如此尴尬。 两人面面相觑,陆阮率先低下头。 感觉到对方提气,陆阮立刻抬手,双手捧着礼物献祭似的怼在赵曜眼前,因为动作太急差点戳在对方的脸上。 只是他太紧张了,闭着眼完全没察觉到,磕磕绊绊说道:“王,王爷,这是送给您的!” 看在礼物的份上,刷一点好感度,求放过。 赵曜不着痕迹向后退了退,摸了摸鼻子。 “送我的?”他眸光暗了暗,血红色一闪而过,紧跟着消散的还有刚才笼罩着两人的滚烫炙热的灼烧气息。 迫人的压力变小,陆阮裸露在外的手腕上的鸡皮疙瘩也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瘙.痒感,他难受的紧,只想挠一挠,可在赵曜的眼皮子下他又不敢轻举妄动,拧巴着脸忐忑为啥赵曜还不接礼物? 不喜欢? 可他还没说是什么礼物? 还是说,赵曜堂堂男子汉,根本不喜欢互赠礼物这种小女儿气息的互动?! 思绪乱飞,陆阮小女儿心思地想了很多,生怕赵曜觉得他事儿多,可—— 陆阮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又一圈,瞄见衣摆上嫩绿的刺绣花边,忽然想到自己穿的是女装,现在还正是二八妙龄的女孩,有点小女儿心态才是正常。 这样想着,感觉即便惹得赵曜不快,但还算贴合人物形象,对方也为难不到自己。 赵曜饶有兴趣看着他神情变幻莫测,最后强作镇定的小可爱模样,唇角不自觉便勾出了弧度。 “咳咳。” 果然看到小兔子毛都炸起来了,赵曜心里乐的不行,面上倒是装出了一副漠然的神态,甚至还想忘掉那个不成功的亲吻。 视线飘在那白皙又泛着青紫的皮肤上,眉心蹙的更紧了。 “送我的?”他心不在焉,回想着自己刚才下嘴是不是太重了,应该不会? 想完又十分懊恼,现在不是追究力度的时候,不管下嘴重不重,痕迹这么重,小兔子应该挺疼吧,不然刚才也不会叫不出声。 一瞬间,赵曜思维更发散了。 这点疼都受不住,那…… 他幽幽叹出一口气。 陆阮:“……”慌张去看礼物,这才发现墨蓝色的玫瑰花已经被压得有些变形,依稀只能看出个蹩脚的模糊轮廓。 “……”他连连解释,“不是的,这个之前是个装饰。” “只是,只是……”被你压成这样了,可想而知刚才的拥抱有多紧,他差点被闷死,陆阮小声替自己辩解,“以、以前,我不经常出门,喜、喜欢做点小、小东西,今天拿出来献丑了。” “呵。”赵曜忽然笑了,眼眸也犹如火光般闪烁,不仅看的陆阮发了呆,甚至脸上都感受到了对方情绪起伏的微微热意。 好,好恐怖?! 笑面虎吗?他不会在心里想怎么收拾自己吧,陆阮吓着吓着就—— 习惯了。 两腿发软,甚至还在幻想自己的下场,只想替自己找个不痛苦的回档重来方式。 “是吗,还挺好看。” 可你这完全不是喜欢的表现啊,陆阮手都僵硬了,要是再软一点就要哭出来了。 他身子弱,高举过头的动作没一会双臂就酸软了,可对方不伸手他也不敢收回来,虔诚又无助。 小可怜。 他能感受到赵曜刚才的暴虐,自然也知道对方现在心情还算平静,但对方审视的视线犹如小刀一般,几乎要刮破他的—— 衣服! 那种赤.裸裸的眼神有如实质,似乎要将他扒光似的。 陆阮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盒子,甚至还有点想缩回来挡住自己的胸。 可一想到这可不是坚固的礼盒,很容易坏,立刻松开,力道没控制好,盒子一个翻转直接掉落下去。 陆阮:“……”能说脏话吗?! 里面可是玉佩,还是翻了三下手掌的玉佩!! 要是摔碎了他可买不起。 而且刚才都说了这是赵曜的礼物,还没拆开就被自己摔了。 赵曜肯定误会自己在挑衅他,脖子上的牙印隐隐作痛,衣服似乎自发要向下滑,陆阮只觉得—— 人生黑暗。 下面疼。 对,就是大秘密疼。 要是在这里被扒了裤子,自己会变太监吗? 或者—— 被绑住大秘密,吊起来抽? 他一个哆嗦,慌忙弯腰去抓。 赵曜比他动作快,伸手便直接捞到了盒子。 “呼!”脑门上一层冷汗,陆阮魂飞魄散,差点都想随着玉佩一起去撞地了。 幸好—— 第23章 23.礼物 指尖婆娑着墨蓝色丝绒缎带,毛茸茸的触感,让赵曜想起了小兔子的脑袋。 枕在自己的肩膀上,暖融融的,说不出的妥帖。 可比起这个,他更喜欢小兔子滑腻的肌肤,触手丝滑,很想—— 亲一亲。 可一想到刚才躁动之下却是咬了小兔子一口,赵曜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小兔子在门口的时候他就已经感受到了,半晌不见对方进来,他又处于极度兴奋状态,一时没控制好占有欲望。 真是—— 丢脸。 赵曜只想彻底忘记刚才,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不过,他眼神晃了晃。 若刚才进来的不是小兔子,恐怕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一个活人了吧。 他的狂躁症,到底是好多了还是……因为某人的存在,发作的更频繁了? 赵曜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小吉祥物,心内暗叹一口气。 就算对方是诱发自己情绪不稳定的源头,还能怎么办?只能圈禁在自己身边,让他老老实实当自己的解药。 陆阮:“……”后颈泛起嗖嗖嗖凉意,他小声说,“您要是喜欢,我以后都这样包着。” 想到小兔子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玉佩老板,赵曜唇角微弯,没说话,但周遭的柔和的气息已经说明了他此刻和煦的心情。 还真是喜欢呐,没想到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跟小朋友一样,难道…… 陆阮掀开眼皮偷摸摸睨他,猜想他会不会是因为太久没收到礼物所以不舍得打开? 他还偏偏抵抗不了对方这种渴望被关心,被爱护的小眼神,即便赵曜不需要他的呵护,但仍旧下意识将对方放在了弱者的地位。 陆阮嗓音颤抖,鼓起勇气说道:“不知道您喜欢什么。”说完他又急急补充道,“仓促之下买的。”言下之意便是以后我会留意你的喜好,再送礼物的时候一定会直直戳中你的心窝子的。 赵曜显然也理解了,想到还会收到小兔子各种各样小礼品,即便他不需要,但一想到小兔子亲自给他挑选礼物,满怀期待送给他希望他喜欢的小羞窘模样。 啧啧啧,真是可爱。 赵曜挑着眼角,手指捻了捻丝带,他研究了半晌,如何不拆开蓝丝绒的花朵就能打开里面的东西,但因为陆阮是用十字交叉法将盒子捆起来的,所以他只能蹙眉,和那朵花大眼瞪小眼。 颇为遗憾,好像要想拿到礼物必须先毁掉这朵花。 毁在他手上的东西无数,可这一刻,却偏偏想保留下来。 保留这份心意,亦或是,想保留送出这份心意的人。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浅显的道理他五岁就明白了,选择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不管是战场杀敌,还是朝堂上诡异风云,他总能找到最平衡的决定。 可现在赵曜想,自从遇到小兔子之后,他罕见地陷入了好几次两难处境,但似乎—— 并不讨厌,甚至还颇觉甜滋滋。 陆阮:“……”难得看到他如此孩子气的模样,懵了好一会儿。 他抬眸看向赵曜,对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指尖拨弄着已经快要看不出形状的礼花。 陆阮特别有眼色说道:“我还会其他的。” 所以你还是赶紧打开吧,这样上上下下吊着一颗心很容易突发心脏病的。 陆阮一身冷汗,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考场上的学生,在没有看到试题之前惶惶不安。 “不,我就要这种的。”赵曜强调道。 好看,而且这应该是小兔子想到自己时第一个联想到的花,其他都比不上。 “……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又不敢反抗。 陆阮连连点头,他小心问:“我来?” 要是让赵曜拆的话,恐怕他们得在这里站到石化,他可不想变成木乃伊还和某人面对面。 这话说完陆阮就后悔了,后悔的几乎要咬掉自己的舌尖,因为赵曜不愿意,不仅不愿意,还有些生气。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恼怒情绪,赵曜眉心也紧凝成一个川字。 陆阮和他对视片刻,尴尬地转开视线:“还,还是您来吧,我……”站就站吧,反正我今天吃过饭来的。 “小心着点。”话还没说完,礼物被戳在他的怀里,耳边传来轻微的低笑声。 陆阮耳朵尖微红,默默双手碰过礼物,绝对不敢再发生让东西坠地身亡的场景。 因为—— 他丝毫不怀疑刚才的笑声中充斥着警告。 赵曜,可能从小到大就没有收到过几份礼物,所以异常在乎。 他喜欢礼物,所以—— 任何人,即便是送礼物的人,若是不小心虽会了礼物,赵曜都有可能直接掐死对方。 陆阮:“……!”手里的东西瞬间变成了烫手山芋,早想明白一分钟,断然不会自动请缨送死的。 现在也只能—— 陆阮一咬牙,三两下彻底将玫瑰花拆开了。 赵曜:“!” 还不等他说话,陆阮飞快将盒子塞在招摇的手里,手腕灵巧翻动,几乎是在半分钟之内还原了一朵玫瑰花。 比刚才的还要高级得多,这次枝干部分做成了可以用手抓着的墩球模样,萌胖萌胖的,是小孩非常喜欢的款了。 赵曜缓缓眯起眼睛,张开的嘴也闭了回去。 应该是满意的。 陆阮举着花,一脸讨好的笑,求婚似的忐忑。 生怕对方不答应一样。 他不着痕迹呼出一口气,没想到送个礼物还这么麻烦的。 以后还是—— 得多送。 古人多喜欢玉,有钱的从头到脚,到处都有玉石的影子,甚至靴子上也装饰着玉鞋扣,即便是平民百姓,也会佩戴玉手镯,玉耳环等。 即便陆阮不太懂,也知道送玉佩是最保险的。 不管喜不喜欢,都能留下来用一用,就跟他现在的处境一样。 搁置着,说不定哪天就有用了。 这块玉佩没有赵曜送自己的那块名贵,但翠竹也说了,那块玉佩是他国上供,统共就只有这么一块,普天之下还真难找到可以与之相媲美的。 所以赵曜现在手里的这块,只是羊脂白玉,但也算抗吊打了。 玉佩较为素净,纹饰还算繁细,由云纹和蝙蝠组成,云纹形似如意,绵绵不断,蝙蝠藏于云中,若隐若现。 流云百福,寓意如意幸福,延绵无边。 不管如何解释,都是安全的,这也是陆阮看上这块玉佩的最终原因。 不会莫名其妙被扣上什么罪名就好,毕竟古代,说话做事都要瞻前顾后。 赵曜捏着玉佩,没有动,面上晦涩不明,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陆阮惴惴不安,只求千万不要发火,毕竟刚看上去心情不错,若是因为小礼物得不偿失,也怪憋闷的。 幸好,赵曜并没有生气,只是脸上的笑意褪去了不少,看着稍显庄严肃穆,直愣愣的眼神不管是盯着玉佩还是落在陆阮身上,都挺让人头皮发麻。 赵曜忽然抬手,衣袖擦过陆阮的脸,绕过他打开门。 陆阮:“……!”差一丢丢就做出了抱头蹲下的丢脸姿势,脸瞬间红了。 第24章 24.系上 赵曜推开门,但没出去,就只站在门口不知跟谁说了几句话,等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 “吱呀”一声,门关上了。 陆阮后背一僵,不出声他害怕,有了声音更害怕。 好在赵曜的情绪还算稳定,只是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条彩色的丝带。 陆阮:“……”他极力掩盖眼底惊讶的神色,毕竟…… 这鲜亮的彩色丝带看上去可不是滑稽一分两分,尤其是攥在一身黑衣的赵曜手里。 赵曜笑声低沉暗哑还性感,递给他:“给我戴上。” 带着上位者不容拒绝的命令口气,陆阮几乎是下意识本能地接了过来。 然后—— 彻底愣住了。 他一脸迷惘地盯着赵曜,再看看手里的丝带和玉佩。 戴上?戴上玉佩还是丝带?怎么戴? 这么一条七彩斑斓的丝带,您戴上真的合适吗? 赵曜俯身,挑着眼角:“怎么,不愿意?” “不不不,不是。”陆阮连连摇头,略显为难,“我不会。” 绑上自然是可以的,但他见过赵曜动手戴玉佩,早上还盯着翠竹帮自己打结,自然知道玉佩可不是随便一个死结就可以的。 工序繁琐,他眼睛都来不及看,更不用说记住动作步骤了。 再说,玉佩又不是戒指盒项链,没人告诉他送这玩意还要给对方亲自戴上。 陆阮肠子都悔青了,他就不应该送礼物。 好在大小姐的身份很管用,他不管不会做什么都不奇怪,赵曜也只是嘴角抽了抽,旋即—— 矮身牵住他的手。 “!”陆阮极力按捺住想要一巴掌抽过去的冲动,忍耐着血脉的跳动,由着他牵引着自己,握住玉佩,摆弄着丝带。 “这里,穿过去,嗯,就这样,再打一个结。” 轻软的嗓音羽毛似的落在耳畔,陆阮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通红滚烫的耳朵尖还残留着感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手腕微微颤抖着,要不是对方把着他的手,恐怕玉佩真的要葬送在他的手上。 “打结?”赵曜重复了一遍。 “嗯?!”陆阮猛然间回过神来,眼睛呆呆的,傻乎乎地直直盯着赵曜。 “……咳咳,最后这里,要绑个结。”赵曜自觉已经放低了声音,可没想到还是吓到了小兔子,缓缓眯起眼示意他看手下,不自觉又软了几分。 玉佩已经扣在腰带上了,抓人眼球的丝带也不知怎么紧紧就缠绕住了玉佩,陆阮手里正攥着丝带预留的一小段,还剩下最后一部分。 “什、什么结?”陆阮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再胡思乱想,但他真的一点都不会呀。 中国结?蝴蝶结?还是死结?好歹给点提示吧,陆阮急的两眼通红,生怕惹他不快。 “……”赵曜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你以前在家里都做什么?”鸳鸯扣没听过吗,现在女儿家都还没他知道的多了? “看、看书?”颜苏卿做什么陆阮不知道,但记忆力颜苏叶是一直在被打被打还是北被打,这些活计他记忆力也没有。 “真的?”赵曜视线飘到桌上,那里四四方方一尊砚台,似乎在提醒他第一天磨墨时候的囧事。 “看……看话本?”陆阮头皮发麻,张嘴就开始胡说八道。 “什么话本?”赵曜握着他柔软的小手,一只手就能包的住,“才子佳人夜间私会的那种?” “不,不是!”陆阮着急,差点咬到舌尖,连忙摇头。 他都已经嫁人了,说这些是觉得赵曜脑门太暗淡,想要添点新颜色吗。 他不敢。 “那看什么?”赵曜仿佛很感兴趣似的,似乎是要刨根问底了。 “妖怪传?” 有一段时间,陆阮很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他怕鬼,怕得要死,但又觉得即便是跟鬼共处一室,都比跟人在一起让他更轻松些,所以搜集了不少山海经类似的灵异怪谈之类的书看。 不恐怖,讲的都是妖怪的起源,还有一些小故事,还蛮好看。 有几则故事细细品味,总感觉意蕴深厚,他到现在还记得每一个清晰的脉络。 “你喜欢?” “也,也不算喜欢吧,就是消磨时间用的。”要是被问到最喜欢哪本书,总不能胡乱邹一本吧。 陆阮额头冒着冷汗,完全没想到赵曜竟然是如此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一个人,或者是—— 他对自己的事情很上心? 为什么要对自己上心?!想哭。 陆阮言简意赅,实话实话。 很耐得住推敲。 “嗯。”赵曜见他确实不懂的样子,压下眼底升腾起来的不满和燥郁,抓着那只柔软的小手,咬着他的耳朵尖轻声说道,“在这边挂一下,再绕过来。” 比翼双飞。 陆阮心脏砰砰砰直跳,只觉得一字一句陨石一样坠落在心房,砸的地动山摇。 他心思灵巧,也看出其中玄妙,纤细的手指灵活翻动,很快丝带就死死拴在玉佩上了。 陆阮下意识拽了拽,除非用剪刀,还真不一定分得开。 赵曜心情更好了,也就着他的手拽了拽:“嗯,就是这样,永远都扣在一起了。” 不着痕迹的,陆阮呼出一口气,总算是做好了,希望自己的蠢没有惹恼对方。 赵曜抬手,撩起他鬓边自然下垂的发丝,拢到肩膀后面去,露出小巧白嫩的一张脸。 食指轻动,点着他的下巴让他跟自己对视。 “王爷?!”陆阮紧绷着脸皮,心内忐忑,出声给自己壮胆。 赵曜眼底带着兴味审视了半晌,忽然松开手,绕过桌子坐在了太师椅上。 陆阮:“……!”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赵曜的不按常理出牌,微微颌首依旧站在原地。 刚触上公文的手收了回来,赵曜眯眼,半晌都没得到小兔子的一个余光,不快地敲了敲桌子。 “是,王爷。”陆阮连忙答应着,但没有命令头都不敢抬起来。 “过来。” 没什么可怕的,感受到气氛稍显紧张,陆阮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甚至还抬脸弯了弯嘴角给自己打气,故作轻松挪到了桌边上。 赵曜一愣,也跟着翘了翘嘴角。 笑完之后才觉得自己好像个傻子,立即收住。 正好,陆阮站定之后看到的就是他故作严肃,甚至还略僵硬的表情,抖了抖肩膀,脑袋缩得更低了。 其实没什么事要做,就只是看他买了东西送给自己,迫不及待想要拿到手才叫人回来的,现在—— 赵曜想了想,说道:“磨墨吧。” 回来早也有其他好处,只要小兔子在书房,他的批语都能软和一些,虽说小兔子绝对不会偷看,但赵曜也不愿流露戾气吓到他,尽可能地克制着脾气。 殊不知他自认为和缓的口气才吓得地方官员夜不能寐,每晚做梦都是王爷笑里藏刀,温柔刀刀刀致命的场景。 尤其是陆阮虽然做过一次,但明显还不熟练,墨水也尤其不均匀,写下的字更是斑驳不堪,像极了淋漓的干涸的鲜血,更添恐怖之色。 给别人添了“杞人忧天”的大麻烦,陆阮丝毫不知情。 他低着头专心磨墨,即便手腕还有些酸痛,但面上依旧心无旁骛,实则心里波涛骇浪。 即便没抬头,他也能感觉到赵曜正在盯着他,那视线太过赤.裸、又深意满满,由不得他忽视。 后背汗毛倒立,脚底板升腾起凉气,陆阮轻咳两声,打断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 啪的一声,赵曜甩下公文,蹙眉问道:“着凉了?” 昨晚被搂在怀里,中间还隔着厚重的被子,决计不会有问题,莫不是早晨着了凉风? 大家小姐就是麻烦,赵曜起身,又瞄向他身上单薄的衣裙,眉心蹙的更紧了,颇为不耐烦叫道:“怎么,一个个连个人都不会照顾了?翠竹和翠柳呢?” “不不不,不是的。”陆阮吓得墨点都差点溅在身上,连连否认。 简直想狠狠扇自己几个大耳刮子,还不如让他看着呢,做个花瓶也比做个细菌传染源好得多,还连累别人。 他赶忙解释:“我只是嗓子痒一些。”说完更忐忑,只想回去好好看大家小姐守则里有没有不让在公众场合咳嗽这一点。 赵曜凑过来看他红润的脸蛋:“真没事?” “嗯。”陆阮脸颊滚烫,隐隐冒着热气。 赵曜:“……”看着似乎有些发热,再看还发现小兔子都有些站不住了。 身子摇摇欲坠,脸蛋也唰地泛白,赵曜伸手直接将人捞在怀里,只觉得现在的姑娘都已经如此金贵了? 莫不是晒着了? 赵曜也只听说过中暑,还从没见过,瞬间还有点慌乱,他甚至自己都不止慌什么。 小兔子只能他欺负,老天都不行。 他有点紧张,但因为从没紧张过,小情绪很容易被忽视,强势牵住小兔子的前爪子,一把拽过来:“跟我来。” 墨棒吧嗒落在墨汁里,溅起点点墨渍。 陆阮一脸抗拒,但奈何只能在心里大声质问——你要带我去哪儿!!我不去!!死都不去!! 事实上,他迈着小短腿,瑟瑟发抖地紧跟上去。 第25章 25.归宁 赵曜没带带他去别的地方,也不是小黑屋。 甚至就在书房里面。 屏风后转角有一个小暗室,甚至连门都没有,就只四四方方一个一人通过的洞,极其简陋。 暗室里布置也不多,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 陆阮余光瞄了一眼,床上用品倒是齐全,枕头被子都有,但全都是灰扑扑的颜色,几乎和墙融为一体。 赵曜摸了摸鼻子,按着他的肩膀坐在床边:“漠北将士用的都是这样颜色的。”他难得多话解释,“风沙大,耐脏。” “王府里很多,我就直接拿来用了。” “你要是不喜欢,我让人换一套过来。” “!”陆阮摇头犹如拨浪鼓,脑袋上的发钗几乎叮铃铃几乎要掉下来。 关自己什么事,我喜不喜欢都不重要,他手足无措甚至想站起来,但因为赵曜大块头站在自己面前,气势碾压的自己几乎喘不上气来。 双脚发软地坐着,毫无底气说道:“不,我觉得很……搭衬。”比房间里的大红色喜被看上去要好很多。 但他也实在说不出喜欢这颜色之类的不过脑子的恭维话,只好绞尽脑汁从另一个角度下口,“很符合您的气质。” 甚至有点军营的感觉,说是书房,更像是帅帐。 狭小的空间,鼻翼两端充斥着赵曜的味道,这让陆阮稍微心神不宁,眼睛更是不知往哪看,整个人都飘飘的。 “睡一会吧。”赵曜蹲下身就要抬起他的脚,陆阮受宠若惊,双手撑着床急忙后退,“王,王爷?” 你要做什么,千万别过来,我……我会自杀的,你信不信。 他狐狸眼瞪得滚圆,眼底满是惊慌和戒备,小刀似的戳进赵曜的眼里。 这样的眼神赵曜看过无数遍,在各种人的眼里,小孩,敌人,更甚至是所谓血浓于水的亲人。 但头一次被刺伤,心底酸酸麻麻的胀痛,他手顿了顿,还是没放开,低头敛去眼角的弧度:“头晕的话就别动了。” 陆阮居高临下愣怔着看他,脑海中那个嗜血的掐着他脖子恶狠狠狰狞要自己命的赵曜怎么都跟眼前人重合不上。 他恍惚着被赵曜塞进了被窝里,完全陷在赵曜的气息中。 赵曜:“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说完转身就走了。 莫名觉得那高大的身影有些落寞,陆阮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叫出声。 还是害怕。 他吸了吸鼻子,缓缓闭上眼睛。 相同但却完全不同的两张脸在他脑海中来回闪现,陆阮皱着眉毛还真就睡过去了。 黑影一闪,赵曜几乎是在他呼吸绵延的瞬间出现在床前。 盯着他毫不设防,甚至单纯的有些痴傻的脸,赵曜笑了笑,但又立刻收了回去,红眸一闪而过,他双拳紧攥,深吸一口气压下想将人拽出来狠狠—— 蹂.躏亦或是疼爱的冲动。 他的狂躁症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据说是因为当时还是王妃的娘亲在怀着自己时不小心吃下了对胎儿不利的药,差点一尸两命。 幸好有江湖神医相助,母子逃过一劫,但胎毒太过阴狠,不能完全根除。 他从小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眼眸变色时会变得尤其嗜血。 人挡杀人,魔挡弑魔。 一方面害怕自己的存在对江山不利,另一方面废物利用,所以先皇才会下旨将他早早送去边疆。 想到冰冷的童年,脑壳一阵刺疼,赵曜皱着眉,扶着床慢慢滑落着坐在床边,五官扭曲表情变化,显然是在承受着巨大的苦痛。 就在他几乎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手指陡然触上绵软的,柔滑的东西,他蓦地瞪大眼睛,犀利的视线如火,几乎要将眼前事物尽数灼烧。 但在对上小兔子那张平和的脸时,他狰狞的面目顿了顿,双手捂脸,遮住眼底所有的暴虐。 再放下来的时候已然心平气和,或者说心头的暴虐暂时被压制了下来。 赵曜隐忍地盯着他被咬的有些微肿胀的饱满红唇看了半晌,双手撑在他的脑袋两侧,俯下.身。 贪婪地嗅着他脖颈处传来的优雅清香,偏头便亲了那纤细白嫩的脖子上。 唇瓣肆意滑动,最后停在那又香又软的软绵绵嘴唇上。 陆阮下意识伸手环住身上的障碍物,抱枕似的往自己身上压了压,又觉得手感不太对,嘟囔道:“好硬。” 谁买的,要换。 换成丝绵的。 赵曜后背一僵,舔了舔他的嘴角。 粗糙的味蕾激的陆阮颤栗一瞬,痒痒似的将怀里的“东西”抱得更紧了。 ***** 午睡而已,陆阮也没睡的太久,准确来说是被外面的响动吵醒了。 他没起来,甚至没敢动。 常识告诉他,一旦他呼吸有变,外面的人都能察觉到。 倒不是想做坏事,只是难得安静,陆阮还不想刚睡醒就去应付魔鬼,稍微出点岔子,担惊受怕的还是自己。 他轻轻合上眼睛,理了理这两天自己见识到的赵曜的每一面。 这人,是不是—— 人格分裂? 这种病,陆阮有一点点了解。 据说是因为主人格太没有安全感了,为了寻求保护,第二人格就出现了。 本来就是作为保护者出现的第二人格一般都比较凶残,跟初次见面的赵曜也能对上号。 陆阮想,难怪翠竹要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激怒他。 因为激怒赵曜,就会牵扯到另一个赵曜,那个杀人如麻,眼瞳是血红色的赵曜。 主人格的赵曜虽说身怀上位者气势,也不怎么好相处,但起码不会动不动就要掐死自己。 想来想去,陆阮觉得自己还要更乖顺一些,让对方相信自己没有恶意,绝对不会对他产生威胁,更不会害他就好了。 想到可以免除皮肉之痛,陆阮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也舒缓不少,找到问题的根本了,事情总是在慢慢变好不是吗。 他下意识地咧了咧嘴,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再乐观一些。 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蔓延在鼻翼两端,视线在狭窄的屋内搜索了一番,看到柜子上一只小香炉正袅袅冒着淡白色的烟雾。 睡着之前还没有的。 他吸了一口,有点像线香,但味道淡淡的还挺好闻。 也不知道是睡了一觉的缘故,还是熏香有宁心静神的作用,之前胸闷气短的憋屈好像被疏通了,昏昏沉沉的脑袋此时也略有清明。 “归宁?” 这地方不隔音,对方说话也没刻意压制,陆阮听得还算清楚。 原本不想多事的,可也不是他想不听声音就不飘过来的,陆阮又不敢抬手,怕布料摩擦声告诉对方自己醒了。 耳朵尖动了动,被迫听了。 然后—— 整个人就懵了。 明天要回颜府?!! 送死么?! 第26章 26.赎罪 赵曜声音冰冷,没有暴躁,也没有在他面前的轻松调笑。 迫人的气势自然而然就从言谈间流露出来。 即便陆阮看不见那张脸,但似乎也能身临其境,感受到他逼迫的凌厉气场,甚至想立刻一咕噜翻身正襟危坐,严阵以待。 可见,赵曜是真的不喜欢颜府。 不光是赵曜不想去,自己也绝对不能回去呀。 陆阮紧抓着被子,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多么期盼赵曜能任性地说出不去这两个字。 毕竟—— 即便颜府愿意配合隐瞒自己不是颜苏卿,但自己也不是颜苏叶啊! 若是被颜府抓住了把柄,岂不是后患无穷。 颜家那样工于心计,自己就算现在长满蜂窝煤的心眼都斗不过,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尽可能远离,完全不接触。 屋内光线昏暗,陆阮想了想自己跟赵曜提起不想回去的可能性,视线落在房顶的长梁上,指尖摩挲着身下粗糙的床单。 估摸着自己上吊和被赵曜掐死,哪个受罪更少一些? 选择上吊吧。 虽说都是窒息死亡,但好歹不会被那双血眸吓得回档重来还要做噩梦。 “颜守信,跑了?” 就在陆阮盘算着床单的长度够不够,没有凳子怎么把床单系上房梁的时候,不期然听到这么一句话。 眼睛瞬间就亮了。 闪亮亮,犹如启明星似的。 颜家倒了? 以后都没有颜家了? 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毕竟那可是颜太尉,身后还有颜夫人的娘家支撑着,又不是温州皮革厂,带着小姨子直接就跑了。 不可避免有些失望,陆阮竖着耳朵,仔细倾听,一个字都不想落下。 “哼。”这一声就像是直接砸在了陆阮的心里,他小心翼翼抬手按了按突突突的心脏,不住地在心里默念。 别怕,他不知道你偷听,别自己吓自己。 心理暗示完全不起作用,陆阮甚至觉得心跳声都比赵曜说话声大,裹紧了被子生怕外面听到。 “乡下休养?”赵曜嗤笑,“跑的还挺快,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赵曜不屑跟他比小动作,但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任由颜家构陷自己,所以王府的人一直留意着颜府的大动作,却没有细查。 “不管他。”赵曜嫌恶皱眉,反正也翻不出了大风浪,颜府的人,最后也只会剩下小兔子一个人。 想到这里,赵曜难得为难,毕竟—— 再怎么说,颜守信也是小兔子的父亲,到时候小兔子会……如何看待自己。 他手指点着桌子,盘算着如何给小兔子洗脑。 自从他踏进王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彻底和颜家断了关系,从今以后小兔子生是赵家的人,即便死也不能离开王府。 陆阮缩在被窝里,尖削白皙的下巴掩盖在被子下,唇角微微上扬,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头疼如何避开颜府的时候,某人已经完全断绝了他以后可能会跟颜家有接触的任何机会。 看来颜府也在避免见到自己,毕竟这件事上,颜府和自己是命运共同体。 那以后,好歹不用担心自己不是颜苏叶的身份被发现,陆阮喜滋滋就差摇尾巴了。 只是—— 一想到提起颜家赵曜掉冰碴子似的声音,陆阮不由得一个激灵,立刻按住自己的手不敢再动了。 完犊子。 陆阮想到了“质子”尤其贴合自己现在处境的两个字。 只不过质子失去作用之后必死无疑,但自己是不死之身,陆阮第N遍头疼,自己到底来这个世界是干嘛的!! 如果是送死的话,为什么死不掉!! 难不成…… 陆阮眼神变了变。 果然,他是被送来伺候赵曜的?! 想到这世界的神经病性质,还挺有可能!! *****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由远及近,陆阮慌张闭上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他不自觉双拳紧攥,后悔。 为什么要装睡,为什么就不能装刚醒,毕竟—— 顶着巨大压力睡觉也是一种折磨。 上方传来沉稳的低笑声,陆阮心下一沉,惶惶掀开眼皮,抬起惺忪的睡眼。 好在他刚才一直没有长时间睁眼,眼角尚且粘腻,甚至看不清对方的真切表情,看上去还真有点像是刚睡醒。 陆阮抓着被子急忙坐起来,早已散开的发丝披在后背,被静电蹭的有些毛糙,有几绺落在鬓边,痒痒的他也不敢伸手拨开。 颧骨几乎被盖住,更显得他巴掌大的脸小的异常。 “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陆阮心虚,没敢说具体时间。 好在赵曜并不在意细节,挨着床边就坐了下来。 隔着被子,陆阮也能感受到赵曜硬邦邦的屁股,热乎乎的让人难受。 他动了动腿到底还是没敢大动作挪开,只希望对方没注意两人相挨的位置。 距离近了,陆阮发现赵曜一双浓密的剑眉微微拧巴着,好似在发愁,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拽紧了被子。 一只手搭在肩膀上,陆阮太阳穴猛地一跳,整个人几乎都要跳起来,被强大的力道按住,另一只手抬起。 极大的气势压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就只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盘亘在额头上,陆阮听见他问:“发烧了?” 浓郁的气息将他严严实实包裹住,陆阮被冲的迷迷瞪瞪,脑袋一团浆糊似的,完全没想到还要回应。 意识涣散间只看到一抹黑色的影子要飘走,他下意识伸手,回过神来手里正攥着一片黑色的衣角。 陆阮:“!” 赵曜显然比他更惊讶,原地顿住回头看他,亦或是看他拽着自己的那只手。 “……”好想剁掉!! 真是手贱,老虎屁股是随便能摸的吗,腿蹭的不算! 陆阮慌张收回手:“不,我不……”灵机一动,他立刻说道,“不用麻烦王爷了,我没有发热。” “怎么了?怕我责罚翠竹和翠柳?”赵曜显然也想到小兔子竟然会主动搭腔自己,神色更柔和了,轻笑着调侃他,“她们虽说是姑娘,但到底也是第一次伺候人,是我考虑的不周到。” 陆阮手指紧捏着被子一角,指尖发青发白。 赵曜盯着他脑袋顶翘起的呆毛,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又揉了揉。 陆阮:“……”差点被一手怼到墙上去,幸好屁股坐硬了,勉强维持住身形。 手感很不错,赵曜舔了舔干涩的唇角,低眉看到小兔子唯恐避之不及的脸色,心下不快,但怕吓得太过也只能不情愿收回手。 心尖颤巍巍的,抿唇克制住嘴角不要上翘的太厉害,他佯装无事说道:“有根头发翘起来了,我帮你压下去。” “……谢谢。”不知道还以为你要帮我把整个脑袋压下去,想了想动画片中汤姆猫被欺负的脑袋囫囵缩在肩膀里的模样,差点笑出声。 好在及时忍住了,有点后怕。 也是这个人格的赵曜太温柔了,在他面前自己竟然还敢胡思乱想,这样不好不好。 陆阮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丝毫不敢懈怠。 他的些微变化都被赵曜收在眼底,外面关于他的传闻太过凶残暴虐,再加上之前无意间流露出的凶悍使得小兔子一直不亲近他,所以现在才会煞费苦心想要拉近两人的距离,如此变化正是赵曜想要的。 赵曜刚才微微堵塞的心情好了不少,只觉得长此以往下去,两人的关系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他捻着指尖,回忆起刚才软滑的触感,也意外自己在小兔子身上竟然拥有如此大的耐心。 就好像—— 如果能让对方永远不离开自己,铁杵他都愿意磨成针。 真是邪了门了。 以前听手下将士说起家中夫人,看他们脸上总带着憨傻的笑容,以及言辞间流露出来的惧内。 总觉得好笑。 没想到——是真的。 小兔子不是人,是兔妖,一定给自己下咒语了,否则怎么就非他不可了。 赵曜想不明白,也不愿想明白。 前二十几年他想的太明白,没有信仰,更没有在乎的人或事,就好像下一秒直接去死也无牵无挂。 他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小兔子的出现给他的生活带来的不只是乐趣,还是活下去的理由和意义。 人生头一次有了近乎于软肋的存在,他不害怕,甚至还有些欢喜,就好像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他的如释重负感。 赵曜盯着他,眼波流转。 小兔子,一定会永远留在他身边的吧。 一定会。 即便不会,他也能变成会。 陆阮睡得迷迷糊糊,胸前衣襟敞开大半,露出细长优美的脖颈。 赵曜眼眸晦涩,视线落在白皙肌肤上还未消退的斑驳青紫痕迹上,喉结上下滚动。 “!”陆阮指尖动了动,勉强按捺住想要捂住脖子的手,眼睫毛不自在地眨动着。 眼神如此炙热,好怕他心血来潮,抬手就掐自己的脖子。 赵曜见他脸色煞白,如坐针毡的模样,还以为他睡得不舒服了。 心下无语,只觉得跟姑娘打交道比上战场还要难,简直难于上青天。 还能怎么办,只能以后更加小心翼翼了。 风吹日晒病了,或者是一个没看管好吓坏了,心疼的还是自己。 赵曜弯腰:“头疼?” “不疼。”就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真的,他连连摇头,脑袋上的发钗几乎被他甩下来砸在赵曜的脸上,“我没事,就只是屋子暖和,我睡得热了些。” 后面一句他说的小声,不敢让对方觉得自己麻烦。 好想把他脑袋上的装饰摘下来,总觉得尖利会刺到小兔子。 刚一抬手,就看见小兔子瑟缩着向后退了退,甚至还做了一个双手环胸的动作,虽然很短,但—— 赵曜脸色漆黑,他还没丧心病狂到一晚上的时间就出尔反尔。 “没事就好。”赵曜讪讪收回手,视线也从雪白的胸口处挪回来。 想聊聊天,不过他平时话就不多,毕竟跟一群糙汉子爷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导致他现在连个流行话题都挑不起来。 狭窄的房间就只剩下两人轻缓的呼吸声,紧紧缠绕在一起,暧昧异常。 连点共同语言都没有,这可不行,赵曜心内盘算着空闲了是不是应该去买两本灵异志怪的话本看一看。 虽说他以前一直不信,甚至觉得是天方夜谭,但若是小兔子感兴趣——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还真的有妖怪。 陆阮尽量平缓下呼吸,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甚至想把自己缝进被子里。 无意间瞄见赵曜上翘的唇角,他怔愣住,害怕都忘了。 “?”难不成……还有其他人格,怎么看起来略傻气?! 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就算再傻,也还是单手就能掐死人的赵曜。 “既然没事,就起来吧。”赵曜注意到他的眼神,轻咳两声,一把掀开被子。 陆阮:“!”惊慌失措地赶忙松开,示意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很配合,千万别生气。 嫩绿色的外衫轻飘飘落在腿上,正好盖住他慌乱下想遮挡的部位,毕竟掀开被子忽然发现自己被脱得只剩下中衣,他没当场尖叫出来就已经很坚强了。 眼角小心睨着赵曜,没发现对方脸色变化,想到若是发现自己男人身份,才不可能跟自己在这里废话半天,陆阮小心松出一口气。 可又觉得后怕,一次两次不会被发现,次数多了呢。 尤其两人现在还是夫妻的身份,不脱衣服才不正常。 陆阮头疼欲裂,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好的办法,只好无条件先相信那个糟糕的控制面板了。 “该吃晚饭了。”赵曜背对着他,没话找话,身后布料摩擦声听在耳朵里,想到脱衣服时没控制住抱了又抱的柔软的身体,双拳紧攥,青筋隐隐凸显,甚至衣袖都要被暴起的肌肉撑破。 就是瘦了点,干瘪了点。 他没抱过别人,但眼睛也能看到,小兔子身板太弱了,难怪身子也不好。 真不知道颜家是什么情况,唯一的大小姐也虐待不成。 赵曜皱了皱眉,又想到现在小兔子在自己手上,以后慢慢调养总会好的,这才勉强呼出一口浊气。 身后陆阮却是震惊了。 吃晚饭?!他一直觉得自己只睡了半个小时亦或是二十分钟。 事实是他竟然睡了一个下午?是潜在意识觉得睡过去就不用醒来了么,还是说觉得睡梦中就算被掐死也不会疼。 他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疼的一阵子牙咧嘴。 看下次还敢如此掉以轻心吗!!不知道赵曜喜怒无常,还敢擅自挑衅他的底线? 让你磨墨,你竟然睡觉,书童好歹比睡美人活的时间长吧!! 赵曜回身正好看见他手忙脚乱和衣服做抗争的焦灼模样,笑着说道:“今天用反早一点。”言外之意就是不用着急,吃完还有时间去院子里转一转,不会因为吃过难受。 他已经下令让府里的晚饭时间提前半个时辰了,不光是吃饭,其他都让按照小兔子的意愿来,一点一点慢慢改,改成小兔子的家。 以前王府只是一座住所,从他嫁进来的那一天起,王府就是他们的家。 陆阮没领会到他弦外之音,只专心跟胸前繁杂的扣子较劲,他是真不会穿这古代的衣裙,即便看的时候觉得翠竹动作娴熟,但自己上手就会知道这东西还真不简单。 比如,右边衣襟压着左边,还是左边压着右边来着。 这扣子是要错位还是就这样直接扣上? 面前还站着赵曜,他急的脑门上全是汗。 粗糙的布料摩擦过额头,陆阮一愣,唰地抬起脸。 赵曜黑色的袖子上看不出水渍,他低头,拽着陆阮的衣服前襟,研究了一会便找到了门道,帮他摆弄好之后还顺了顺褶皱,尤其贴心。 惊得陆阮瞪圆了眼睛,企图从他的眼神中发现,这具壳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个人格? 他记得一部电视剧,男主身体里就住了七个。 性格迥异,甚至连性别都不一样。 很神奇,也有点诡异和可怕。 但好像只要不是红眸,这些人格都挺好相处。 尤其是对他,简直好到异常,经过昨天晚上,陆阮估摸着对方暂时也不会碰自己。 那就只有一个理由了。 “他们”在为红眸赎罪,在变相补偿他。 陆阮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只要赵曜的眼睛是黑色的,自己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普通乖巧模式就行了? “想什么呢?”赵曜手心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回神。” 陆阮仰着脸,傻乎乎笑。 既是讨好,也是庆幸。 赵曜:“……”万箭穿心。 心跳都停了一瞬。 他慌张转身,掩去脸上的惊艳,小兔子不仅软绵绵的,笑起来也忒好看了些。 第27章 27.吃饭 今天的饭菜显然很合陆阮的口味,清淡可口。 满桌子几乎都是绿菜,偶尔几块荤腥也是提味的,一点都不腻。 陆阮胃口不错,就着红烧茄子还有青菜豆腐吃下了小半碗饭,肚皮溜圆。 他吃完了,赵曜才添第二碗饭,他也不好意思放筷子,便盯着赵曜面前那碗肉丁茄子发呆。 赵曜轻笑:“是鸡肉,扬州大师傅做的,你尝尝。”他说着将那盘茄子和陆阮面前的炒青菜交换了一下位置。 陆阮连连摇头:“不了不了,我吃不下了。”他下意识摸上凸起的小肚子,脸上挂着两抹陀红。 “你太瘦了,身板弱,多吃点才能再长高些。”赵曜摇摇头,但也没有强迫他吃,“不过现在也不矮。” “……”赵曜不知道,但陆阮可不能忘,他是男人,这海拔在女孩子堆里正常,但其实是中度残废。 见他神色尴尬,赵曜也不多说,低头扒饭。 其实像这样,一桌子吃饭,还能说上两句话,他已经觉得很新奇,很不可思议了。 好像,是有点家的味道。 陆阮无聊,视线也不知放在哪儿,索性拿着筷子在茄子那盘菜里挑挑拣拣。 赵曜看见了,只觉得他小孩心性,倒是也不嫌他,甚至还专门挑他筷子尖点过的茄子夹。 吃到嘴里甜丝丝的,都快吃出小兔子嘴唇的味道了。 两人都没开口说话,但赵曜的敏感让他知道,那双细长的狐狸眼正软钩一样搔挠着他的心尖,他抬起脸来。 陆阮小心将面前的盘子向前推了推,小声说:“我把里面的生姜都挑出来了,你吃吧。”毫不掩饰的讨好神色。 比之其他女人有过之而不及,但赵曜就是讨厌不起来,甚至还很受用。 但也不可避免地愣了一瞬,下意识问出口:“你怎么知道我不吃生姜?”他自己都不知道。 大漠条件艰苦,吃不到东西的日子都比比皆是,他自认为从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 再者说来,不暴露自己的喜好是他学会的第一门课,毕竟,他母亲也正是因为一时贪嘴才送命的。 “……昨天你吃红烧肉的时候,咬到生姜会不……不舒服。”皱眉撇嘴,小孩似的,然后他就只是象征性地吃两块。 但其他放了生姜的菜却是还吃的,所以陆阮猜他只是讨厌生姜块,并不嫌恶生姜味。 他斟酌着语气,并不想给赵曜留下心机深沉,吃个饭都要看他动作背后含义的印象。 确实不是他主动观察的,只是他经常跟小孩同桌吃饭,很多孩子都不喜欢这类提味的,还有人对香菜或者韭菜敬而远之。 赵曜哈哈笑了两声,眉飞色舞,什么也没说,但捧着那盘菜吃的津津有味,甚至到最后还抛弃饭碗直接将米饭扣在盘子里拌着汤汁光盘了。 “!”陆阮瞪圆了眼睛,更当他是个小孩了。 “下次你让厨房把生姜切得大块些。”陆阮眉毛拧在一起,不自觉就碎碎念起来,“生姜可以提味,也能驱寒气。”只要吃菜前挑出来就好。 军中将士多豪迈,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口味还都重,这还是第一次被注意到自己不喜的东西,赵曜手背抹了抹嘴角:“你去说吧。” 陆阮哽了哽,为难。 外来人口才住了几天就去找茬,好像不太好。 但是——他小心掀开眼皮,望着情绪明显高涨的赵曜,深深觉得这份好感度还是刷一刷的好。 赵曜吃饱喝足,慢条斯理说道:“你是府里的女主人,自然只有你说他们听的道理。” “!”在他面前自己就像是透明的,什么心思都瞒不住,陆阮面颊通红,笃定主意以后绝对不要动歪脑筋,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胳膊架在桌子上,下意识挡住自己的胸。 男人身份一定要好好好好好隐瞒住,演戏的最高境界就是入戏,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女人了!! 赵曜说自己是女主人,他就是女主人,反正只是一个身份而已,说不定他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好。”陆阮低头应承下来。 你说什么都对,陆阮严格遵循着古代夫权为天的游戏规则。 一顿饭吃的舒坦,赵曜放下碗,长长呼出一口气,比拿下险要城池还要畅快、 陆阮很识相地递上去一块月白方帕。帕子上沾染了淡淡的雅致清香,赵曜盯着看,并没有伸手。 陆阮解释:“干净的,我没用过。”也不知古代女子是不是才子佳人捡帕子的故事看多了,翠竹竟然在他身上塞了不下五条丝帕。 不过也可能正是因为身上携带的帕子太多,容易掉落,才会衍生出那些口口相传的邂逅。 正好现在拿来献殷勤。 小兔子很单纯,他的讨好不是谄媚,也不是阿谀,就只是傻乎乎地力所能及地做一些小事,真的是完全能让人直接忽视的小事。 跟大漠那些动不动就贴上来的女子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赵曜能看出来,他不想要别的,就只单纯是因为害怕自己。 小兔子蠢笨,难道不知道女人还有一个致命的武器么,赵曜盯着他的小身板,自觉小兔子这样傻呆呆的就挺好。 出淤泥而不染,还没被颜府地丑恶所浸染,真难得,难怪如此讨喜。 赵曜斜眼,指尖划过陆阮的手背,感受到他的微微战栗,接过帕子擦嘴:“为夫又怎会嫌弃夫人用过的。”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调戏了,但那是赵曜,是他的夫君,只能算作闺房之乐,陆阮无法反驳,只能僵着面皮扯了扯嘴角。 下次给你用过的,看你用不用。 也就只能想一想,其实他并不敢。 陆阮低着头不吭声,被松松绑在后面的头发遮盖住大半张脸,也挡住了红扑扑的脸蛋,还真有两三分小媳妇的模样。 惹得赵曜心尖痒痒的,想笑。 他还有很多事没做,前段时间根本没把成亲放在心上,即便成亲的当天也只是耽搁了半天,但自从迷上了小兔子之后,就是坐在书房,也没心思看公文,密密麻麻的字最后都拼凑成了小兔子的眉眼。 最后不得不推开门,暗地里去看一眼,然后回去。 再重复一遍刚才的步骤。 赵曜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在暗卫眼里就是傻子,是吃错了药的表现,但他控制不住,比暴虐的心情还要汹涌。 现在他也想跟小兔子共处一室多呆一会,但有几件事很着急,今晚必须处理。 陆阮听他说了之后,还以为自己要跟着去磨墨,没想到是被命令去院子里走一走,然后回来睡觉。 陆阮觉得有点懵,但也不问为什么,正好他觉得有些撑,散散步消消食也挺好。 “过来。”赵曜冲着小兔子招招手。 柔和的灯光下,他眉目柔和,顶多也就是个稍显严肃的人,陆阮不是那么怕了,走到他的面前。 第28章 28.束发 赵曜把着他的肩膀, 让他背对着自己,轻笑出声:“怎么,你就打算这样子出去?” “?” “这般慵懒闲散的模样, 夫人还是留着为夫一个人欣赏吧。” “我……”陆阮恍然意识到书房起床之后, 他不会梳头发, 便用了一根绳子模仿女孩子的模样松松绑住了,和披头散发并无两样。 难怪从书院出来,翠竹和翠柳看向自己的眼神复杂又怪异。 “……”这俩不纯洁的, 恐怕又在发散思维。 陆阮瞬间羞窘, 耳尖通红,耳朵根处都是滚烫的。 顺着雪白微红的脖颈向下看,赵曜眼神微怔, 呼吸粗重不少,急忙用内力按压下来。 本来还想再说些,想看小兔子被逗得眼圈红红,要哭出来的模样。 可现在, 明显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赵曜闭了嘴, 视线集中在那如绸缎般顺滑的头发上,还能闻见清爽的皂角味。 “你用的什么洗头发?”他也不是没接触过女子,小酒馆里的火辣女子还没近身他就被熏得晕晕乎乎, 只想一巴掌把人拍出去。 可小兔子身上的味道, 令人沉迷上瘾, 但却又能保持灵台清明。 他只想紧紧搂在怀里, 狠狠□□一番。 “嗯?”赵曜的指尖插在自己头发里,扯得头皮有些疼,但更为别扭的还是—— 他竟然在替自己扎头发,陆阮后脊背都是毛毛的,心神不宁之下低低呻.吟出声。 赵曜像是受了蛊惑似的,重复问道:“你用的什么洗头?” ……”陆阮心一惊,别是头发脏了有味道吧?! 虽说他这两天都有洗澡,还洗过一次头发,但这么长!! 难保有洗的不周到的地方。 陆阮脸色一凛,不着痕迹向前挪动着脚步,想把头发从赵曜的手里解救出来,害怕熏到对方。 因为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生气暴躁可就不好了,他今天晚上绝对把自己萝卜似的涮吧干净,每一根毛都打上皂角! 赵曜也没给别人梳过头,粗手笨脚的,又因为对方不配合下意识一拽,定睛的时候手上已然多了一小撮乌黑的头发。 “!” 这突如其来的钝痛,疼的陆阮一个激灵,他捂着耳根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赵曜呆怔一瞬,连忙伸手按了按,从善如流道歉:“是我的错,是我下手太重了。” “!”说完两人同时愣住了。 陆阮震惊于他竟然会道歉,明明是自己的错,一瞬间脑子如同打结缠绕在一起的毛线,杂乱不可开交。 而赵曜自打出生以来,从没认过错。 他兵马大元帅,手握重兵,一言一行都颇受关注,平日里尽量不出错,即便有错也能硬生生凹成对的一方。 他是绝对不可以错的。 可现在,道歉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道歉完赵曜也不纠结,他在外还是王爷,依旧位高权重,被架在山顶上供人崇拜静养,但关起门来谁知道自己给小兔子认错了。 他一脸坦然,认错都像是论功行赏似的。 甚至道完歉,无师自通地给自家王妃绑了个马尾。 简单大方,若是手头用工具的话还能团成一个发髻,行动方便,不过这样甩来甩去,也挺好看,还好玩。 赵曜顺手拽了一下:“好了。” 翠竹和翠柳就在门口候着,陆阮晕晕乎乎打开门,两人立刻迎上来行礼。 更多的还是观察陆阮的神色,毕竟王爷刚离开的时候一脸满足,很难想象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翠竹有些担心王妃,很怕一时半会出不来。 “……”翠竹试探着开口问道,“王妃,这发饰……” ,“没事。”陆阮可不敢说是她们王爷亲自动手弄的,瞄见两人暧昧的眼神随口敷衍道,“我自己扎的。” 翠柳刚张嘴,就被翠竹狠狠拽住衣袖瞪了一眼,委屈地没出声。 翠竹一脸我什么都知道,但我什么都不说的了然表情,眼底含笑:“是,王否可否需要奴婢为您重新梳洗?” “不不不,不用。”陆阮连忙摇头。 你们王爷绑的,我出来就给拆了,那他岂不是要拆了我的脑袋。 他要留着,翠竹当然也不会说什么,低头说道:“王爷说带您在府里转转。” 王府空旷,上下几百号人住了几十年了,但仍旧只是一栋空荡荡的宅邸,虽然大,还干净整洁,环境优美,随处都能看到绿植,赏心悦目,内部也都收拾的妥妥帖帖,井井有条,但就是没有一丝人气。 陆阮向来不喜欢走路,更不喜欢毫无目的地闲逛,更何况并没有什么好看的,所以兴致缺缺,但毕竟是赵曜的话,还是要听的。 “随便转转吧。”三个人便龟速磨蹭着。 陆阮低着头,脚尖碾着小石子若有所思。 翠竹和翠柳两人则是盯着他脖颈下一串一串青紫痕迹,在心里叹气。 王妃当真是可怜,也怪她们,没有提前找写书给王爷看,现在则是碍于面子不好找了,恐怕两人还要磨合一段时间。 三人各有心思,走了没一会儿,眼瞧着景致有些熟悉,陆阮眯了眯眼。 翠柳急忙说:“这是小公子练功的地方。” 陆阮恍然大悟,他回头正好对上翠竹微微笑点头,喜滋滋搜寻赵楠的身影去打招呼。 赵楠自然是还记得他的,远远就看到他了,甚至还专门停下来等他过来。 陆阮蹲下来,橘黄色的灯光笼罩在后背,只剩下泛着柔和光晕的弯弯的眉眼。 他四下看了两眼,小声问:“昨天有没有人为难你?” 他一直担心赵楠,但自身难保,也没敢惹事,今天看他好端端的,自然松出一口气。 赵楠依旧不多话,只摇摇头,示意没事。 “那就好。”陆阮拍了拍他的肩膀,瞄一眼因天色变暗完全看不清楚红心的靶子,“练得怎么样了?” 软绵绵的手指擦过赵楠的脸蛋,有一种亲近的感觉,赵楠抬脸看他。 陆阮随手拿了一支箭在手上把玩,摩挲到冰冷的箭矢上似乎有花纹,凑近了看却是一个虽然小,但龙飞凤舞的“赵”字。 也不知道是什么字体,活灵活现,和赵曜的人一样,意气风发,一副张狂却只会让人生畏,并不令人讨厌的感觉。 指尖触及上去,冰冰凉,粗糙的触感让他仿佛也看到兵戈铁马,众位将士厮杀着红着眼向前冲。 “杀!”最前面的领头人一身金光闪闪的铠甲,端坐在马背上,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一双修长结实的腿使劲一夹马腿,率先冲入混乱喧嚣的战场中去。 耳边刀剑相接的撞击声不绝于耳,甚至隐隐还能听到急促的马蹄声以及凄厉的惨叫,陆阮吓得心脏砰砰砰跳。 他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自然打心底里害怕,身临其境让他感觉到一把尖刀似是穿破幻境直直扎进他的胸口处。 扎得他浑身冰冷,动弹不得。 那溅了一身鲜血的小金人陡然回头,头盔遮不住他的面容,陆阮能清楚地看到赫然一张赵曜的脸。 戾气浓郁,双眸暗红,苍白脸颊上的鲜血淅淅沥沥往下掉。 “!”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只剩下耳畔呼呼的强风,几乎要将这个画面卷走似的。 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眼神狠厉冰冷,直勾勾射向陆阮,和他面对面对视。 陆阮甚至能闻见他身上浓郁的血腥味,脚下一软重心向后栽去。 “别动。”赵楠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箭,“箭头锋利,会受伤的。” 和赵曜声音接近,但并不如对方气势浑厚,甚至还多了些独属于小孩子的清亮和奶味,陆阮陡然回过神来。 他慌忙松开手,箭到了小孩的手上。 脸颊微红,陆阮略有些不好意思,竟然被自己的想象吓尿,简直丢脸。 咳咳两声,陆阮岔开话题问道:“你吃饭了吗?” 想到昨天那几块粘腻的糕饼,赵楠愣了愣,摇头:“还没。” “怎么又没吃?”陆阮不高兴,拧巴着眉毛抱怨,“小孩子怎么能不吃饭,这不是虐待小孩么。” 赵楠没吭声,没说其实这也是自己给自己立下的规矩,平白让王爷背了黑锅。 就在陆阮盘算着怎么带他去吃饭的时候,一队穿着藕粉色衣裙的丫鬟款款而来,每个人手上都拎着一只小食盒,并排站在他俩的面前。 陆阮:“?” ”王妃。”那领头的姑娘上前一步,垂着脑袋恭恭敬敬说道:“王爷说,这些糕点都是新出的样式,让您试一试。“ 翠竹上前,一样一样打开食盒。 每个里面都装了一两块点心,形状各异,霎是好看,空气里飘荡着香甜的味道。 翠柳在后面咬着手帕,热泪盈眶。顶着大太阳排了恁长时间,满心想着王妃一定不会吃独食的,谁知喜滋滋刚出来就被王爷手下暗卫打劫了,连点糕饼屑她都没尝到。 好看,好香,好想吃。 被刺激出口水的还有陆阮,他起身看到糕点的瞬间眼睛唰地就亮了起来,回头问赵楠:“你跟我一起吃?” 还不等赵楠说话,丫鬟先一步开口:“王爷说了,小公子正长身体,自然也不能饿着,陪着王妃一起用些吧。” 赵楠:“……是。” 陆阮脸上几乎笑出了花,赶忙吩咐翠竹和翠柳收拾,说话间唇角高高扬起,压都压不下来。 所有的食盒都摆在石桌上,陆阮本来就是出来消食的,自然不饿,他双手撑着下下巴,看赵楠小口小口优雅地进食。 和小时候的自己很像,不过后来,这好习惯他便丢掉了。 因为在孤儿院,和一群熊孩子吃饭,吃完衣服还是干净的就已经很是容易了,哪里还顾得上形象。 甜软的气息不断飘荡在鼻尖,陆阮吸溜吸溜口水。 “好吃吗?”他舔了舔嘴角,视线落在那盒粉色的,做成花瓣形状的点心上,想吃。 “……”赵楠犹疑了一瞬,点了点头。 其实有些甜,还有点糯软,总觉得会黏在喉管,只有搭配着茶水才能压下去那股子甜腻。 那盒做成绿叶形状的还行,淡淡的清香,入口有些苦涩,但回味起来舌尖能尝到淡淡的甜味,和茶一样。 陆阮喜欢吃甜食,以前牙不好,总是被规定吃的量,所以—— 面对如此诱惑,他完全忍不了,伸手正要去拿,被翠竹叫住。 陆阮回头,对上翠竹为难的神情,茫然。 “……”翠竹向后看了一眼,硬着心肠说,“王妃,您刚才说您吃撑了,所以出来转转。” “……”陆阮脸唰地红了,讪讪收回手,还不忘偷偷瞄了赵楠一眼。 对方很给面子地捧着茶杯喝水,低垂着眼睑看不清楚眼神,小半张脸也被茶杯挡住了,完美演绎了什么叫非礼勿听。 看他如此羞窘,翠竹心里也过意不去,但这糕点本来就不是给王妃吃的。 只是王爷担心他跟昨天一样,偷偷摸摸还把自己给噎着了,所以才送过来的,并不是让他一起吃,甚至还特意嘱咐了不能让王妃吃。 翠柳凑上来,视线紧紧黏在糕点上,心疼地说:“王妃放心,若是您想吃,我明天再买回来就是了。” 其实他没有多想吃,又不是小孩子,但听了这话,陆阮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了笑脸。 翠竹见赵楠吃的也差不多了,生怕王妃把持不住,连忙吩咐收起来。 “你去练箭吧,我去别的地方转转。”小孩子还是要上进,他在这里碍事,陆阮低声浅笑,揉揉他的脑袋,“小心受伤。” 赵楠犹豫开口:“王妃姐姐?” 赵楠的小包子脸杀伤力极大,大眼睛忽闪忽闪隐约渗透着无助,萌的陆阮心肝颤巍巍的,只想捧着自己的小心心—— 给你给你都给你。 “嗯?”陆阮蹲下,半搂着他柔声问,“怎么了?” “你还回来看我吗?” 陆阮还没回话,身后翠竹脸色唰地就变了。 “当然会呀。” “王妃?”陆阮手刚捏上赵楠的婴儿肥,听到翠竹略重的声音,疑惑回头。 翠竹白着脸:“不早了,王爷还等着王妃呢。” “!”陆阮惊讶,“什么时候说等着?”难道不是消消食就可以直接回去了? 就刚刚,翠竹看着隐匿在长廊下的身影,紧张说道:“先前就说了,王爷今天会回去的早一些,王妃没事也早点回去吧。” 陆阮:“……”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说,他还要趁着赵耀不在,洗澡换衣服!! 赵楠目送他离开,还没转身身后老嬷嬷迎上来,担心地叫道:“小公子。” 赵楠抽了抽鼻子,伸手拉弓,嗖地一声正中靶心。他低垂着眼睑,轻声问:“这,是不是就是娘亲的感觉。” 嬷嬷:“……!”幸好是娘亲,不是乱七八糟什么姐姐妹妹的就好。她看着难得露出落寞神色的小公子,张嘴就要去劝慰,身后低沉的声音打断他。 赵曜微微哂笑:“是吧。” 清风微凉,赵楠一愣,立刻低头行礼:“王爷。” ***** “睡了吗?”虽说赵曜也很想早点回来,但真正忙完时候已经不早了。 “回王爷,半柱香前还没睡下,但现在——”翠竹顿了顿,“王妃好像已经很困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撑不住睡着了。 赵曜凝神,不满:“困了还不睡,要做什么?不舒服?” “不是。”翠竹解释道,“王妃要等您回来,也是他吩咐不要熄灯的。” “都这么晚了,下次让他早点睡。”赵曜强行严肃,但也盖不住语气里的笑意,索性摆摆手,“去准备热水。” “送到隔壁。”赵曜叫住转身退下的翠竹,“待会进去拿换洗衣物的时候,要是睡下了就别吵醒了。” “是。”翠竹道。 赵曜抬了抬手,最后还是没推开,转身先去隔壁等着。 他难得泡了个热水澡,浑身冒着热气钻进了被窝。 床上自然是有两条被子的,但赵曜直接抱着闲置的那条扔在了桌子上,捏着小兔子的被子盖了一个小角,看上去略显委屈。 陆阮刚睡下不久,感觉到身边有东西,自发向墙边缩了缩,背过身去面壁思过。 赵曜略显柔和的脸上镀上几许不满,眼眸底的温柔暗沉如水,他轻手按在陆阮的肩膀上,五指扣住径自将人翻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睡梦中,陡然间天旋地转,微微眩晕。陆阮抬手,手心覆在眼皮上,遮住光亮,抽了抽鼻子没睁开眼睛。 赵曜看的新奇,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警觉性如此差的人。 盯着那张水嫩嫩的脸看了半晌,赵曜忽然心生恶趣,他掐住小兔子塌陷的鼻子,观察他因为喘不过气来憋闷的脸。 正躺在爱丽丝仙境中草地上望着白云惬意闭眼休憩的陆阮,听见滴滴答答的怀表声,睁眼想看穿着西装系着蝴蝶结的兔子身上什么样。 结果—— 迎面对上一双血红的暗色瞳眸,赵曜面目凶煞,一身冰冷坚硬的铠甲。 顺着他胸口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链子看过去,视线落在赵曜左手上那枚精巧小只的怀表上。 “5,4,3,2,1。”赵曜笑的面目狰狞,诡异的红光映在赵曜面庞上,他笑的面目狰狞,咬着牙从嗓子眼里逼出来几个字,“时间到,去死吧!” 第29章 29.噩梦 陆阮大惊, 慌张就要爬起来,可那只大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死死扼住自己的脖子。 昏黄的灯光下, 小兔子身上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赵曜盯着他单薄瘦弱的身子,很想抱一抱。 手下的小兔子突然变了脸色,可怜兮兮地紧紧闭着眼睛, 眼角泪水毫无征兆溢出来, 在枕头上泅出一团水晕。 五官扭曲变形,应该是做噩梦了。 贝齿死死咬着下嘴唇,白里透着青, 渗透出丝丝血迹,小口小口洗吸着气,因为太过急促差点被呛到。 没见过做噩梦反应如此大的,赵曜也吓了一跳, 连忙抱住在他后背轻轻拍着。 哪料这举动不仅没有安慰到小兔子,反而勾起了他这几天背在心里的无尽委屈和忧愁, 眼泪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不只是枕头,就连被子头也被打湿。 人眼睛还闭着, 窝在他怀里不停的蹭着, 呜呜咽咽抽搭个不停, 嘴里嘟嘟囔囔也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赵曜想叫醒他,可推了推。 小兔子不仅没醒,还往他的怀里滚了滚,像只害怕被丢弃的小猫一般,委屈兮兮尽可能缩小身子。 赵曜:“……”想拉开两人的距离。 小兔子脑袋往他的怀里埋得更深了,喉咙里发出小奶猫一样绵软的呜呜叫声,鼻尖渗透着点点鲜红,可怜极了。 赵曜心尖软软的,小猫爪子踩上去,软绵绵还带着点刺疼感。 “!”赵曜尴尬地往后退了退,可睡着了的小兔子明显是在寻求庇护,嘴里轻声呢喃了个什么,一直撒娇似的往他怀里钻。 后背悬空,再往后两人就要一起掉下去了。赵曜僵着脸,手撑着床抱着他往前挪了挪,当然,动作中小心避开两人下半身的接触,否则会更尴尬。 甜软的气息不断地往鼻子里钻,隐隐还能听见他软软的音调,小虫子是似的在骨血里啃噬。 熟悉的躁动感涌上心头,赵曜使劲按着澎湃的心跳,终究还是没压住喉间甜腻的血腥味。 他抱着小兔子的手臂使劲收紧,察觉到对方挣扎着反抗的时候,咬牙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小兔子脑袋一歪,即将睁开的眼皮重新合上,沉沉地睡去了。 赵曜单手掐着那纤细的脖子,看那张绝色的脸因为窒息泛红,眼尾也红红,眼泪不住的落下来,将眼角的泪痣放大,更显娇艳欲滴。 漂亮。 真漂亮。 锋利,又绝望的美。 赵曜舔了舔干涩的唇,理智告诉他,不能伤害手下的这个人,可脑子里却重复着灵一道声音。 这么美,是他的。 对,是他的,永远都是他的。 只有死人才不会离开,只有死人才会由身到心永远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以往此时,赵曜都是兴奋的。 可他现在,看着那张眉心紧凑,几句颤抖的眼皮,内心剧烈挣扎。 小兔子,死了,也就不是小兔子了。 他要一直死兔子干什么。 但骨子里的占有欲告诉他,杀了他,不仅能看到他更美艳的一面,还能由内而外地拥有他。 赵曜几乎都要被那声音说动了,他扯着嘴角笑的肆意,脸面埋在他的脖颈处俯下身深深嗅了一口又一口。 多么好闻的味道,赵曜内心忽然涌出一阵害怕,如果小兔子死了,这味道岂不是也慢慢消散了。 他咬着牙,一瞬间,睚眦剧烈,嘴角渗出丝丝鲜血,眼眸的红更暗沉了,张嘴。 尖利的牙齿狠狠磨在那凸起的青色血管上,似乎下一步就要狠狠咬下去,这么好闻的味道,滋味一定更加不错吧。 牙关一合,赵曜一偏头咬上小兔子柔软的唇瓣,眼睛紧闭,死死压制着身体里莫名涌上来的冲动。 牙齿尽可能轻轻捻磨着香香软软的唇瓣,不安的心跳声透过单薄的衣衫传进耳内,感觉到他些微挣脱动作,赵曜死死扣住他的腰,克制不住似的在他身上蹭了两下。 眼眸微微睁开,血红色褪下去不少,但仍残留着不少血丝。 他缓缓眯了眯眼睛,含糊不清地说了声对不起,双腿紧紧夹着对方的腰侧,,双手原本是想放在胸前的,可看着怀里人难过的神情,最后还是抓在他的后背,慢慢向下,借着柔软的触感发泄了一阵。 火气释放出来,赵曜情绪稳定不少,眸色也略正常。 可看着小兔子脖颈处斑驳的痕迹,总觉得自己像是个禽兽。 明明昨天才发誓说不碰他,今天便食言而肥,不仅碰了,还用那个地方碰了。 凉嗖嗖的大腿提醒他,刚才发生了多么丢脸的事情,赵曜甚至生出了双手捂脸的冲动,还没完全退却的暴躁隐隐有卷土重来的迹象。 赵曜:“!”不开荤则已,一开荤就有些收不住了。 只不过,这次显然没有刚刚那么失控,他一把掀开被子,可又舍不得面前温软的脸蛋,和手感极佳的触感。 最后无奈叹了一口气,极其没有面子地站在床边,眼睛贪婪地扫过那张白皙的面庞。 如果眼神能凝成实质,他早已将对方扒了个精光。 之后他也只是自己憋闷动手。 第一次是意外,既然清醒了就不能再做混账事。 他虽然不拘小节,但这等事,也是要征求对方同意的不是。 但—— 借用一下,应该不算冒犯,赵曜自欺欺人地想着。 皓白余光洒在床边,陆阮浑身酸疼,不舒服地嘤咛一声,眼前闪过细碎的星光,赵曜咬了咬牙,去后院井边淋了一桶凉水,练了一晚上去火气。 ***** 连着睡了两天好觉,陆阮总算是正常起床了。 只是起床之后,略感不适。 他先是转了转脖子,骨骼错位一般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又摸了摸嘴唇。 “嘶——”好像破了,还起了痂,摸起来硬硬的。 坐起来的时候腰腹间也不舒服,好像被什么禁锢住了一般,大腿还残留着被什么东西使劲压过的错觉。 陆阮坐在床上,眼神呆呆地望着床尾一脚,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昨晚是不是做梦了,想不太起来了。 翠竹敲门进来,正好看到他委屈地紧抓着被子,心下一紧连忙放下脸盆问道:“王妃?” 陆阮下意识回头,脖子扭了筋,疼得他一阵子牙咧嘴。 “……”又是王爷干的吧,翠竹上前按着他脖子处的某个穴位使劲压了压,瞬间的酸麻褪去,陆阮感觉好受了点,连连道谢。 脖颈处又添了新伤,和已经淡下去的痕迹垒在一起,更显凌虐。除了青青紫紫,甚至还有一块红斑,像是吮吸出来的痕迹,延伸到里衣下边。 单单只是看着,翠竹都觉得脖子疼:“王妃,您没事吧?” “嗯?”陆阮身子绵软,转身的时候也小心翼翼,生怕牵扯到疼痛的地方、 昨晚王爷半夜出去淋凉水澡她是知道的,还提前准备了王妃的干净里衣候着,可等到天将明也没见王爷吩咐,可想而知王爷真是不会疼人。 翠竹问:“王妃,可要沐浴?” “可以泡个热水澡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让自己洗澡,但浑身酸麻,确实想解放一下。 陆阮微微仰脖,微微肿胀的唇瓣和下唇还带着血迹的牙印彻底暴露在人前,差点吓到翠竹。 王爷每次都如此不知怜香惜玉么,能看见的地方尚且如此,那衣服下面…… 翠竹视线逡巡在被子遮盖住的陆阮的双腿,察觉到他的坐姿也甚是诡异。她赶忙向后退了两步,答应着便去了外面叫热水。 一边心疼,一边踅摸着死鉴也要弄点春宫册子。若是再让王爷这么随心所欲下去,王妃总有一天要受重伤。 那伤口,啧啧啧,咬的还真狠,做完了还不给洗澡,王爷当真过分了。 热气氤氲,陆阮看了看大腿内侧,有些红。 好像是布料摩擦出来的痕迹,手摸上去有点疼。 这颜苏叶的身子还挺有趣,粗布麻衣穿着都没事,绫罗绸缎倒是过敏了。 泡澡过后,陆阮看了看外面挂着的太阳,自觉时间不早了,赶紧叫了翠竹进来梳头,翠柳下去准备吃的。 端坐在梳妆镜前,陆阮也没心思看别人给自己描红,低垂着眼睑盯着红木桌子的一角:“快点吧,王爷还在那边等着。” 翠柳进来正好听见,勾着唇角说道:“王爷说让您早上不必过去了。” “……为什么?”陆阮回头问,有些紧张。 还能为什么,把人折腾成这样难不成还不让休息了,翠竹按住他的肩膀:“王爷一大早就去了操练场。”顿了顿,补充一句,“自从王妃嫁进来,王爷已经三天没去了。” “……”这跟自己没关系吧,陆阮撇嘴,一点都不想背锅,但想了想还是没说话,反正大家心里知道就好。 不用面对赵曜,陆阮心情都轻松不少,计划着几天就在房里窝一整天。 手指戳着桌子正想得美,翠柳忽然开口道:“表小姐今天说会过来。” “什么表小姐?”陆阮好奇,侧脸看到翠竹脸色暗沉,自觉不是什么受欢迎的人,微微怔愣。 “只是王爷的远方亲戚而已。”翠竹不欲多说,问翠柳,“你听谁说的?什么时候来,王爷要到下午才回来。” 不知道她们说的是谁,但总不可能是来找自己的,陆阮把玩着手里的簪钗,拨弄着流光溢彩的流苏,感慨古代工艺很是强势。 古朴典雅又精美,像是手工制成。 翠竹见他喜欢,见缝插针说道:“这是老王妃当年留下的。” “!”手下一顿,簪钗差点脱手飞出去,陆阮急忙双腿夹紧,他眼睛瞪滚圆,“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随便就拿了出来?” “可不是随便。”翠柳说,“这可都是王爷专门让翻找出来的,您喜欢素雅的,正好老王妃有不少素净的首饰。” 翠竹在桌上拿起一支木簪,插在他的发髻上,自后盯着看了半晌笑着说:“确实,都很适合王妃。” 陆阮受宠若惊,但也不敢擅自拿下来,生怕被定个不识好歹的罪名,他僵直着脖子:“插紧点。” 掉下来摔坏了他可赔不起。 翠竹笑:“您放心,簪子上有暗扣,不会掉的。” 翠柳在后面也噗嗤笑出声音,陆阮立刻不敢说话了,他不懂,怕掉马甲。 不出去就不用太过梳妆打扮,王爷也特别吩咐过不需要太繁琐的发式,王妃怕疼。 翠竹只用一根简单的簪子将如瀑的青丝拢到一起,松松垮垮的倒是给给那张精致的脸添了几分慵懒。 翠柳站在他身后,不无羡慕:“王妃可真好看,这样都好看。” 陆阮兴致缺缺,趴在桌子上眼皮都没抬。 才不好看,男人,就应该像赵曜那样。 脱了衣服八块腹肌,不仅好看,还能揍人。 也不怕被掐死,说不定还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陆阮满面愁容,指甲抠着桌子唉声叹气。 翠竹和翠柳只当他昨晚累着了,也不多说,随便他趴着,只做自己的事。 “干什么呢?”后面叮叮当当,陆阮回头就看见一众丫鬟抬着三个大木箱子,佝偻着腰很辛苦的模样。 翠柳:“回王妃,是书。” “书?!”陆阮站起来,丫鬟们立刻让出一条路。 “嗯,是王爷吩咐的,都是各种类型的灵异话本,还有画册。”翠柳凑过来,小声说,“还有狐狸精和书生的。” 她一脸求表扬的小表情,噎得陆阮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胡说八道!”果不其然,被翠竹怒瞪一眼,翠柳挑挑眉不在意,指挥其他丫鬟把书拿出来,全部垒到昨天王爷连夜赶出来的书架上。 翠竹上前来拉好感度,笑眯眯说道:“这些都是王爷特意为您准备的,如果我那个费还需要其他,尽管吩咐。” “或者明日我让书商送来书单,王妃亲自挑选。” 陆阮歪了歪脑袋,食指弯向自己:“给我的?” 他眯着眼睛,蹲下去随便翻了几本,类似于山海经的故事,好像蛮好看。 见他确实喜欢,翠竹呼出一口气。 毕竟——这些可都是王爷一本一本指着书名挑出来的。 正准备借势再夸夸自家王爷,外面一阵嘈杂,隐约听着像是有人在喊:“表小姐来了”的话。 自觉跟自己无关,陆阮捧着书去了一边。 没发现翠竹眼底闪过的丝丝厌恶,以及话语中浓浓的嘲讽:“哼,还真会挑时间。” 第30章 30.杀人 “!”陆阮不知道谁是表小姐, 但翠柳的反应显然吓到他了。 “我去会会!”翠柳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被翠竹临时拽住,“你省省心, 别惹事。” 看翠柳衣服不敢信, 一个没拉好甚至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去咬死外面人的情绪, 陆阮好奇问:“谁呀?” “和安郡主。”翠竹毕恭毕敬,“王爷的表妹,奴婢去看看。” 翠竹出去了, 翠柳依旧一脸愤恨不平,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在她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的混乱叙述中,陆阮好不容易大概理清楚了人物关系,“你是说表小姐非赵曜不嫁?” “哼!”翠柳冷嗤一声, “就凭她?”长得没王妃美,脾气还那么烂,不过是看在她父母的面子上,王爷懒得和她计较罢了, 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八点档? 陆阮打了个冷战,低头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靶子。 好, 好可怕。 不仅要应付赵曜,平白还多了个情敌。 看翠柳义愤填膺的模样,陆阮知道能喜欢赵曜的人肯定不是善茬。 自己可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目光扫过陆阮若有所思又稍加瑟缩的眼神, 心疼又有些意难平:“王妃不必惊慌, 虽说和安郡主嚣张跋扈惯了, 但您是王妃, 她不敢乱来的。” “……”这话没有起到丝毫安慰的作用,反倒让原本没觉得怎样的陆阮紧张起来。 书上的字密密麻麻,紧紧凑凑,陆阮看的眼花,索性直接合上书,扯了扯嘴角,心头一阵烦乱。 到底还要不要人活下去了,不让活也给个痛快不行吗。 他向前一趴,歪倒在桌子上。 这还真是翻过一座山,又见一条河,这表小姐明显是趁着赵耀不在来找自己麻烦的,这一关恐怕不好过。 翠柳站在门后,踮着脚尖使劲瞪向门上影影绰绰的身影,皱眉:“吵起来了?” 翠竹做事一向有分寸,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是对方故意找茬,陆阮使劲缩着脑袋,想就地挖个坑,跳下去,然后盖上土。 “颜苏卿,你给我出来!” “郡主,前面是王爷的卧房,您姑娘家着实不方便进去。” “呵,我不方便,那个颜苏卿就方便了?” “郡主,夫人是王妃。”翠竹声音明显带了不耐烦,“您直呼王妃名讳,实在不尊重……” “啪——”一阵响亮的耳光声穿过门板,传到房间里两人的耳朵里。 陆阮当场就震惊了,下意识看向翠柳,王府的丫鬟都能随便打的么,表小姐这么嚣张? 翠柳紧绷着腮帮子死死咬着牙,双手紧抠着门,眼眸迸溅出连绵怒火,蠢蠢欲动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推门冲出去的恼恨。 但她没有。 她知道,翠竹一向喜怒不显于形,此番语态明显是为陆阮抱不平。 若是她也出去了,事情更加会一发不可收拾。 陆阮站在她身后,小心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 翠柳撇过脸,略低着脑袋:“王妃,没事。” 那瞬间,陆阮好像看见了她眼底的迷茫雾气。 “……!”陆阮小声问,“每次都这样吗?” 翠柳吸了吸鼻子,声音暗哑:“第一次打人。” “王爷不管吗?” “王爷不知道。” “王妃?!”陆阮深吸一口气,决绝推门走了出去,翠柳愣怔一息,提着衣裙抬脚立刻紧跟上去。 一开门,就能看见翠竹背对着门站着,前面模糊一个身影不停地甩她巴掌,啪啪啪声音不绝于耳。 陆阮三两步迎上去,发现对方也只是一个小丫鬟,十六七的模样,出手狠辣。 还只挑单面扇,半张脸都已经肿了起来。 “住手!”陆阮冲上去,一把拽过翠竹搡在自己身后,眼前阴影晃过,只听见一声惊叫,那丫鬟就已经被翠柳卸下了一只胳膊,此时耷拉着肩膀眼泪汪汪地求助看向身后。 “你就是颜苏卿?”轻蔑的口气,一个穿着粉嫩嫩的丫头年龄不大,气势倒是不小。眼神校长,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张牙舞爪的刺猬气息。 对方年龄太小了,也就十四五岁,脸上婴儿肥还没下去,实在讨厌不起来。 陆阮不想生事,但直觉上不喜欢她,索性直接拽着翠竹的衣服,叫了一声翠柳,转身就要回房。 这丫头,再怎么蛮狠总不可能真的擅闯赵曜的房间。 “你!长得也不怎么样。”郡主被他的无视气的胳膊伸出,指着他气急败坏,但也就是一瞬,立刻换上了嗤笑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他评头论足道,“小家子气的模样,表哥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 “……”真是小孩子的争宠,陆阮心内翻了个白眼,只想说你要是能把你表哥诓骗回去,我替你们虔诚祈祷以后生孩子没有遗传病。 他只当没看见翠柳不甘心的眼神,支使她去给翠柳弄伤药。 “王妃!”翠柳狠狠跺脚,但看到翠竹红肿,甚至渗透着隐隐血丝的脸蛋,哼一声转头跑了。 “我会给王爷说的。”陆阮小声说。 他不知道郡主地来历,更不知道这人的复杂身世,他做不了什么,但小报告还是要打的。 看翠竹隐忍的眼神,陆阮心疼,说到底也算是他害的。 刚抬起脚,恼羞成怒的郡主大叫道:“给我拦下!” 郡主带的人都不多,但都是练过的,唰地就横到了两人面前。 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一种丫鬟看向陆阮等人的眼神都是蔑视的。 翠竹面色微变,急忙伸手将陆阮护在身后。 陆阮躲开,向前一步反而挡住她:“放肆!”如果忽视他两股战战,倒是颇有王妃的风范,甚至翠竹都被他唬住了。 郡主冷笑着走上前来,怒瞪他。 陆阮:“……”面无表情回看。 他不怕小丫头,但是他怕小丫头身后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真得罪了,少不了会被赵曜折磨一番才能平怒。 “啪——” 就在陆阮头脑风暴,紧急思考如何渡过难关的时候,粉红的影子一闪而过,伴随着响亮的一声,陆阮身形一歪倒在翠竹怀里。 耳朵嗡嗡作响,眼前满是雪花点,好半天才感觉到半张脸针扎般的疼痛。 “王妃!!” “呵!”郡主讥笑,“还真把自己当王妃了?不过是个棋子而已。” “不是皇上赐婚,你能嫁给表哥?” “就算皇上赐婚,你觉得依照王府和颜府的关系,你以后的日子会好过?” “不管我能不能,我现在都是王妃!”陆阮指甲紧紧抠着翠竹的衣袖,几乎要划出一个洞来,他努力挺直着身板,脸皮僵硬,但声音越发平稳了,就连刚才的胆怯都像是被那巴掌扇走了。 “而你,不过是个郡主。”陆阮不敢托大,但—— “我是这里的主人,我有权利请你出去!”他眼神一凛,说话的同时环视一圈,周围早就聚集了一圈王府的护卫,只是没有他的命令,没人敢上前来。 郡主面上更是不屑了,声音凶狠:“我告诉你,总有一天……” 她又抬手,也不知道是想再打陆阮还是要打护主的翠竹。 只不过比起第一次的出其不意,这次翠竹早有防备,甚至早就在等她出手,这样才能借机会狠狠教训。 但她出手到底没有原本就站在郡主面前的陆阮快。 “啪——”陆阮一把拉开翠竹,挺身向前,结结实实一个巴掌糊在那张娇俏的脸上。 陆阮右手高高抬起,微微红肿的掌心昭显着他刚刚有多用力,但抽搐的嘴角也出卖了他此刻忐忑的内心。 这还是他第一次打小孩,还是个女孩子,总觉得有点愧疚。但一想到刚才小屁孩目中无人的眼神,再想到翠竹的脸,咬牙都没忍住! 算了算了,我现在也是十四五岁,我现在也是女的!陆阮自欺欺人地想。 “你疯了,你打我!”郡主捂着半边脸,不可置信瞪圆了眼睛。 陆阮眼睛都直了,大脑一片发白,双拳紧攥,靠着指甲戳进手心的疼痛勉强保持镇定。 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一旦开口,牙关肯定会丢脸的碰撞个不停,索性抿紧了唇只跟她对视。 郡主贝齿咬着下唇,怒瞪陆阮,抬手就要扭打过来,翠竹哪容的她放肆,也不敢让自家王妃再出手,向前一跨将陆阮挡在身后。 只是翠竹袖子微晃,一道黑影唰地闪过,粉红衣裙飘然向后飞去。 大叫一声,“咚——”郡主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眼神由愤恨瞬间变成惊恐,又逐渐转变为倾慕,直勾勾盯着陆阮——身侧。 赵曜冷着脸,布满血丝的眼瞳看死人一般盯着被他强大气势压迫的爬不起来的郡主的狼狈模样。 “王爷?” 赵曜陡然回神,转过来的脸上怒气还没消退,吓得陆阮脚下一软,直挺挺磕在翠竹怀里。 赵曜:“……!”一身磅礴气势陡然消散。 明明刚才还炸毛了,怎么一看见自己反而缩回去了,这时候难道不应该狐假虎威,更加凶残么。 卧槽!!我在赵曜面前打女孩了!! 还是他表妹,我会被拆成零件么! 我现在也是女孩,下手可以轻一些么!我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 “王妃,您没事吧?”翠竹吓得声线都不稳了,搀着他的胳膊肘都没能成功让人站起来,“大夫……” 孩子,不要抢救了,让我死吧。 这是陆阮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紧张和恐惧让他甚至都没想到,如果赵曜站在他的对立面,现在躺在地上辗转呻.吟的就不是郡主了。 “……”压下心里的“酸涩”,赵曜声音遮盖不住地往下掉冰碴子,“没告诉她你是谁?” 小兔子脸上的五根手指印让他抑制不住地想要直接掐死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王爷息怒,奴婢已经……”翠竹声音渐渐变小,“王妃胆子小,郡主咄咄逼人。” 两三句话将陆阮刚才打人的事掩饰过去,扑通跪倒在地上叩头认错:“是奴婢没有保护好王妃!求王爷赐全尸。” 陆阮:“!” 赵曜:“!” 陆阮双膝一软,差点也直接跪下去,硬着头皮:“不是不是,不管翠竹的事,是我疏忽了,我没想到……” 谁知道那丫头一点王府的面子都不给,一言不合就上手,根本没给反应的时间! “谁打的你?”赵曜毒蛇竖瞳一般紧盯着郡主。 小女孩瑟瑟发抖,喉咙发干发紧,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阴曹地府,想说话替自己求情,可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是,是……” 陆阮连连摇头,没说话,翠竹说到一般就不敢再说下去了,只视线不由自主飘到早已经动不了,犹如一滩烂泥似的郡主身上。 赵曜一把将陆阮搂在怀里,下巴磕在他的肩头一瞬,热气陡然侵袭上来,还没等陆阮反应过来,就只听见“对不起”三个字对方已经退开了。 陆阮:“?” “过来。”赵曜眼神淬着冰,嘶嘶嘶吐着蛇信子,对远远缩起来的之前掌翠竹嘴的小丫鬟说道。 小丫头脸色煞白,木头人一样僵在原地,别说过来,就是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赵曜眼瞳红光一闪,面无表情走上前去。 从背后看,他高大挺拔,身形潇洒飘逸,只是那一身肉眼可见的红光煞气裹着他,看着更像是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一步一步踏在刀尖上。 “王,王爷,饶命,不,不是我,不是,是……”小丫头咚地跪倒在地上,痛哭着匍匐上前来。 赵曜垂眸半晌,一个眼神递给旁边。 一个人上前来一脚踹过去,那丫头人仰马翻,惶恐不堪。 还没等求饶的话说出来,小丫头被强行拽着胳膊站起来,因为双脚发软倚靠着身边的人才能站住。 刺骨的冷意顺着脚底板沿着经脉向上翻涌,身后的陆阮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修罗的背影,心内一片冰凉。 这是赵曜,真正的赵曜。 那个,掌握着众人生杀大权,杀人比碾死蚂蚁还简单的鬼面阎王,赵曜。 “王……” 陆阮陡然抬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瞪圆了眼睛眼睁睁看着赵曜,抬起胳膊掐住那小丫鬟的脖子。 小丫鬟双脚离地,惊恐万分,翻着白眼使劲挣扎。 陆阮看不见赵曜的表情,只能看他手腕一使劲,咔哒一声拧芹菜似的,那丫头脑袋一歪,身子彻底软倒。 扶着她的人手上一松,小丫鬟软泥一样的身子扭曲在地上,铜铃似的眼睛还来不及闭上。 陆阮依稀能看见涣散瞳孔中赵曜带着面具一般冰冷无情的神色,恍惚间,似乎感受到了那晚绝望的气息,陆阮害怕到了极点。 他下意识向后退了退,被翠竹怼着腰顶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哆嗦着下巴惶惶不安地盯着赵曜的背影。 远在一边地上的郡主更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赵曜,望向他的眼神哪里还有丁点爱意,就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纤巧的手紧紧抠着地面,指甲外翻,血液渗进土里仍不自知,蹬着两条腿几乎是爬着向后退:“不,不,不要,过来……” 赵曜居高临下,眼底根本倒影不出人的身影,声音更是透着战场上厮杀的冷冽和尖刺:“带下去。” 视线扫过陆阮红红白白的脸,咬着牙挤出来几个字:“这张脸倒是长得倒是挺怎样,别打死了。” “表哥,不要,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不要……”郡主凄厉的声音就像是猫爪子挠在黑板上,陆阮头皮发麻,翻着白眼只想立刻晕过去。 好在没有持续多久,郡主就已经被拖走了。 陆阮还没来得及松出一口气,抬眼正好对上转身过来的赵曜的眼睛。 依旧是那张微微上翘的唇,依旧是那张英俊飒爽的脸,可配合着那双血红瞳眸,陆阮似乎透过他微咧的唇看到了白岑岑牙齿上淋漓的鲜血。 第31章 31.睡觉 “你, 你……”陆阮大腿连带着下巴嘴角整条经脉都在打哆嗦,不住向后退,翠竹抵在腰上的手硌得他生疼。 这人, 好可怕。 会吃人的那种可怕。 陆阮已经忘了赵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满脑子就只剩下赵曜疯癫而又残戾的表情, 脚下踉跄,腰上立刻横过一条有力的臂膀,死死卡着。 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犹如转头一般鼓起来的肌肉, 和突突突的血管。 布满血丝的眼睛, 弯成诡异弧度的唇角,赵曜吐气在他的脸上,带出微微瘙痒:“王妃可要小心点, 若是磕着碰着我都会心疼的、” 这话看似是对陆阮说的,但—— 身后还没来得及被拖走的郡主终究是忍不住哇的哭出来,声嘶力竭喊着:“表哥,你, 你不能……” “不,我什么都能, 他也什么都能。”赵曜拧着眉,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甚至听不出来起伏。 陆阮没听见郡主的反驳, 只听见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刺刀一般扎进自己耳膜的啪啪耳光声。 脸疼。 还有点耳鸣。 “我……”陆阮唇瓣轻动, 赵曜抬手, 他立时紧闭嘴, 重心微微后仰。 眼前陡然一片黑暗,他愣怔半晌,天旋地转间竟然是被抱了起来,上下颠簸中他听见房门的开合。 陆阮不敢说话,甚至在对方拿开手之后都没敢睁开眼睛。 整个人被摔在床上,因为疼眼皮下意识动了动,就看见站在床边绕有醒悟俯视着自己的赵曜。 “……”他小心挪动着,企图躲在墙角的阴暗处。 “嘶——”手腕被猛地拽住,陆阮瞳孔放大,不期然和赵曜已经变成黑色,但仍旧残留暴动的眼眸对视。 “王爷,我——”陆阮大脑一片空白,还没想到怎么解释,阴影压迫加剧,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唔……”一阵尖锐的刺疼从舌尖传来,炽热的温度蔓延至全身,血液似乎都在瞬间沸腾起来。 “呜……放……放开。”难受,真的太难受了。 赵曜的亲吻太过具有倾略性,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囫囵吞下去。 陆阮难受地呜咽起来,这种窒息濒临死亡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双眼紧闭,仿佛陷入油锅中煎炸一般。 生理性泪水不受控制从眼角涌出来,喉咙发干发紧甚至还发痒,陆阮耐不住,急忙去推拒,却被禁锢的更紧了。 眼前一阵阵发黑,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因为缺氧晕过去的时候,唇上的力道终于离开,身子陡然失去支撑,陆阮脑袋一歪靠在身后。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退无可退,而赵曜狗一样双腿跪在床上,双手紧扣着他的肩膀,直到现在都没放开。 他偏过脑袋大口大口汲取着新鲜空气,大脑因为血液的回流一瞬间肿胀眩晕,陆阮甚至感觉到自己一只脚已经踩进了棺材里。 就在要盖住棺材板的时候又被强行拉拽了回来。 泪水模糊了视线,余光只能瞄见打了马赛克似的黑色阴影,陆阮肩膀颤抖着,若不是被强迫压在墙上,恐怕早就团成一颗球缩起来了。 半晌没见动静,陆阮眨掉眼泪,小心挪动着视线。 赵曜的脸逐渐清晰起来,比起刚刚恨不得将他吃下肚的狠厉,现在的赵曜宛若一个误入凡间的小天使。 他茫然又疑惑地盯着陆阮,一副大梦初醒,甚至不认识陆阮的模样。 “……”陆阮怕极了他一声招呼不打就犯病,但想到自己被留下来本来就是在这时候起作用的,只能大着胆子试探着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 “王爷,你没事吧?”虽然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但陆阮还是照旧问了一句废话,毕竟有事他也没办法,只是气氛太沉闷想说话而已。 赵曜神情很不对劲,瞳孔微缩,视线紧紧锁在陆阮的脸上,抓着陆阮的那只手腕竟然在微微颤抖,牵动着陆阮半边身子都在抖动。 他在害怕?开玩笑吧? 陆阮下意识挣脱开,却触及到赵曜明显惊惧的眼神,来不及多想立刻环住他的腰,在他背上轻轻拍动:“不怕,我在。” 身体紧贴着对方滚烫的胸膛,感受着那颗犹如擂鼓般的心跳,指尖都是僵硬的。 他用哄小孩的语气不断重复着我在,一直陪着你这几句话。 终于,赵曜激荡的情绪被慢慢控制住,震动的气息也逐渐平静。 陆阮轻抚着他的脸颊,顺着他杂乱的鬓发,小声说:“别怕,没人会伤害你的。” “相信我好吗?”也没人有能力伤害你,所以请用真实的自己感受这个世界,不要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它。 赵曜从小被遗弃在边关,作为一颗棋子,一把刀,兢兢业业守护这个国家,可本该享受美好童年的他却连自己的小家都没有。 想到他变成这样的缘由,陆阮克制着害怕,主动凑上去抱住他,按着他的后脑勺让那尖削的下巴磕在自己的颈窝处。 他记得,上次赵曜出了点小状况,就是用这种方式恢复正常的。 果然,在两人相挨的那一刻,赵曜立刻铁钳似的将自己箍在他的怀里。 粗重地喘息着,贪婪地嗅着,灼热的鼻息喷洒在陆阮的脖颈处,顺着经脉传送到身体各处皮肉连带着骨骼都要被燃烧起来似的,燥.热难耐。 时间长了,被禁锢的胳膊都麻木了。陆阮也不舒服,但只能兀自忍耐着,直到喘息声渐渐减弱。 陆阮偏过脸,推了推黑漆漆的大脑袋,却发现对方已经晕了过去。 “……!” 他艰难地想要出来,但对方即便睡着了也抱得他很紧,一点缝隙都没留。 陆阮无法,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不走,去弄点水,马上回来。” 两人身上都是脏兮兮汗水,这样睡着肯定不舒服。 赵曜浓密的眉毛紧拧在一起,漆黑的睫毛微颤,手上力气更大了。 “……我不出去,就吩咐她们去,你乖乖听话好不好?”陆阮连哄带骗,还保证了无数遍,发了不知多少誓,这才勉强抠开他的手指。 站在床边盯着赵曜茫然又带着难得无措的睡颜,陆阮一时之间有些懵,千思万绪涌上心头,理不清。 最后也只是轻叹一口气,拉了被子盖在他身上,转身出去了。 “王妃?”自从他们进去之后,翠竹担心地在外面焦躁绕圈,一刻也停不下来,但就是没胆量进去打扰。 看到他衣衫凌乱,露出的圆滑白皙的肩头点点红痕,抱着瓶瓶罐罐的翠柳惊叫出声,又瞬间捂住了嘴,战战兢兢看向门内。 “他没事。”陆阮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去准备热水。” 翠柳呆呆怔怔,面对命令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视线落在翠竹已经渗透出血丝的紫红的脸,陆阮只觉得心累,还心疼:“你去歇着吧,吩咐下面人来就行了。” “翠柳也去吧,给你姐姐上点药。”她们都是赵曜的人,能搞到的都是好药,这方面就不用担心了。 “王爷没事,这边我看着就行。” 王爷肯定没事,这么多年来,她只见过王爷杀人,都没听过王爷自残。 她一直担心的都是王妃,尤其是看到现在疲累至极,又伤痕累累的王妃之后。 陆阮精力都快散尽了,没注意到她的担心,指挥着一边端过来洗漱用品的丫鬟吩咐道:“你们都散开些,别在这里呆着了,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翠竹和翠柳:“……王妃……!”散开的意思是……还要继续?! 轻手轻脚进了屋,陆阮怕吵醒赵曜,也没敢大动作,就吭哧吭哧脱了他的衣服,简单擦洗了一番。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陆阮也出了一身汗,衣服紧贴在后背,粘腻不堪,可他也没法洗澡,甚至连洗个脸的时间都没有。 刚把帕子从赵曜脸上拿走准备拧一拧,手腕被猛地拽住,一道强劲的力道拽的他重心向前扑去,脸蛋磕在了赵曜坚硬的胸膛上。 陆阮:“……”战战兢兢掀开眼皮发现对方眼睛都没睁开,不由得感慨这敏感度和精准度简直绝了。 手中的帕子早已落在地上,陆阮小心缩手,对上他微动的眼皮,还以为要醒了,立刻原地定住,呼吸都下意识停了。 陆阮:“……” 好半天也没见睁眼,陆阮大着胆子又动了动,手上力道示威性质地紧了紧,几乎要箍断他的骨头。 陆阮简直要疼哭了,更不敢动了,只能难受地趴在对方胸口处。 受了惊吓,又累了这么长时间,陆阮因为害怕和尴尬闭上眼睛,倒是很快就真的睡了过去。 夜色寂寥,细碎的星光在漆黑的幕布上闪耀,明明天气晴朗,繁星满天,却几乎不怎么看的到月亮。 屋内没有点灯,一片昏暗,陡然间,一双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犹如树林中陡然冒出来的狼,狠厉地闪着绿光。 脑袋疼,身上也有点发麻,赵曜立刻清醒,一时之间竟不知今夕何夕,自己在何处,又为何睡着,心下立刻泛凉。 瞬间察觉到还有其他人,低头对上一颗黑漆漆毛茸茸的小脑袋。 赵曜:“……”按了按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想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赵曜有点懵,头一次在杀完人之后如此迷茫,他怔愣愣看摊开手掌。倒不是后悔,没把那个亲自动手的女人送下地狱他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他只是有点怕。 对,他竟然也会害怕。 望着趴在胸前睡着还紧皱眉的俏丽的脸蛋,赵曜太阳穴突突突疼。这跟他当初设想的简直南辕北辙。 要知道他还想着通过温润表现改善小兔子对自己的第一观感,没想到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先在他面前杀了人! 铺天盖地的绝望顷刻间涌上心头,那瞬间,赵曜甚至有了掐死小兔子,将人彻底囚禁在自己身边的渴望。 不,不可以! 指甲深深嵌在右手虎口里,丝丝血迹渗透出来,察觉到身上人略动了动,赵曜急忙压下焦躁激荡的情绪。 怒火还没来得及喷发,就在空中被冻成了冰柱,透过晶莹剔透的冰体似乎还能看见影影绰绰的黄色火苗。 赵曜身子僵直,不敢动不敢动。 小兔子受了惊吓,若是不让他好好睡觉,怕是会生病。 还有—— 赵曜只能在心内叹气,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小兔子。 那双惊慌想逃跑的眼眸闪现在脑海中,赵曜伸手,紧紧拽住小兔子的一角衣袖,这样似乎就能留住对方。 而另一个当事人,因为累极,小心换了一边脸压在赵曜的身上砸吧砸吧嘴睡得香甜。 赵曜没忍住,在身体丝毫不动的条件下使劲伸长了脖子,在小兔子嘴角印上轻轻柔柔一个吻。 面上一片柔和,动作却十分僵硬,颇有小时候养的那只绿毛龟的风范。 盯着那张迷人,尤其是迷惑他的睡脸,赵曜整理着此次意外发生的经过。 记忆中,他本来是在操练场上练新兵的,毕竟,娶了媳妇更要努力劳动才能养家糊口,可去之前想的好好的,但去了之后就越发觉得那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一大堆糙汉子不说,还总飘着一股酸臭味!他蹙着眉,想念小兔子柔软的脸蛋身子,和五步内都能闻到的清爽香甜。 “……”赵曜甚至觉得和他们比较,对小兔子来说简直就是羞辱!大汗淋漓一整天,这些人回去都不洗澡吗,难道不知道晚上用花瓣泡澡能勉强遮住体味吗? 还有,明知道自己丑,就不能好好收拾收拾遮掩住,恰恰还喜欢袒胸露乳污染别人的眼睛。 总之,赵曜走哪嫌弃到哪,看哪哪不顺眼。 身边的人冷的牙关打颤,还以为他不满这两天兵崽子们的训练,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认罪。 最可怜的还是和赵曜对战的将士们,经过了几天魔鬼训练,正自鸣得意就落在了不爽的赵曜手里,几乎个个被踹下擂台,羞窘的满脸通红。 赵曜:“……”甚是想念小兔子害羞的盈盈笑脸。 他不耐烦一脚将面前的所有人踹下去,背着手一言不发地走了下去,板着脸正准备说离开的事,暗卫急急忙忙过来通传那什么郡主去王府找茬了,还顺嘴提了提之前他不在时郡主嚣张的气焰。 赵曜眼眸瞬间血红,一把拽过一匹被他气息激荡的抬起前蹄的黑马,一掌劈上去跨坐着冲了回去。 “吓着你了?”想到那寒风落叶般瑟瑟发抖的身子,赵曜甚至想回去拍自己两巴掌,多大的人了竟然还冲动至斯。 他轻抚小兔子脸颊,软嫩嫩的但有些滞涩,指尖一顿:“哭过?”更觉不好,也不知是被打哭,还是被自己吓哭。 冰凉梆硬的手指戳在脸上并不舒服,陆阮轻声呻.吟撇开脸,好似被打断美梦似的不满。 “!”赵曜指尖下移,掐着他的下巴让他朝向自己睡着,盯着浓密卷翘的睫毛拧着眉自顾自说道,“保护你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远离我。” “呵。”指腹最后停在那柔软的唇瓣上,轻轻按了按赵曜张口,“怎么可能。” 他眼瞳深邃,漆黑异常:“我宁愿和你一起下地狱。” 第32章 32.消失 初秋的下午, 凉风习习,卷着花香吹来。陆阮坐在石凳上,双手撑着下巴看还在练箭的赵楠。 赵楠连射了五箭, 都正中红心。转身果然看到陆阮瞪得滚圆但无神的眼睛, 放下弓箭坐在他的对面。 饶是如此, 陆阮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赵楠叫了一声,这才“啊”的惊醒。 “累了?”陆阮差点咬到舌头, 扯着嘴角似乎是想笑但却更像是抽搐。 赵楠抿了一口茶水, 小大人似的说道:“王妃姐姐不高兴?” “嗯?没有没有。”陆阮连连摇头,脑袋却非常心虚地低垂着,不敢和他对视, 只盯着脚边被风吹的几乎紧挨着地面摇曳的不知名黄色小花,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距离亲眼目睹赵曜癫狂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那天睡着前他还在想醒来之后该怎么和赵曜继续相处,毕竟—— “赵曜”这两个字在他脑子里已经自动和凶残暴戾甚至是阎王划上了等号, 甚至提起王爷两个字,脑海中都会自动浮现出那张冷冽锋利的脸和那双从地狱熔岩里爬出来一般的血红双眸, 大腿都酥软了。 可—— 第二天醒来之后,赵曜并不在自己身下,甚至都不再房里。 他消失了, 准确来说, 应该只是在陆阮的世界里消失了。 翠竹和翠柳经常会传达一些王爷的旨意。 比如书店来新题材了, 若是王妃喜欢一大半的书都要进王府;成衣店出新花样了, 但颜色太过花哨和王妃不相称;翡翠店里的那个簪子嫩绿尤其漂亮,王爷一掷千金专门买来讨王妃欢心的,不知王妃可否喜欢,若是不喜欢还有金簪子银钗子总有看得上眼;某天晚上有野味,王爷说了,王妃吃完之后一定要散步半个时辰才能入睡。 之前陆阮一直以为是暗卫传话,后来翠柳咋咋呼呼他才知道赵曜是来过的,只每次都挑他睡觉或者不在的时候。 陆阮抬手,若是有所思摸了摸脑袋上的簪子,触手温润微凉,难怪被称为镇店之宝。 思绪恍恍惚惚,下一秒陆阮又想到买下簪子的人,他在躲自己。 为什么?总不会是怕一个不小心又掐死自己不好跟皇上和颜府交差吧。陆阮打了个哆嗦,深深觉得赵曜才不会想那么多。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一双秀眉拧出一条沟壑,好几天了,都快留下永久性印记了。 叹了第N次气之后,陆阮终于意识到眼前还有一株祖国可爱的花朵,千万别让他给吹凋谢了,陆阮赶忙调整,但难免带了消极情绪,语调软软问道:“小楠,你快乐吗?” 在王府这样压抑的环境里犹如夹缝求生存。睁眼就练箭,抽空还要看书,听说往后还加了不少其他课程,就像是现代世界没有童年的补习班小孩。 “还好。”赵楠不自觉也放轻了声音,“这是我自己选的,为了我的理想,我心甘情愿。” “没有王爷,就没有我,是他……”赵楠视线飘在陆阮身后的亭子里,补充道,“给了我这个机会。” 说话间,他大拇指一直婆娑着腰间的匕首。从陆阮的角度只能看到古旧已经退去光泽的金属色和——磨碎严重但还是很妍丽的七彩流苏。 陆阮脑门黑线,这年头大家的审美都很——独特。 赵楠顺着他的视线低头:“这是我爹的,流苏是我娘专门为我爹编的。” “哦。”陆阮不好意思,赶忙撤回视线,又觉得这扣好像很眼熟,是那天赵曜把着自己的手系的那种吧。 想到那天的暧昧,陆阮脸红了红,急忙把赵曜的身影从脑海中踹了出去。 只能说,气氛太撩人了,如花都能当做西施用。 “说到王爷,好几天没见他了。”陆阮慌不择言,急忙岔开话题。 “是吗?”赵楠端着茶杯,望着他身后的黑影不置可否,王妃姐姐是他的娘亲,他当然比翠竹和翠柳还要讨厌陆阮脖子上的青紫痕迹。 “啊,王爷嘛,肯定很忙,是是是,很忙的。”陆阮几乎咬掉舌尖,自己真是疯了,管他做什么,见不着才好。 那件事情之后好几天,陆阮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小丫鬟绝望地掉着眼泪,他就站在边上一动不能动。就在小丫鬟求助的目光转过来的瞬间,陆阮瞪圆了眼睛啊的叫出声。 纵使糊满了泪水,紫红肿胀,但陆阮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脸! 眼前画面微晃,他似乎又回到了刚穿越过来的那天晚上,他烂泥似的跪倒在地上,嘶哑着声音求饶,却被嘎嘣一下扭断了脖子。 一阵冷风吹过,凉意顺着脚底板直窜大脑,陆阮一个激灵彻底把自己吓醒了,他一咕噜翻身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冷白的月光洒在床前,微凉夜风徐徐吹进来,陆阮哆嗦紧接着哆嗦,这才意识到中衣已经湿透了,此时冰冰凉紧贴着皮肤。 他赶紧躺下,裹紧了被子。余光瞄见窗外一道黑影闪过,眨了眨眼睛,却只看到被风吹的晃动的树影。 还没等他闭上眼睛,门外传来笃笃敲门声以及翠竹刚睡醒还没开嗓的声音:“王妃,您没事吧?” “我听到您房里有动静?可要奴婢进来?” “不……”陆阮眼珠子转了转,身上粘腻实在难受,改口道,“进来吧。” 几乎每晚都要上演相同的情节,这两天换了一种药效更强劲的安神香,他似乎才睡得安稳了些。若是再见到赵曜,不得失心疯也要神经衰弱了。 和他具有相同想法的——还有赵曜本人。 所以他才不敢随便在小兔子面前现身,生怕加深那天的记忆。 暗卫看一眼被王爷指甲抠着的柱子,默默后退,生怕亭子塌了把自己埋进去。 “你说,他什么时候能彻底忘记那件事?”赵曜忽然回头,不其然对上暗卫鬼鬼祟祟的眼神,面目一冷,铺天盖地的威压顿时倾泻出去。 暗卫顷刻间转移到赵曜面前,张口就来:“若是一直感应到熟悉的气息,恐怕暂时忘不了。”别说暂时,就是一辈子可能也忘不掉吧,毕竟王妃那么软糯,这可能是他人生中最血腥残暴的场面了。 毕竟此时的暗卫还不知道,陆阮自己就被掐死过。 赵曜顿时有点慌,赶忙转身正好看到陆阮肩膀微微抖动,缩着脖子左顾右盼,那双灵动水润的大眼睛里充斥着害怕的神色,立刻收回气势。 可哪有那么容易,仓皇间他甚至拔腿就要跑,幸好慌乱取代了翻腾的暴怒,如针般刺人的气息也随之消散。瞧着小兔子搓了搓已经变得红润的脸,赵曜呼出一口气。这才注意到他一只脚刚刚抬起,一只手还搭在暗卫的肩膀上,似乎是觉得对方挡道使力要推开。 两人对视,略有尴尬。 暗卫首先侧过身子弯腰让开路。 赵曜:“……”一甩袖子手背后,后面豺狼虎豹追赶都没走过这么快。 暗卫没跟上去,毕竟他还想多活两年,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能把这件事彻底忘了,估计是没戏,还不如他就此换个岗位。 反正现在不管做什么,王爷都不会发火。 第33章 33.帮我 “撕拉——”书页被揪下来一个小角, 陆阮瞪圆了眼睛惊叫,“进宫?为什么?” “王妃不必紧张,只是家宴而已。”翠竹说, “王爷自然是同去的。” “……”那就更紧张了好吗, 陆阮小声说, “我脸还没完全好呢。”上次被那什么郡主扇了一巴掌,虽说抹了最好的药膏,但左右两半张脸还是略不对称, 像是被掐出来的红肿。 “王妃……”翠竹倒茶的手一抖, 水滴溅在手背上,吓了陆阮一跳,想问怎么了。 翠竹盯着他的脸端详许久, 为难说道:“王妃的脸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还是……还是尽量不要在王爷面前提起了吧。”郡主家已经永无安宁之日了,若是得知王妃还未放下,王爷岂不是要赶尽杀绝, 连累的众人都要战战兢兢。 陆阮也意识到这巴掌扇在自己脸上,也是扇在王府的门匾上, 毕竟在王府撒野,赵曜的面子往哪儿放,他立刻闭嘴讪讪不敢再提起了, 但还是忧心忡忡进宫的事情。 他顶着颜家大小姐的称号, 但言谈举止, 礼仪风范没一个做得好, 这一去恐怕真是风萧萧兮易水寒,战士一去兮不复还。 陆阮甚至已经听见了拖出去斩了的命令了。 要是死的痛快倒还好,但如果这一去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落在赵曜的手里,陆阮顿感人生灰暗,生不如死。 坚决不能去。 他小心翼翼问:“翠竹,你说……”顿了顿,陆阮眼神微晃,还是决定问出口,“若是王爷发现自己被人骗了,会如何?”这么大的秘密压在心口上,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陆阮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两个大秘密,不是欺瞒一个人,也不是隐藏一两天,他就像是掉进了豺狼虎豹中间的还冒着热气的红烧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吃掉。 与其每天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熬出病来,还不如给他个痛快!可陆阮发愁,他连拥有痛快的资格都没有! 死了还能重生,这就很外挂了,他意念使劲戳着灰白色控制面板,试图戳烂! 翠竹唰地变了脸色:“……王妃,您……” 意识到刚才冲动下的问话,陆阮连忙补充道,“是被迫的,不是自主的那种。”我也是被灌了药送上花轿的,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 对上王妃期待又害怕的眼神,翠竹小心斟酌着语气:“奴婢,还没见过王爷被欺骗。” 五雷轰顶,陆阮僵直着脖子,呵呵笑道:“是吗,呵呵,也是,谁能骗得了王爷。”他飘飘摇摇挪到床边上,失魂落魄蹬掉鞋子爬上去,背对着翠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你先出去吧,我累了,睡会。” 翠竹担心他生病了,但得了命令只能遵守,犹豫着要不要去找王爷问问,轻手轻脚退出房间。 “哐当——”因为受惊手下失了力道,门被大力甩上发出厚重的声响,翠竹连忙求饶,“王爷恕罪。” 赵曜一摆手,显然毫不在意:“什么意思?”他一脸不解,视线逡巡在门上。 翠竹心一紧:“奴婢不知。” “嗯。”赵曜微微眯起眼睛,“去查查颜家。”直觉告诉他,小兔子身上有秘密。 不过——进了王府,就只能是他的兔子,他甚至刻意容忍对方将秘密带进百年后的棺材里,只要他不离开。 屋内的陆阮辗转反侧,一边担心入宫即死,一边也煎熬男人身份迟早会被发现,现在他的穿越连个提示都没有,难不成真的要在一遍一遍英勇就义中找到通关诀窍? 想到临死前的冰冷绝望,陆阮颤栗不止。 戳控制面板的力度更大了,嘴里不自觉开始骂骂咧咧:“你们都是瞎子吗。”他低头看自己扁平的胸。 陡然间,余光瞄见久久没有动静的控制面板闪了闪,陆阮眼睛也跟着亮了亮。 可接下来—— 陆阮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有点想把控制面板拖出来用大斧子狠狠劈成稀碎。 [长相雌雄莫辨,混淆了他们的视听,只要你不主动脱裤子,理所当然会被划分为姑娘的行列。]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飞机场的女人。] [来潮晚的姑娘比比皆是,放心,世界总会补全设定。] “!”陆阮瞪大了眼睛,深深怀疑这个控制面板是有思想的,否则说话为何会如此随意,如此……不要脸。 正事一个没说,乱七八糟倒是讲了一大通,有这时间为什么不说来这个世界的任务,现如今两眼一抹黑究竟算是什么情况。 可惜不管他在心底如何叫嚣焦躁,控制面板在调侃完最后一句话之后,又重新恢复成了灰白色,遗照一样。 “你出现不会就是想笑话我的吧?”陆阮嘟嘟囔囔,不高兴踹了踹被子,甚至开始思考这是不是宅男玩的通关游戏的一种。 可如果真是游戏的话,那岂不是太过分了,莫名其妙擅自将人拉进来,关于任务的一个字都不多说,也真是任性。饶是陆阮脾气好也被气的不轻,哼哼唧唧只想唱反调。 去TM的任务,不管是什么自己都不想做,活着不好吗,有机会当然是要远离赵曜,远离风暴中心,就算回不去也好过每天担心受怕,提心吊胆害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翠竹和翠柳在赵曜身边数十年了,都是一起长大,甚至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了,可两人还是怕的要死,甚至连名号都不干随便提起,足以可见赵曜魔鬼到什么程度了,所以—— 陆阮选择放弃。 放弃完成任务,放弃回家,只想偷偷逃跑,好好活着,兴许撞见赵曜心情好,可能还不会那么卖力寻找自己,小角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放过自己了。 陆阮抱着侥幸的心理,闭上了眼睛,但愿一切顺利,世界和平。 进宫是必须得去的,陆阮接受了这个残忍的事实之后简直食不下咽,寝不安眠,整个人恍恍惚惚,书也不看了,每天除了发呆就是发呆。 尤其是傍晚,他身形萧索,双手撑着下巴,耷拉着眼皮趴在桌上,昏暗的灯光包裹着那瘦削的脊背,翠竹甚至能看到瘦的突出后脊柱,抿了抿唇走了出去。 一道黑影闪过,翠竹惊叫出声,又立刻捂住嘴看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小声说:“王爷。” “又没吃?”赵曜眼神捎带担忧,望着屋内跳跃的烛火,语气里也是掩饰不住的情绪起伏。 “是,中午王妃也没用多少。”翠竹试图说的可怜些,她不知道王妃和王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好歹王爷下次可千万不要用强的,王妃身子弱,经不起任何刺激了。 陡然间,赵曜眼神冰冷,周遭的空气顿时稀薄下来,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翠竹冻的牙关直打哆嗦。 只听过热情如火的喜欢,还真没见过王爷这般冰冷入骨的爱意,别说是王妃,就是操练场上的老爷们也承受不住。 只可惜——王爷太可怕,没人敢提醒。 赵曜一挥手,翠竹立刻大赦一般,嗖地就消失了,甚至还用上了轻功。 屋外只剩下他一个人,银白色月光倾洒下来,周围虫鸣鸟叫,多了几分萧索的生机,赵曜指尖轻触门推开一条缝隙。 他眯着眼睛,隐约能看见一小截白皙嫩滑的小腿,和莹润小巧的双脚。白白嫩嫩的,像是新鲜出炉的糕饼,看起来还挺好吃。 也不知道是因为睡得不安稳还是如何,交叠相蹭,不安分地勾着他的视线以及欲.望。 赵曜:“!”他可能是魔怔了,无奈使劲按了按太阳穴,但却又抵挡不住原始的欲望,眼神依旧贪婪又留恋地看着那嫩白的肌肤,娇软可人,甚至还隐隐透着粉。 他眸色暗红,目光深沉,眼神中满是嗜血的兴奋,不行,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 想要他,想彻底拥有他。 只是个模糊的背影,他却兴奋到几乎想见血。 想扼住他的脖子,看他窒息,亦或是濒临死亡的绝美的模样。 肯定很好看。 千百只虫子肆意啃咬,赵曜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喉结微动。 他忍不住了。 想抱他,想把他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陆阮搓了搓滚烫的脸颊,后背嗖嗖嗖泛着凉意,身子微微僵住。 这突如其来的毛骨悚然是怎么回事?见鬼了还是……? 他下意识想转头,可又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只默默拉好被子,甚至手脚都盖的严严实实。 就差把脑袋也钻进去了。 饶是如此,床边也跟放了冷库似的,冷气源源不断往身上招呼,甚至还一个劲的往衣服里钻。 陆阮脸色唰地就白了:“!”都能穿越了,不会真的还有鬼吧。他小心翼翼瑟瑟发抖,吓得蜷缩成一颗球。 “……”忽然间没了福利,赵曜气血翻涌,有些暴躁,下一秒就要推门冲进去。 可看他小兔子似的软绵绵的模样,又忍不住想笑。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因为太笨所以不小心从天上掉下来的小宠物吗? 想着想着,暴虐的情绪渐渐消散,他一扬手,几缕青烟顺着门缝钻进去,再三确认屋内人呼吸平稳之后,这才推开门踱步进去。 还真是金贵的大小姐,就连脚都比别人的脸嫩,赵曜大手握住他大半只脚,眼底的红色隐去不少,但兴奋却隐隐更甚。 他指尖划过柔嫩的肌肤,来回抚摸着那微微凸起的青色血管,若是在这里划上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映衬着如此白嫩的肌肤,定然如画卷般唯美。 赵曜坐在床边,盯着他细软的脚微微怔愣,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一手一个使劲揉搓着那双俏嫩嫩的脚丫子。 原本纤弱的肌肤被刮得通红一片,再看熟睡中的那张脸,扁着嘴皱着脸,一副难受的要哭出来的模样。 委屈巴巴,小猫一样喵呜喵呜低低呜咽着,但却更戳中了赵曜心里的点。 赵曜微烫的手指抚过他的足底,温软的触感令他爱不释手。 大手逐渐向上滑动,掌心感受着绸缎般的丝滑,眼眸暗沉。 软,嫩,就差甜了。 盯着那修剪的圆润光滑的五根粉嫩嫩指头,赵曜没有丝毫犹疑地附身含住一只,舌尖细细舔舐。 温热的潮湿粘腻顺着脚底板传上来,陆阮不舒服地皱了皱眉,下意识蹬了蹬脚。 好像踩在了什么又硬又软的地方,他动作一顿,挣扎着想要醒过来。 可眼皮沉重,意识恍惚,转瞬间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赵曜爬上床,覆身上去,将人严严实实压在身下。 他不敢动陆阮的衣服,只能一寸又一寸地看裸露在外的细腻的肌肤,微长的睫毛不安地抖动着。 眼角一点红痣,如血一般娇艳,他伸出舌尖舔了舔。 感受到眼皮下颤巍巍的眼球,赵曜骨子里都着了火,急需要一桶水来浇灭。 眼睛上传来压迫感,陆阮不舒服,发出糯糯的嘤咛声,伸手推拒。 赵曜顺势一手一只手腕,拉高他的胳膊,看着衣衫滑落露出的纤细手臂,撑在他的脑袋两侧,形成禁锢的姿势。 他俯下身,脑袋埋在陆阮的颈窝,深吸一口气偏过脸。 牙齿咬住细软的耳垂,慢慢捻磨着。 赵曜顺着耳廓轻轻吹气,小声问:“你怎么这么软?” 陆阮痒痒,缩了缩脖子。 赵曜眼神一冷,对他企图逃开的小动作颇为不满,缓缓眯起了眼睛。 他牙关一合,尖利的牙齿刺在耳轮处,咬出来一个深深的牙印。 疼的陆阮睡梦中也叫了一声,下意识想要抬手,却被压制的更紧了,甚至被迫打开身体摆成一个大字直挺挺躺在床上。 眉心紧锁,双眼紧闭,做了噩梦似的满脸痛苦。 可这一切,看在赵曜眼里,真是美腻。 赵曜唇瓣贴着他的额头,慢慢下滑,来到他的锁骨处。 舔了舔,很想扒开衣服继续向下,可—— 他怕自己忍不住做到最后,只能饮鸩止渴地来回吮吸着这处白嫩的肌肤,牙齿轻轻蹭着他凸起跳动的血脉。 甜丝丝的,又跟棉花一样软,整个人就像是糕点成了精。 赵曜问他:“帮帮我?” 陆阮鼻子发出不明意味的哼哼声,抬腿膝盖正好抵住了赵曜。 赵曜眼眸一暗,松开一只手握住他的脚踝,揉搓着那处凸起的骨头,选择困难地问道:“是用手呢,还是用脚呢?” 他指腹划过娇嫩的脚底板,勾了勾唇,咧开一个残忍的笑。 “怎么办,好像控制不住了。” 他手盖在陆阮的小腹处,源源不断的热量顺着单薄的衣物传送过去,看陆阮焦躁地扭动着身体,笑意渐浓。 “什么时候用这里帮我呢?” 第34章 34.皇上 “嘶, 好痛。”陆阮艰难坐起来转动着脖子,落枕似的脑袋都不敢转,招呼着翠竹过来帮他按按肩膀。 否则筋脉抽搐着疼。 盯着他后脖颈延伸到衣领下面的深红色痕迹, 翠竹不动声色地帮他整理盖住。 幸好王爷还算有份分寸, 虽说痕迹摞着痕迹, 甚至有些地方嘬的皮肤都皱巴巴了,但好在没在王妃能看见的地方。 毕竟在王妃眼里,王爷可是最近小半个月都在为公务繁忙的人, 完全没有心思做那档子事。 更不会做出半夜偷袭的举动。 翠竹手劲大, 又懂得穴位,按得陆阮舒服的直想哼哼。 他眯着眼睛,两只手紧紧抓着被子一脸享受。 翠竹一脸尴尬, 眼神不住地往房顶上飘去,只希望现在王爷不在附近,否则自己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陆阮忽然回头:“我能趴着,你再帮我按按腿吗。”虽说最难受的应该是大腿, 但毕竟男女有别,所以陆阮降低了要求, 想要揉揉小腿。 明明这两天都没出房间,也不知道为什么大腿连带着小腿都像是肌肉拉伤似的,随便动一动都疼的要命。 翠竹:“!”还真不能, 会死人的。 她为难摇头:“王妃, 快到用饭的时间了, 待会我还要出去一趟, 可能……” “没事没事。”虽然有些遗憾,但陆阮知道翠竹一般不会轻易拒绝自己的要求,肯定是还有更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连连摇头,“以后再按也是可以的。” 翠竹:“……好。”以后恐怕也不行。 王爷的人,她们哪个敢染指! 但翠竹也不忍心他难受,提议道:“要不我待会告诉您几个穴位,您自己按一按,会舒服很多的。” “好。”陆阮转头,声音软软的,又带着点沙哑的感觉,像是着凉了,但又不完全一样,充斥着旋旎的是粘腻。 翠竹脸红了红,实在想不通王爷怎么忍心欺负如此软糯的王妃。 她不敢多按,随便寻了个借口便出去了。 一开门,又是一道熟悉的黑色残影自身边闪过,翠竹已经习惯了,动作顿了顿,紧接着就是如释重负,幸亏刚刚没有越矩。 王妃在王爷心中的地位,永远比她们想象中的还要高一等级,小心为上总是没错的。 翠柳头脑简单,心思单纯,凑过脑袋小声问:“姐,王爷怎么了,不能光明正大来看王妃么?”这么偷偷摸摸偷晴似的算是怎么一回事。 王爷若是再不出现,王妃就要彻底忘掉这个人了。先前偶尔还会问一问王爷的行踪,现在明显一个人待着更惬意些。 “住嘴!”翠竹恨铁不成钢揪着她的耳朵,“要说多少遍才知道祸从口出这四个字。”不过幸好,她们姊妹二人被派在王妃身边,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都不会有事的。 “可是……”翠柳唯唯诺诺点头,但面上还是好奇,问不出不罢休似的。 翠竹四下望了一眼,叹一口气:“王爷还是怕王妃接受不了吧。” “那天的事吗?”翠柳声音小了很多,也忧愁了。 也是,有钱人家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别说死人了,就是小伤口都看不惯。哪跟他们似的,焦黑尸体摆在面前,吃饭依旧津津有味。 虽说没见后来王爷是如何发病,又怎么压制回去的,但王妃被红眸的王爷挟持进了房间可是她俩亲眼目睹的。 整整半天一夜,这中间可能发生不少事呢。 翠柳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也就是从那天开始,王妃就日渐消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来。 可不是被王爷吓到了。 据说,这两天训练场的老爷们都特别惨,被王爷当成沙包似的狠揍,跌打药酒都不够用了。 所以,王爷的情绪还没稳定下来。 看来这件事是真的很棘手了。 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王爷是因为王妃发疯的。 若是没有王妃的态度,王爷可能永远不能平静不下来。 他平静不下来,更不敢见王妃了。 翠柳抿了抿唇,看向紧闭的房门,感觉有些累。 进宫的日子慢慢逼近,赵曜依旧神龙见首不见尾,但陆阮已经不担心了。 他每天沉溺于如何避开耳目逃跑,甚至已经制定了无数个看似完美,但最后都会被抓回来的无聊计划,只为摆脱现在的困境。 一次跑不出去就两次,两次不行就无数次,大不了重新回档,只要在情况不妙时抓紧机会自杀就好了。 毕竟,已经不大可能比现在的境况更糟糕了,陆阮,彻底佛系人生了。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他现在要主动出击! 终于,到了宫宴的这天晚上,陆阮被翠竹好好收拾了一番,犹如大姑娘上花轿一样被塞进了前来接应的轿子里。 一颗小心脏噗通噗通跳,不舍地看着翠竹和翠柳。 这一别,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再见面了,或者说再见面的时候你们还会对我这么好么。 翠竹扶他的时候,摸到手心一层薄密的汗水,小声安抚道:“王爷在皇宫门口等着您呢。” “!”陆阮脚下一个趔趄,若不是被翠竹眼疾手快扶住了胳膊恐怕真的要从轿子上掉下来,他僵硬地点头。心里略遗憾。 若是摔伤了多好,就不用去面圣了,更不用再那么多人面前出丑丢脸。 他甚至连如何回答皇上的话都不会,恐怕这已经不是“他是个大家小姐,所以很多都不会”这样的烂理由能解释的了。 陆阮抬手摸了摸发髻上的银簪,只觉得这两天的穴位书没有白看。 起码掌握了能够一刀毙命,少点痛苦的自杀方式。 感谢翠竹,至于如何感谢—— 陆阮想,若是能从郡主那处回档,他一定出房门的更早些,免她受皮肉之苦。 经过一路的颠簸,陆阮骨头架子都快散了,轿子终于停了下来,他迫不及待掀开车帘,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直直射了过来。 陆阮:“!”抬眸瞬间,就对上了赵曜的目光,就像是看电视转到了动物世界,屏幕上忽然出现一只碗粗的毒蛇,三角竖瞳直勾勾,阴森森地盯着你——“嘶嘶嘶——”吐着蛇信子。 瞬间想转身缩回到轿子里。 赵曜靠在石狮雕像前,抱胸看着他,距离太远,陆阮看不清楚他的具体眼神和表情。 可头皮不自觉发紧,后背发毛,似乎只要赵曜出现,不管在哪儿,周围都有变成炼狱的潜质。 可头皮不自觉发紧,后背发毛,似乎只要赵曜出现,不管在哪儿,周围都有变成炼狱的潜质。 他身后是守宫门的侍卫,穿着铠甲腰间陪着几乎跟陆阮一样大的佩刀, 可还没有穿着便装的赵曜存在感强,更没有赵曜气场庞大。 大的他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陆阮:“!”这也忒丢脸了,重心不稳直接平趴着就要栽倒下去。 腰上一沉,耳边传来赵曜轻笑:“怎么,见到为夫如此激动?” 温热的呼吸喷在脸颊,胸前抵着坚硬的胸肌,炙热滚烫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陆阮羞的满脸通红。 他下意识推拒,瞄了一眼四周。 周围众人目不斜视,似乎水也没发现这小小的意外插曲,或者说他们根本不敢发现。 好久不见,陆阮却像是已经习惯了他身上的煞气和肃杀之气,竟没有第一时间害怕的颤抖。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陆阮小声替自己辩解道:“今天穿了长裙。”并不是他不会礼仪,真的! 因为要入宫,所以翠竹帮他打扮了一下,就连平常搁置的脂粉都涂抹了不少。 还是他再三请求,才被答应上淡妆。 赵曜低低笑了一声,凑近他,微凉的唇碰了碰他的耳垂,嗅他发间的味道。 好美。 美的不可方物。 赵曜想起成亲那天他身穿大红喜袍的画面,妖艳又纯净。 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他穿大漠红纱裙的景象,赵曜血液瞬间沸腾,甚至想仰脖狼嚎一番。 “疼——”陆阮垂下眼睛,双手不自觉攥紧。 他本来不想说的,可腰上就像是被螃蟹夹子禁锢一般,越收越紧,几乎要嵌入肉里。 赵曜松了松手:“夫人真美,为夫都看迷住了。” “你!”陆阮惊慌,更是羞的满面通红,生怕他轻佻的语言惹来别人的目光。 谁知赵曜看他微红的脸蛋愈发想要逗逗,他吻了吻陆阮的眼角,粗糙的味蕾摩擦过那点鲜红的泪痣、 他微微弯了弯嘴角,轻笑出声。 “这里,最美。” “有血的味道。” WTF。 陆阮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对方对于美的定义竟然如此这般,若是一点血算是美,那美到极致岂不是要泡在血水里。 不管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这感觉真是非常不好,他浑身泛着冷,不敢对上赵曜的眼睛。 陆阮死死咬着唇,更不敢表现出丝毫不适,生怕激怒赵曜。 赵曜冲着他又是意味深长的一笑,殷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收了回去。 他松开手,率先跳下去,冲陆阮伸出手。 陆阮下意识后退,咬了咬舌尖唤回一丝甚至,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厚重,粗糙,拇指处的茧子刺得陆阮手心疼。 他一只手就将自己的手握住,完全包裹在其中,是一种极端掌控的暗示。 赵曜轻笑一声,手腕稍加力道。 陆阮一阵风似的飘下了车,稳当当落在赵曜的怀里。 心头一跳,毫无战斗力的小兔子又一次直观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豹子般的厉害之处。 也更加确定了两人之间相差的十万八千里。 他垂下眼眸,被赵曜半搂半抱地向前走。 宫内不能跑马车,可也没有轿子来接,两人就这样无声胜似有声地向前进。 一路上,陆阮心情复杂,更多的还是不安。 对即将到来的宫宴不安,也对忽然变了性,不知这会出现的到底是第几性格的赵曜不安。 赵曜的手指时不时地搔刮着他的腰侧,在他耳边吹着气。 偏偏他的身体还很给面子的一阵一阵颤栗,腰腿发软,整个人几乎要化了一般半倚靠在赵曜的胸前。 酥麻席卷全身,陆阮被刺激的脚底板都是软的,甚至有些想尿尿。 陆阮忍住颤栗的欲望,怯生生抬脸看他一眼。 对方似有所感应似的低头,指尖划过他的唇角,轻笑出声。 陆阮:“!”妈妈,好可怕。 要吃人吗? 一路上,陆阮精神恍惚,全程都在想赵曜到底受了什么样刺激,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恶劣的人格。 明明之前都不会这么……调侃自己的。 胡思乱想间,路程倒是显得短了,很快就到了吃饭的地方。 小鸡似的被老鹰张开厚重的翅膀严严实实挡在身后,陆阮晕晕乎乎,都不知道自己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陆阮只需要拽着赵曜的衣袖,负责微微笑。 以及——表现出无比依赖赵曜的温顺的乖巧模样。 好不容易煎熬到开席,陆阮终于能安稳坐下来。 不用被赵曜挽着胳膊,用低低的似笑非笑的声音介绍——这是我新婚妻子。 听起来像是——这是我新鲜搞回来的储备粮,随时都准备好了见血。 略诡异的画面和声音,忒吓人。 夜色渐浓,宴席是在一条还算宽敞的小河边的亭子上,一条天桥似的建筑直通亭子,两边立着石灯,犹如白昼。 远处天边月色皎洁,繁星当空,凉风习习,如此美景,陆阮却连宁心静神都不能。 因为,他感觉到比黑夜还要漆黑的眼神毫不掩饰地落在自己身上,端详着自己的侧脸。 赵曜端着酒杯,自斟自饮,眼底的墨色更浓厚了,仿佛和夜渐渐融合。 陆阮总觉得,今天的赵曜很不对劲。 原本担心会在皇上面前露馅,可他却发现,其实皇上根本没提到自己。 不管是忌惮赵曜,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但不需要开口说话,陆阮总算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只专心留意不同寻常的赵曜。 没听说过在吃猎物之前还要戏耍一番的,一点都不知道尊重食物,陆阮气哼哼戳着盘子里的丸子,脑袋埋在了几乎比脸大的汤碗里。 “怎么,饭菜不合胃口?”赵曜忽然倾身过来,附在耳边小声问,陆阮一个激灵,瞬间坐直了。 他甚至能听见周围传来的逗趣的笑声,缩了缩脖子,眼睁睁看着那双原本还带着笑意的眼眸瞬间暗沉,陆阮心惊,连连摇头。 “不是,我晚上不能吃太多。” “嗯。”赵曜若有所思点头,他食指点上陆阮的唇角,微微用力,笑着说,“夫人说过的,我倒是忘了。” 他笑的更加意味深长:“我还以为,坐在我的身边,让夫人没有胃口了。” “!”陆阮慌乱摇头,坚定表示自己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心脏却像是绑了秤砣似的,直直坠入深渊,哭都哭不出来。 你真的不能看破不说破么,这对咱俩都好,真的。 陆阮微微低垂着头,肩膀,连带着挨着他的半边身子都在颤抖,唇瓣干涩,有些痛。 他哆嗦着想要喝口水,压一压。 可赵曜一个眼神看过来,茶杯顿时翻倒。 好在最后一刹那,陆阮求生欲极强地手腕翻转了一下,茶水尽数倾倒在自己身上,淅淅沥沥往下掉水滴。 赵曜眼神一冷,手按在桌沿上就要站起来。 皇上却率先发话了。 具体说了什么陆阮心慌慌,完全没听清,大致就是让自己去换件衣服,应该是没有生气。 翠竹上前来认领他,陆阮看了一眼赵曜,对上对方微微点头,也就抿了抿唇放心跟着翠竹去了。 皇上这边,赵曜应该应付的过来。 他现在别说组织语言了,喉咙梗塞,声音都发不出来一个。 手脚冰凉,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 若不是翠竹暗暗扶着他,恐怕他都能摔过护栏掉进旁边的河里。 翠竹哭笑不得,一个劲地小声安慰他:“王妃不用担心,有王爷在,皇上不会如何的。” 殊不知陆阮听得只想翻白眼,尽情将自己翻晕过去。 正是因为有王爷在,所以他才怕的手足无措,甚至想撞柱子。 在偏殿换了衣服,陆阮不怎么想立刻就回去。 穿过长廊的时候,看着外侧的莲花池,他停下了脚步。 当然,没有像是电视剧女主角那样下去嬉戏玩耍,和宫内的某个人邂逅然后发展出一段缠绵悱恻的感情。 他不敢,只是在长廊下的凳子上坐下,心事重重地盯着平静水面倒影出来的皎洁明月。 翠竹瞄一眼那边的亭子,隐隐还能听见几句笑声,蹙眉:“王妃,在这里怕是不妥。” 就算要休憩,也要找个远点的地方,就坐在跟前算什么,若是有人过来,岂不是一眼就发现了。 “坐一会就回去了。”陆阮摇摇头,“走的太远,若是有人出来找该惹上麻烦了。” 尤其是赵曜,一会一个脾性,他不敢挑战对方的底线。 待会若是问起来,就说自己热了,在这边透透气,一会会应该没事的。 闻言翠竹还想劝,敏锐的感觉让她蓦地抬脸看向身侧黑暗的阴影处,双拳紧攥,整个身体都调整到了警戒状态。 一道残影闪过,她眼神晃了晃,慢慢松开手,使了个颜色给身侧的翠柳。 知道王爷允许,翠柳半弯着腰,小声问:“王妃可冷,奴婢去将您的披风拿过来。” “不用了。”话音刚落,一阵凉风扑面而来,顺着衣襟钻进去,陆阮不由得一个哆嗦,下意识抱了抱胸。 还真是有些冷,便挥了挥手,由着她们去安排了。 反正她们是王府的人,应该比自己要懂规矩,总不至于出事。 他自己则是靠在柱子上,单手撑着下巴,盯着面前的莲花池,彻底放空。 厚重的披风罩在身上,果然从外及内热了起来,本来陆阮还想一个人再多坐一会,谁知—— “什么?”陆阮瞪圆了眼睛,惊讶站起身,“皇上要见我?” 为什么要见他,还是单独见他,陆阮觉得不妙,不想去,紧拽着衣袖下意识回头去看翠竹和翠柳。 两人也是一脸惊诧,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在专业素质过硬,翠竹立刻上前两步将陆阮挡在身后,一板一眼说道:“王妃不胜酒力,身体不适故在此醒酒,此时怕是不能独自面见圣颜,还待我等去禀告王爷……”、 但不管她如何巧舌如簧地推脱,也耐不住那边妄顾礼仪,皇上的大山压下来,谁也撑不起来。 眼见着对面脸色愈来愈差,陆阮只好揪着她的袖摆,摇摇头,妥协下来。 茫然又忐忑地跟着那几个小宫女去了,毕竟他还不想闯下抗旨不尊的祸,赵曜一定不会为了自己和皇上叫板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长廊两边点了灯,透过红色的灯笼地上落下大片橙红色的光,陆阮转身望了一眼。 身后就只剩下了翠竹一人,他略略放下心来,低着头尽量只看自己的脚尖向前走。 若不是翠竹一直没动静,陆阮甚至以为对方是要杀人灭口,毕竟走了许久,余光瞄着景物不断后退,甚至走出了长廊,穿过了一道拱形门,弯弯曲曲,越走越偏。 不对劲的感觉油然而生,被他硬生生压下来,陆阮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继续无声地跟着。 问出来也没用,就算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要跟上。 好在,在他彻底毛骨悚然前,宫娥停在一扇透出昏暗灯光的门前,后退两步垂首恭恭敬敬说道:“请。” “……?”皇上会在这么破旧的宫殿里等一个已经嫁了人的女眷? 陆阮一脸惊愕看向说话的小丫鬟,满脸写着我看上去像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的模样么? “进来吧。”事情就是如此诡异,虽说陆阮没看清楚皇上长什么模样,但听多了好歹也算是记住了这具有标志性威严的声音,脚下一抖。 这皇上应该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想完陆阮摇摇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恋了。 他站在稍显残旧的门口,望着里面忽明忽暗的灯光,阴森森的感觉扑面而来,后背被翠竹轻轻顶了一下,身上的鸡皮疙瘩慢慢褪去。 陆阮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探头望了一眼,什么都看不到。 他跨过门槛,心情有些复杂,更多的还是胆怯,越靠近,越害怕,脑海中闪过无数皇帝召见自己的理由,可立刻又被否决了。 “姑娘,皇上只召见了王妃一人。” 陆阮抬起来的脚差点没跨过门槛,被翠竹拽住在胳膊肘才勉强站稳,回头对上翠竹也同样忧心的眼神,权衡之下还是决定自己进去。 “翠竹,你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会。”千万别走远,如果听见我大叫,不,听到任何异样的声音都一定要立刻冲进来。 若是晚一步,你再见到的就只能是我的尸体了,他还不想在这种小事上体验一把自杀的感觉,划不来。 外面看着小,里面却别有洞天,外室没有人,陆阮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探着头努力向前看。 屋内很暗,黑漆漆的阴影连着阴影,半天没找到人影在哪儿,他索性直接站在原地,揉了好一会眼睛。 刚挪开手骤然发现一个单薄的身影直直冲着自己脸面而来,吓得慌张转身想要跑。 “等等。”陆阮双手抱胸,警惕地盯着面前忽然冒出来的人影,辨别了好半晌才意识到应该是皇上,立刻秉持着礼多人不怪的道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先起来先起来。”皇上声音带着笑意,似乎是被他刚刚的动作取悦到了,现在又十分热情,甚至弯下腰试图两手搀扶着他起来,吓得陆阮膝行后退,连连拒绝,“皇上万万不可。” 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了,还超凶。 掐死我就像是掐断一根芹菜似的,您还是别挑战他的底线了。 正胡思乱想间,控制面板忽然闪烁起来,竟然还是桃花朵朵的尤其粉嫩的颜色。 陆阮:“……”一时之间不知先看控制面板还是先应付皇上。 余光扫过,他惊愕地张大嘴巴。 皇上笑眯眯问:“怎么,看到我的个人信息了?” 第35章 35.嫉妒 [姓名:白塘] [身份:穿越者] [职业:皇上] 好半晌, 陆阮都保持着吞鸡蛋的大口,嗯嗯啊啊愣是一句连续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索性直接闭了嘴, 任由对方拽着自己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 粘乎乎的, 但他现在也没心思管干不干净了,眼神直勾勾盯着对方,看他对自己温和的笑。 皇上看起来年对并不大, 眉眼弯弯, 脸颊还有些肉,白白嫩嫩的有点像是年画上的童子。 无端端有些喜庆的感觉,陆阮总不自觉联想到他穿上红肚兜, 手里捧着桃子的模样。 他红了红脸,微微低垂着脑袋。 坐在他的对面,皇上略顿了顿,语气忧伤开门见山说道:“你可别怪我。” “?”陆阮茫然抬脸, 不懂他在说什么。 皇上无奈,摊手:“之前这个壳子做了不少跟赵曜做对的事情, 我怕他记仇,就只能见缝插针地讨好他。” 对于这点,陆阮深有体会, 毕竟, 赵曜忒恐怖。若是被他记住了, 恐怕这辈子都凉凉了。 晚上睡觉都不敢闭上眼, 走在路上都要随时担心对方会不会亲自或者派人冲上来掐死自己。 虽说是皇上,但看背景好像就是个傀儡,死了都无所谓的那种。 陆阮同情看他一眼。 无缘无故被可怜视线击中的白塘脑门冒黑线:“……”明明是你比我更惨好吗。 “宫里有个神棍。”白塘解释道,“算出这门亲事对赵曜有好处,具体什么好处他说没算出来。” 他咬了咬牙,显然对这个人很是不满:“我看他就是不想说,算了,不提他了。” 这人是不是被欺负出毛病了,又不是我提起来的,根本不认识,你自导自演什么呢? 陆阮瞄他,看起来皇上和神棍有血海深仇,吸了几口气都没能按捺住眼中的杀气,幸亏他跟赵曜比完全小巫见大巫,陆阮一点没被吓到。 白塘平复下心情继续说:“我就做了个人情,赐婚了。”他略心虚。 陆阮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说对不起自己了,原来赐婚是白塘穿越之后的事情,虽说确实有怨懑,但这也是不可避免的,更何况用颜苏叶的身子在颜府可能更难过。 起码在王府吃得饱穿得暖。 “……”陆阮叹了一口气,皱着鼻子,“也不是你的错,你也不知道我跟你一样是……” 话还没说完,陆阮手腕被猛地抓住,抬头对上白塘摇摇头,他下意识看向身后,缩了缩脑袋。 白塘笑笑:“其实没什么,只是宫里那个神棍好像还有点本事,小心为上。”让他们误会两人偷情都不能说漏两人来自异世界的事情,否则—— 白塘眼眸沉了沉,想到那个不好对付的神棍,头疼的紧,明明穿越之后他乖巧地一比,江山社稷什么都不要,只想卸下重任远走高飞,怎么就盯着自己不放了。 害他小心翼翼提过两次禅位的事情,都被笑里藏刀刺回来了,还被误会有什么更大的阴谋,自此之后他就再也不敢乱说话了,直到知道陆阮也是同道中人。 “话说回来,你性格还真软。”明明做了那么大对不起你的事情,一句没关系就彻底翻篇了。 陆阮皱鼻子,不高兴地看他——这好像不是褒义词。 白塘忽然严肃了表情,凑近压低了声音问道:“想跑吗?” 夜风微凉,从缝隙吹进来。 额边的碎发轻轻摆动,昏黄中,陆阮的眼睛猫一样泛着绿光,差点没控制好音调:“可以吗?” 想想想,疯狂想,日思夜想,就想保住一条小命。 白塘咬咬下嘴唇:“事在人为。” 陆阮胆战心惊看一眼身后,吸气克制住激动,点头:“当然想。” 赵曜现在的恐怖程度不亚于百慕大三角,一旦接近就是绝对的死亡,陆阮害怕。 而且,能让皇上都害怕的神棍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如果颜苏卿才是赵曜的命中注定,那自己就注定是炮灰,陆阮不怕炮灰,只怕炮灰死的惨不忍睹。 他眼神亮晶晶,眉宇间却有些哀愁:“可我好像有任务。” 白塘眯眯眼,无所谓地摆手:“我也有,怕什么。” 闻言陆阮看向他的眼神充满崇拜,这才是王者风范!他决定了,以后就跟着皇上,不,白塘身后跑了。 白塘呵笑道:“它也没规定时间,我们不做也只会判定未完成,顶多是无限延期,又不会死。”虽说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可白塘举手投足,甚至说话间都有些像流氓。 他挑着眼角,不屑问道:“难道你要留下来,被赵曜折磨死?” 那不是那不是,陆阮连连摇头,他本来就是想跑的,只是一直没敢下定决心,也没有合适的逃跑机会和计划。 现在多了一个人,陆阮眼底闪着坚定的精光,底气都足了不少。 白塘呼出一口气:“那就好,咱俩出去也有个照应。”还有点怕小美人被赵曜的人格魅力迷住了,不想跑。可见赵曜是真不能惹。 白塘庆幸自己没有仗着自己身份特殊,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来,但还是有些后怕,只觉得现在两人就陷在熔岩边上,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吞噬。 陆阮脸色微红,稍显尴尬。他什么都不会,办法都想不出来一个,恐怕是对方的累赘。 手背被拍了两下,不同于赵曜的磨砺粗糙,白塘的手是没有干过粗活的细腻,还柔软。 他抓着陆阮的手,眼神痞气却令人信赖。 白塘面色平静,眼底却是压抑不住的波涛滚滚:“我们一定会逃脱这个囚笼的。” 虽然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起来很糟糕的样子。 联想到自己,陆阮脑海中顿时冒出了难兄难弟四个字,无比悲愤地点了点头:“嗯,我们一定会的!”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这段时间积郁的愤懑全部转变成了斗志,陆阮甚至已经看到光明大道在向他们遥遥招手。 白堂垂下眼睛,收回手的时候衣袖微微向上卷边,陆阮眼神一顿,他好像……看到了淡淡的红痕。 就在手腕上方,延伸到小手臂上。 有点像是被捆绑过的痕迹,新鲜的红,还有淡淡青紫,斑驳繁密,略渗人。 陆阮掀开眼皮,看白塘使劲管理激动的表情造成的扭曲五官,突然有点明白对方为什么如此迫不及待想要逃离了。 原来,宫里有人虐待他。 皇上都敢鞭打,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他头皮一凉,也无比期待能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甚至想就地挖一条通往宫外的隧道,和白塘地遁。 白塘哑着嗓子:“还得等等,得转移钱,还要制定一个周详的计划。”他碎碎念着。 陆阮张了张嘴,小声说:“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白塘看了他一眼,说不上是无奈多一些还是不屑多一些:“还是算了吧,起码我还是个皇上,你只要负责等着,在赵曜手下好好活着就是了。”说到好好活着的时候,他特意加重了语气,“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要活下来,只有活着才有离开的希望!” “……”有点扎心,但说的很有道理。陆阮重重点头,“我知道!” 白塘似乎对他还是不放心,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今天也就是来认个亲,因为时间关系,双方更是完全没叙旧。 不过这番会面倒是给了两人活下去的希望,黑暗的前途似乎闪烁了一盏明灯。 “皇上。”是个陌生女孩的声音。 白塘皱眉,立刻站了起来。 陆阮顺着他的视线回头,门上的身影仿佛多了些,也更杂乱了些。 白塘语气急促:“我得走了,你记得保护好自己。”他最后抬手揉了揉陆阮的脑门,笑着说,“加油,一切都会变好的。” 陆阮一愣,重重点头。 “皇上!”外面催促的意味满满,白塘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房间最里面。 “待会见了赵曜,你就说是长公主叫你过来的,怕你不来,所以采用了皇上的名头压了压。” 陆阮回想着白塘的话,有了后盾似的,也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准备走出去。 “夫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赵曜暗沉的声音。 放在门上的手僵了僵,陆阮心中下意识觉得可怕,刚才的气势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刺溜刺溜全瘪了下去。 门从外面推开,赵曜扑面而来的气势冲的陆阮向后退了退,腰身被一把箍住,他缓缓眯起眼,看向里面。 陆阮知道他在找什么,但屋里除了他已经没人了,后面有一条地道,赵曜应该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光明正大去查。 桌上的烛火轻微摇晃着,风顺着衣领往下钻,陆阮缩了缩脖子。 赵曜低头,帮他拢了拢衣襟:“长公主离开了?” 陆阮一愣,旋即想到白塘都已经替自己安排好了,连连点头:“她不方便见您。” 赵曜轻嗤了一声。 陆阮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心中忐忑。 翠竹若是一直在门外,自然知道没人出去…… 赵曜并没有多问,只是手下使劲,轻轻一拉,陆阮就撞在了他的怀里。 他一言不发,拉着陆阮就往外走,脚步还挺急,跟强者去投胎似的。 陆阮腿短,气喘吁吁地被他架着走。 眼看着方向更偏僻了,也不是去宫宴的路,陆阮心惊,犹疑未定地偷偷瞄着赵曜的侧脸。 夜色下,他一双野兽般的眼眸闪着丝丝红光,宛若狩猎的大型野兽。 吓得陆阮几乎要哭出来,死死咬着下嘴唇才没有叫出声音。 没相信?生气了?要杀了自己吗?回档重来白塘那边有提示吗?他还记得跟自己的约定吗? 一瞬间,陆阮脑袋犹如一团乱麻,找不到头绪,更找不出重点。 低头看他眼底惊慌恐惧的神色,赵曜心中微嘲,他就这么害怕自己。 明明已经对他那么特殊了,可他还是怕自己。 这比他不喜欢自己还要让赵曜心里憋闷,想把他按在怀里,好好□□一番,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已经嫁人了!什么叫做守妇道! 他一只手不自觉便挪到了陆阮的腰后,想象着这具身体在床上扭动时的曼妙,喉咙越来越干。 还要等等,再等等。 他一只手不自觉便挪到了陆阮的腰后,想象着这具身体在床上扭动时的曼妙,喉咙越来越干。 还要等等,再等等。 “最近瘦了。”赵曜忽然开口,没有之前手感绵软了,摸上去全是肋骨,穿衣服怕是好看些,但摸起来就不爽了。 他还是喜欢肉乎乎的手感,就像是他的脸,豆腐似的,嫩滑还有弹性。 陆阮低垂着头,眼睫毛下敛,盖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还不是被这个宫宴吓的,不过幸亏来了,否则他还不知道能收获一个帮手。 赵曜见他不答话,眸光又红了红,眸色暗沉。 身上被细细密密的针扎一般刺疼,陆阮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 还是抑制不住地挣扎想要推开他。 赵曜陡然停住脚,掰着他的肩膀强迫两人对视。 陆阮被他吓得一僵,后背鸡皮疙瘩唰地就起来了,骨头都泛着麻。 赵曜眸色如火似的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出来,一把扣住他的腰将人牢牢按在自己怀里。 猝不及防,陆阮鼻尖被撞得生疼,眼泪差点飚出来。 赵曜俯身,头埋在他的颈窝,深深嗅着气。 以前,陆阮只觉得他是在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可今天—— 却莫名多了些情.色的意味。 陆阮被他沉溺的举动吓到了,下意识想要护住自己的胸,可—— 两人胸脯牢牢相贴,对方铁板似的硬度和滚烫灼热的热度弄得他难受至极,头发根根直立。 淡雅的清香,每次闻到自己都会不自觉平静下来。 就像是木天蓼对猫的吸引,赵曜唇角咧出残忍的弧度。 会上瘾,离开了就不能活了。 不管是他,还是他,都不能活了。 “不、不回去吗?”去哪儿都危险,宫宴上好歹白塘还能罩着点自己,陆阮小兔子似的抖着爪子拽了拽招摇的衣服下摆,小声问。 “想回去?”赵曜笑着问,“夫人又不吃,难不成是想见什么人?” “!”陆阮磕磕巴巴,“不,不是,只是不打声招呼,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你是王爷,他是皇上,有些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赵曜冷嗤:“夫人去说?” “这、这怎么可以。”赵曜肯定知道跟他见面的就是皇上,但陆阮想,他一定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咬了咬舌尖连连摇头,“我一个妇道人家,怎好……” 赵曜忽然起身上来,嘴角带着弧度,眸色却冰冷异常:“妇道人家?”他拽着陆阮的手腕,几乎要将骨头捏碎。 陆阮眼眶里氤氲着眼泪。 疼,很疼。 还怕。 赵曜指腹擦过眼角,将他脸上的泪珠携干净,语调透着冰冷:“为夫不记得曾碰过你,怎么离开一小会,就变成妇道人家了?” “!”老流氓,你怎么能这么算!明明成亲就算!陆阮内心吐槽,但却不敢说,他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冰冰凉黏在身上,骨子里都渗透着森森寒意。 “没,我没有。”在他的气势逼迫下,陆阮甚至说不出来一句话。那么点时间,想干什么也不能吧! 他牙关轻颤,更害怕的是赵曜眼底流露出来的丝毫不加掩饰的欲.望。 是,他对自己有欲.望,是那种男人的欲.望。 他想上自己。 可自己—— 也是个男人。 要是个女的,就给你上了,反正贞操没有命重要,但现在——就怕上了,还要怪罪自己。 赵曜唇角带笑,手轻触他的胸口。 陆阮身体微微向后,生怕他摸出来不该摸到的。 腰间箍着一条手臂,退无可退,胸口一阵麻痒,陆阮想挪开他的手,可不敢。 那只手肆无忌惮地游移着,下一秒就会掐上他的脖子。 好在,赵曜抬起手,捏住他的下巴,使劲向上提了提。 陆阮被迫踮着脚,和他对视。 赵曜低低笑了一声:“夫人,还真是小呢。” “……!”小你二大爷,大的话那叫胸肌,这么瘦弱的小身板怎么可能有!陆阮紧咬着嘴唇,偏开脸,受辱似的板着脸,不说话。 黑色睫毛轻颤,眼底氤氲着潮湿的雾气。 多美。 瞳孔里闪耀着星星似的。 赵曜垂眸欣赏着,无比满意。 陆阮被他捏的下巴疼,怀疑不是骨裂就是拖久了。 他小腿也很酸,几乎要站不住了。 别这么精神上和身体上双重折磨人了,直接给个痛快吧。 陆阮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呵。”一声低笑,赵曜忽然松开了手,在刚才白塘摸过的地方使劲揉了揉,磨刀石一般的触感刺得他皮肤生疼,小刀划过似的。 陆阮忍着眼泪,哆哆嗦嗦:“王爷,我……” 一根冰凉的手指竖在唇瓣前,赵曜低头,咬上他的唇瓣:“有别人的味道。” 陆阮浑身一震,蓦地瞪圆了眼睛。才没有!! 赵曜舔了舔他的唇瓣,舌头没伸进去,笑着说:“这次,就算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都陆阮莫名觉得后背一凉,脑海中自动回荡着下不为例,违例者死几个字。 陆阮一个人坐在长廊上,眼神直直盯着面前平静的池水,惊魂未定。 他手按着胸口处,试图找寻自己还活着的证据,心跳还在,就是有些快,手脚冰凉,甚至已经不听自己使唤了。 陆阮想抬手擦掉眼泪,可手指总是戳到鼻子,怪疼的。 他索性放下手,脸上糊满了泪水呈现放空状。 赵曜听从了他的意见返回宫宴,但没有带着他一起,而是让他原地等着自己离开了。 正好陆阮暂时也不敢待在他身边,毕竟刚才的赵曜,一言不合就要掐死人的感觉。 听到身后脚步声,陆阮连忙抬手擦干净眼角,回头去看。 第36章 36.受伤 是早先走开的翠竹, 她在这里证明赵曜确实已经离开了。 陆阮张嘴想问赵曜是不是生气了, 但对上翠竹担忧的眼神, 可想而知对方离开时脾气肯定不好,也就不自寻烦恼了。 整个人宛若陷入绝望, 转身错开视线。 翠竹小声说:“王妃身上的衣物如此合身,都是王爷从王府带来的。” 所以呢, 陆阮眼神顿了顿,低头没说话。 今晚赵曜的表现, 有点超出他的想象。 翠竹没看出来他的苍白脸色, 继续说:“王爷说了,若是王妃想干什么,不用怕, 一切都有他在。” 陆阮:“……”有他在, 到底能干什么,或者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边赵曜确实因为情绪激荡,所以才暂时离开的,毕竟他还不想伤害小兔子。 他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目光暗沉,全身上下散发着难以靠近的戾气,回想刚才怀中的温软娇嫩,他克制不住地想把人按在墙上狠狠欺负一通。 可是不行, 小兔子已经很害怕他了, 他不能让这段关系继续糟糕下去。 赵曜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脸色明明暗暗,路也是越走越偏,速度也越来越快。 若是再不将心底的躁动发泄出来,他就要控制不住,把人就地办了。 皇宫也有练武场,黑天半夜只有虫鸣。 赵曜飞身而上,抓了一柄花枪兀自挥舞着。 啪啪啪的声音宛若匕首刺入布帛,划破了夜色。 赵曜面上挂着冰冷又嘲弄的笑,眼底是浓稠化不开的恨。 恨老天,恨先皇,恨自己。 自从小兔子嫁进来,他的狂躁指正确实没有以前发作频繁了,可总归不是痊愈。 对别人,确实更能忍了。 可每次面对着小兔子,赵曜只觉得心头火气更盛,恨不得将对方剥皮拆骨,一点不剩地吞入腹中。 看着小兔子对他露出害怕和恨不得立即逃离的眼神,欲望席卷大脑,但同时,心也像是刀扎一般,刺疼难忍。 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雪白透亮,却化不开赵曜周身浓郁的墨黑。 “家宴不去吃饭,在这里舞枪弄棒,难道还嫌你的名声太好?”清冷的声音陡然传来,一道黑色的影子旋即落下来。 几乎是同时,赵曜五指成爪狠狠掐住来人的脖子,眼神狠厉,用上了七八分的力气。 “咳咳咳,你不至于吧,拿我出气?”来人重重咳了两声,踉跄抱胸靠在身后柱子上,笑吟吟望着他。 赵曜蹙眉,松手的同时扶了一把,确保他站稳。 “咚——”手中花枪插在地上,正好能让来人撑住身子。 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钻进鼻腔,赵曜眉毛拧的更紧了:“怎么回事?” “能有什么事,没事。”那人无所谓摆摆手,紧了紧身上厚重的披风,似笑非笑说道,“窥天机,总该是要付出点代价的。”他抬手,手背使劲蹭了蹭嘴角,眉心也蹙了起来。 赵曜在腰间摸出来一条帕子,月色下更显得白净,甚至还能隐约看见角落中绣着的鸳鸯,清雅的淡香在空气中弥漫。 来人挑了挑眉,正准备伸手去接,赵曜飞速揣回衣兜里。 “?!” 赵曜又摸出来一块黑色的绸布,使劲擦拭着刚被抓到的手背,嫌弃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死?” “……啧啧啧,怕身上血腥味吓到你们家那位了?”他身子太弱了,两句话说不到又剧烈咳嗽起来,勉强继续说道,“你放心,不看着你闭上眼睛我都不放心死。” “你的意思是我死在你后头?” “嗯?”对方愣了愣,嗤笑出声,“得了吧,我哪有那闲工夫算你什么时候死?还嫌我死的不够快是不是?” “司药?”说完话男人半晌没动静,赵曜脸色微变,抬脚就要踹上去。 对方忽然抬脸,鄙夷道:“就不能用点正常的法子叫我吗?”一张脸煞白,就连双唇也完全褪去了血色。 月光下一双黑洞洞的眼瞳异常诡异,像是看不到底部的深渊似的。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臂也都是惨白惨白的,整个人没有一点血气。 宛若地狱爬上来的厉鬼,又像是一把刀,瘦削却又致命。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随时都有可能直直扎进你的心脏,吸取你的血液。 “他,是不是你说的药?”赵曜难得犹豫,总觉得比起药,那人更像毒。最艳丽的花也是最毒的,自己早晚有一天要被他毒死。 “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司药挑眉,唇角微微上弯。 “谁管你有没有能力?!”赵曜面上嫌弃,但眼底却带了笑意,“你不在你的炼丹房里待着,来找我做什么?” “你喜欢他?”司药笑的一脸意味深长。 沉默半晌,赵曜点头“嗯。” 瞄了一眼他身后,司药轻笑出声:“好吧,也挺好。” “对了,别去找小皇帝的麻烦了。”司药抿唇,眼底竟然带了柔和的笑意,减轻了他面上的孤冷。 赵曜缓缓眯起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问那么多干什么,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司药舔了舔嘴角,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对了,你知不知道……算了。”他望着赵曜的眼神带着戏谑,摇摇头不说下去了。 赵曜:“……你认真的?”他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想知道。只是疑惑对方究竟喜欢那个黄袍加身的什么,只有一张徒有其表的脸。 口味还真是特殊,还是个男人。 司药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隙了,那道深渊一般的眼眸更黑了,他视线所过,似乎都要被吸纳进去一般。 “这你就别管了,管好你家的小娇妻就行了。”那三个字司药咬的异常清晰,尾音微微上扬,赵曜听得很是不舒服。 一阵凉风袭来,司药咳了两声,也没打招呼,转身踩着风就离开了。只留下赵曜盯着他融入黑夜的背影发呆。 司药说的话基本就是板上钉钉了,小兔子确实是自己的药,可现在——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想到那张红润的唇瓣,以及白皙滑嫩的肌肤,还有娇嫩的犹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花一般美好的身躯。 赵曜余光瞄向树后素色的衣角,轻轻叹了口气,真怕自己一不留神,伤到他。 “王妃,王爷是真的喜欢您的。”看着瑟瑟发抖,手指甲几乎要将树抠下来一层皮的陆阮,翠竹心疼他,又心疼王爷,小心开口。 “嘘——”陆阮是主动来道歉的,可看到他在舞枪弄棒,登时吓得不敢过去,又不敢走,谁知犹豫了一会又看到了陌生人,更是不敢动了,被迫听了这么一场莫名其妙的话,还没来得及消化就被翠竹陡然的声音吓到了,慌张想要去捂住她的嘴。 提心吊胆看向赵曜的方向,可最后却因为自己手脚不协调脑门撞到树枝,发出漱漱声音,吓得他立刻原地顿住,心如乱麻。 翠竹:“……”王爷早就发现了好吗,否则怎么会对国师说都不肯在王妃面前说的话,还不是因为不好意思当面说。 陆阮脸红了一多半,初秋的天,脑袋却冒着袅袅热气,蒸笼似的只想褪下外衫吹吹风。 喜欢我?是喜欢颜苏叶这张脸还是喜欢我? 想来想去,陆阮心情猛地就沉到了谷底。自从穿越那天起,赵曜对自己的态度就很微妙,确实夹杂着意味不明的情感在其中。 但仔细想想,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如果真是喜欢的话,恐怕他喜欢的也只是“颜苏卿”这个女人吧——而自己,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王妃?”不明白刚还有些高兴的陆阮怎么突然间就伤心起来,犹豫着不敢出声。 “王爷,您怎么在这里?”沙哑又年迈的声音。 陆阮耳朵尖动了动,转头看见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穿着灰色长袍的老人笑眯眯看着赵曜,摇摇晃晃身形不稳慢慢靠近。 老人长相慈祥和蔼,但陆阮在福利院时间长了,察言观色的本领也不差,他总觉得来人笑容下隐藏着什么,看似轻缓实则眼角的皱纹都在紧绷着,全身似乎在蓄力。 旋即,周围空气都稀薄起来,身后翠竹也绷紧了肌肉随时准备出击似的,陆阮小心翼翼蜷缩身子,试图将自己藏在树后,一动不敢动。 赵曜面上带了明显的不耐烦,甚至连个笑脸都没有,敷衍了几句转身就想走,老人面目微微扭曲,似是不满又似是怨懑,紧接着一道寒光闪过,陆阮瞳孔蓦地放大。 “小心!”他大叫一声,重心前倾整个人几乎是扑在了赵曜身上,双手紧紧拢着那结实紧绷的腰。 肩膀上猛地一震剧烈疼痛,陆阮脑门瞬间起了一层薄汗,他趴在赵曜的背上,胸前被坚硬的肌肉硌得生疼,可还及不上肩膀上的百分之一。 陆阮抽着气想要摸一摸热辣滚烫的伤口,可愣是使不上半分力气,只能茫然地转动着眼睛。 他看着周围嗖嗖嗖飞下来的黑影将三人团团围住,视线移到几乎是瞬间踮脚飘过来的翠竹身上时,眼前已经满是马赛克看不清楚任何东西了,就只能右手紧紧攥着赵曜的衣角,龇牙咧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羽毛似的轻飘飘的身子被抱在怀里,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手上粘乎乎的,赵曜甚至不敢特意去看,但衣服太过素净,淋漓的鲜血浸染了大半个肩膀。 赵曜感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红色。 “太医,叫太医!”那一瞬间的怔愣正是被陡然冲出来的陆阮惊到了,他知道身后人不怀好意,但对方是开国功臣,再加上那老身板也奈何不了他,所以自己才懒于应对,只不过没想到平时胆子比老鼠还要小的小兔子会—— 赵曜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他半跪在地上紧紧搂着小兔子,嘶吼着,仓皇凌乱间,赵曜眼眸急剧变化,血红色在惨白的月光下更显修罗。 气势外翻,震得被制住还在破口大骂的老臣猛咳出一口血,失声但却疯狂地用决绝的眼神瞪着他。 陆阮疼的不能自已,他甚至后悔冲上来,但如果事件重现,他也不知道自己再一次会做出什么选择,明明知道赵曜绝对不会受伤,可—— 也许是刚刚听了他的告白,自觉欺骗了对方的感情,心里过意不去吧,陆阮咬着苍白的下嘴唇,疼痛让他的脑子也有些不清楚了。 但瞄着似乎有些失控的赵曜,他使劲咬了咬舌尖,试图保持清醒。他不知道朝堂之上的恩怨情仇,但也明白赵曜绝对不能在皇宫发病。 感受到赵曜抱着自己的力道越来越重,声音沙哑似是被钝刀硬生生劈叉似的,陆阮缩了缩脖子。 赵曜以为他疼,几乎是瞬间松了手,周围空气更显凌厉,细细密密牛毛针一般地扎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尤其在灯光照射下,看着小兔子五官扭曲,一张小脸惨白,就连鼻尖都皱巴起来,他更是怒火冲天,脑袋犹如岩浆汹涌一般。 陆阮其实伤的不重,老臣年龄大了,没有多少力气,伤口不深但涌出的血很多,素白的皮毛沾染着大喇喇的血迹,严重刺激着赵曜的视觉,他甚至想立刻将伤害小兔子的人大卸八块。 可一想到自己没保护好他,更是后悔至极,抬手当即就想给自己两巴掌,战场上瞬息万变他都能从容应对,为什么真正紧要关头却——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他恨。 “赵,赵曜,我,我怕。”陆阮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他还是想利用优势。他瘪着嘴,依偎在赵曜的怀里,甚至忍着疼还蹭了蹭脸。 小兔子软绵绵的声音终于拉回他一丝神志,赵曜像是被吓了一跳,连忙按捺住躁动的情绪,眼前血色慢慢退去。 “没事,我在,我在,不怕。”赵曜难得磕巴,也不敢动,只能死死盯着他,一个劲地重复说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短语。 “不要,不要太医,我……”眼见着背着医药箱的人越靠越近,陆阮忽然剧烈挣扎起来。 他半边身子已经没有知觉了,但一双眼睛惊恐至极,双手尽可能地躲避着,拉扯到肩膀上的伤口,溢出来的血迹更多,看的赵曜心头火大,却又不敢多说。 “别闹,让太医看看你身上的伤。”他极力按捺住想要禁锢住小兔子的想法,笨嘴拙舌地诱哄着。 “你没事吧!”白塘声音自脑袋顶传来,陆阮就像是飘零大海中抓住一叶扁舟,伸手就要去拽他,急急说道,“不要太医,不要!”他看不清白塘的具体位置,胡乱挣扎间被赵曜一把按住。 肩膀上一点一阵酸疼,整个身子动弹不得,就只能瞪着一双滚圆的猫眼默默掉眼泪。 赵曜:“……” 白塘一愣,立刻摆手:“叫李太医过来!” 司药紧跟在他身后,挑眉:“李太医?” 白塘不知道具体情况,一把甩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气急败坏吼道:“人命关天,你还想做什么!” 司药微微弯腰,从后面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偏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那今晚——” 白塘手腕一疼,身上的斑驳伤痕似乎也在隐隐泛着疼,倒是没敢推开,就只恶狠狠瞪着他。司药十分受用,又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好。”白塘望了一眼正瞪着两人的赵曜以及疼的蜷缩成蜗牛的陆阮,咬着牙挤出来一个字。 司药大获全胜,心情很好地大声吩咐道:“叫李太医过来,带王爷和王妃去正殿休息。”他盯着白塘闪着柔和光晕的肉呼呼脸蛋看了半晌,吸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急躁,“准备红绸和纱帐,送到——我房间。” 白塘:“……”所以还要我自己送上门去,是吗。 赵曜冷冷看了两人一眼,抱着人急急离开了。 第37章 37.喂饭 伤势不重, 也就是看上去凶险了些。 隔着纱帐, 李太医都能感受到赵曜狠厉警告的目光, 手下一个哆嗦, 陆阮轻哼出声。 “没事吧!”赵曜抬脚就要冲上去,被身后翠竹大着胆子拦住, 几不可见摇了摇头。 想到小兔子刚才拼了命的拒绝自己触碰, 赵曜心中酸涩,但总算是忍住没冲进去,只抠着明黄色纱帐,腮帮子绷的生紧。 “没事。”眼见着李太医转身就要跪下去, 陆阮一把攥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轻声开口。 迫人的气势顿时退散,李太医不着痕迹呼出一口气, 冲着陆阮弯了弯腰,小声道谢之后立刻轻手轻脚重新包扎。 可赵曜存在感太强,李太医两股战战,陆阮颇有些害怕地看着他帕金森综合征似的发抖的手,无奈又惶恐。 本来没事, 不会被扯开更大的口子吗? “王,王爷, 我想喝水。” 赵曜一个眼神过去, 翠竹立刻吩咐下去, 可还没等她走出房间, 陆阮软绵绵声音又响起来了:“可以麻烦王爷去帮我倒点热茶吗?” 翠竹:“!”抬起的脚落下不是,继续走出去也不是。 赵曜:“……”他不甘情愿地望着纱帐后面影影绰绰的人影,再次看向翠竹的时候对方迅速低下头。 “……好,我马上回来。”他一阵风似的窜出去,房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翠竹衣裙翻飞,差点被囫囵撞出去。 陆阮不好意思冲着太医点点头:“抱歉,他脾气有些不太好,您不要介意。”刚才赵曜情急之下说了很多牵连的重话,李太医早就习惯了,乍一听见陆阮的道歉,吓了一跳。 “王妃言重了。”他盯着陆阮扁平的胸膛,幽幽叹了口气。 陆阮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慌乱拉起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慢慢躺了下去。 李太医急忙叩首:“王妃莫怪,是微臣越矩了。” 知道他是白塘的心腹,也知道他信得过,陆阮并不担心自己的性别被他知道,只是略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耷拉着眼皮摇头:“没事。” 趁着赵曜不在,李太医匆匆离去,只留下翠竹在一遍伺候着,有一会的时间,赵曜风风火火进来,在看见翠竹示意的眼神之后,立刻顿在原地。 将手中的的茶壶放下,轻手轻脚挨着床边坐下来,紧盯着小兔子苍白的脸色摆摆手。 屋子里就只剩下两人,一片静谧,温软的呼吸声环绕着赵曜的耳畔,他拉着陆阮的手捂在手心里,喃声自语:“怎么突然冲出来。” 他知道伤势不重,可就是完全控制不住暴涨的情绪。现在镇定下来,又对小兔子临时的冲动抱有一丝别样的幻想。 当时他知道小兔子就在身后,那句喜欢你也是说给他听的。 粗糙的指腹顺着脸颊摸到他的嘴角,赵曜使劲按了按:“你别怕我,喜欢我好不好。” “好。”陆阮嘴唇轻轻动了动,合上的时候直接咬住了赵曜的手指。 陆阮:“!” 赵曜:“?” “你说什么?”赵曜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蓦地放大了声音,可对上小兔子刻意紧闭的双眼,立刻收回了锋芒,小声重复问道,“你刚说什么?” 眼睫毛飞速颤抖,陆阮脸颊涨红,顶着赵曜火辣辣的视线想要翻身面壁,可肩膀上的伤口却不容许他轻举妄动,只能继续装睡。 赵曜不敢追问,生怕真的把人吓着了,内心汹涌澎湃但怎么都不敢重新再提,褪下外衫掀开被子将自己也塞了进去。 在胳膊穿过小兔子脖颈下方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他身板僵硬,强硬地将人扣在自己身上,拍着他的胳膊:“睡吧,今晚不回去了。”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但却是陆阮最紧张的一次,昏暗的屋子里,他胸腔急速跳动,耳畔甚至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却又能隐隐约约听见赵曜粗重的喘息声,又近又远,虚无缥缈。 半晌沉默后,陆阮小心睁开眼睛,黑暗中陡然发现一双盛满亮光的眼睛睁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宛若狩猎的豹子。 赵曜:“……疼吗?” 陆阮慌乱摇头,连忙闭上眼睛,却又觉得这举动真是傻极了,可再睁开的话又显得更傻,气氛一阵尴尬,他小声说道:“已经不疼了。” 其实赵曜想亲自查看他的伤口,可又怕笨手笨脚弄疼了较弱的小兔子,把担心藏在心里:“那你睡会。” 其实是他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只想盯着小兔子看一晚上,怎么都看不够,可又怕吓到人,只好极力劝说对方睡觉,自己偷偷看。 陆阮脑子还是乱糟糟的,捋不清楚自己和赵曜的关系,甚至不知道赵曜告白的是自己还是那个叫颜苏卿的人,索性晃了晃脑袋,不再深想。 睡梦间,陆阮感觉到唇齿间热热的,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又觉得有点痛,伸手推了推,牵扯到肩膀上的伤口,咧了咧嘴轻轻□□一声,再一次进入了深度睡眠。 陆阮伤在右肩上,日常生活很不方便,甚至连饭都吃不上。 盯着面前清淡但却散发着浓郁香味的美味佳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毕竟昨晚就没吃多少,可陆阮—— 右手微微抬起就疼得直龇牙,迫不得已换成左手,可怎么拿筷子都不知道了,犹豫着掀开眼皮望了一眼面前若有所思的赵曜,他左手小心换成了一柄勺子。 但这也没好多少,盘子太浅,勺子太厚,根本舀不上来多少菜,反倒弄得他面红耳赤,额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还是吃白饭吧,陆阮垂头丧气地埋头,整张脸都要埋在碗里,好在待会吃完饭还有鸡汤喝,总算缓解了他心里的郁闷之情。 赵曜站起来,从对面坐到陆阮的侧面,无视他瞬间僵硬的身板,一手拿过勺子,一手拿着筷子,拨了一口青菜在勺子里送到陆阮的嘴边。 陆阮:“?!”他惶惶向后退了退,却被扣着腰又给揽了回去。 “张嘴,不然用嘴喂你吃。”赵曜说着竟然笑了,眼神在筷子上流连一圈,轻佻说道,“你也不想吃没味的菜吧。” 被他赤.裸裸色.情的表情吓得耳朵根都红了,陆阮慌张低头,却又想到他的警告,连忙抬起脸,张嘴含住了勺子。 喝汤的勺子太大,光是含进去陆阮腮帮子都酸涩难忍,更不用说还要再张大一点吐出来。 他叼着勺子无措,余光似乎瞄见赵曜似笑非笑的表情,羞窘难堪,下巴差点脱臼。 狼狈地咀嚼着嘴里满满的饭菜,脑袋顶上传来赵曜轻微的嗤笑声。 陆阮:“……”面无表情地望着比刚才还要堆成小山尖的勺子,很有先见之明地伸出舌头勾了顶部一点菜进嘴里,咽下去之后这才再一次吞下勺子抿了个干净,果然比刚才容易很多。 赵曜一口一口喂得尤其耐心,看他小猫一样腮帮子一鼓一鼓吃的认真,还时不时伸出舌尖舔一舔嘴角的菜汁,喉结上下翻动,不适时地发出咕噜一声。 陆阮:“!”慌张抬眼看他,不着痕迹向后又退了退。 赵曜:“……”不动声色地夹了一筷子红烧肉,顶着小兔子戒备的眼神塞进自己的嘴里,咽下去之后不急不缓地说道,“有点饿了。” “……”胡说八道,当我三岁小孩好骗么,还能分不清楚声音发源地? 可惜陆阮不敢有意见,甚至在对方又一次伸过来被他舔过的勺子之后,盯着看了两眼佯装毫不在意地一口吞下去了。 毕竟都接吻了,这点口水自然不算什么,还是命重要。 你一口我一口,一顿饭耗时尤其长,直到陆阮捂着肚子可怜巴巴盯着赵曜,示意自己再也吃不下的时候,对方才恋恋不舍收回勺子,狠狠抿了一口勺子,让外面送进来鸡汤。 陆阮肚子里一点地方都不剩了,根本喝不下去,可他看着赵曜似乎还要一口一口喂给他的架势,连忙抢过小碗:“这个,我自己来吧,谢谢你。” 猝不及防,手上一空,赵曜再看过去的时候小兔子已经忐忑坐回去,耳朵尖通红,时不时还动上一动,心情颇好,也没敢再逗弄,只坐在对面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慢慢慢慢喝汤。 一小碗汤,似乎煲了很久,香气浓郁,热气氤氲,陆阮眼睫毛都微微潮湿,温润顺着喉管滑下,鲜香四溢,一碗汤结束再怎么不想面对赵曜也只能放下碗,干坐着不说话。 赵曜很自然将他面前的碗筷向前一推,身子微微前倾:“伤口还疼吗?” “不,不疼了。”早起换过一次药,清清凉凉的缓解了疼痛的热辣,现在风吹过还能带过一丝微凉。 “我——”陆阮猛地瞪大眼睛,没事两个字被完全堵在喉咙里,只能发出唔唔不所谓的调子,意识到羞耻他刹那间止住声音,整个人都被圈在赵曜怀里。 “傻不傻。”赵曜点着陆阮的鼻尖,唇瓣贴着他嘴角说话,嗡动牵扯着陆阮的脸颊,他红着脸大口大口喘息着。 他以为赵曜在说他不会接吻的事,可下一句赵曜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食指绕着伤口外围转着圈,语气低沉:“下次不许这样了,否则——” “我不会放过任何人的,包括我自己。” 第38章 38.宝贝 “王妃, 先睡吧。” 从皇宫回到王府, 赵曜还是每日每夜陪在他身边, 事无巨细地照顾他, 但也尤其尊重他, 除了亲吻以及偶尔——摸一摸后背和屁股,甚至连胸都没被摸过。 想到那双粗糙的大掌托着自己的安心感, 陆阮红着脸, 双手撑着下巴,耷拉着眼皮盯着桌上摇曳的烛火, 没一会眼睛酸涩落下眼泪来。 翠竹看的心疼, 连连劝说好几遍让他先去睡觉。 可陆阮转头看了眼已经挂在半空中皓白的月牙,想着赵曜临走前说很快就回来的话,还不是很困,根本睡不着。 还没等他摇头, 窗外飘下来一道黑影子, 传话说王爷还在办公, 也请王妃先睡。 知道积压了不少事情的赵曜肯定很忙, 但两人到底同睡同起了好几天,即便是半强迫性质的。 如今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陆阮有些不习惯, 似乎回到了以前被所有人抛弃的黑暗时光。 不曾拥有,就不怕失去。 陆阮晃晃脑袋, 不敢再想丧气的话, 抿唇坚持摇头:“没事, 我还不困,你们先去休息吧。” 他不睡,翠竹哪里敢离开,可对上陆阮想一个人待会的安静乖巧眼神,只好福身:“王妃有事,叫一声奴婢就能听见。”说不定王爷也能听见,动作还会比她快。 陆阮懒洋洋答应下来,颓然地趴在桌上不愿说话了。 他回想着这两天两人诡异的亲密相处,手指不自觉摸上唇瓣,似乎还残留着滚烫的热度,脖颈都红了一大片。 他没喜欢过任何人,男人女人都没有,甚至都没和父母有过太过亲密的举动,更不用说亲吻吮吸了。 以为自己会觉得脏,可大脑缺氧空白的时候却又有一种踩在云端轻飘飘的舒适感,陆阮不知道那是心理作用还是生理反应,总之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还有接触恐惧症,一切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更甚至一想到赵曜有力的胳膊禁锢住自己的腰,攻城略地似的几乎要将自己整个吞下去,陆阮瞬间产生了一种自己是特殊的,也是被人需要的感觉。 可他低头望了望自己不争气的扁平胸部,任何幻想戛然而止,甚至不禁打了个哆嗦。 再这样下去,不行的啊,迟早会被发现的,说不定还会连累白塘。 赵曜的举动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遭遇,他们看中自己的脸,想方设法想要跟自己有肢体接触,甚至嘻嘻哈哈不顾阻拦反抗地摸自己。 可——在得知自己性别之后翻脸比翻书还要快,他们觉得耻辱,厌恶,甚至是恶心。肮脏的话语,以及接连落下的拳打脚踢,陆阮浑身冰冷。 直到现在他都想不通,为什么会有那么恶毒的人。只因为自己不是女生,就要肆意侮辱,甚至还有人试图扒下他的衣服检查。 一阵反胃感涌上心头,陆阮急忙灌下去两大杯凉茶压下去,仓促间甚至差点带倒茶壶,冰冷的茶水溅在手背上,也倾注在璇旎的心思上,终于镇定下来。 过去了,不要再想了,陆阮闭眼默念了两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云淡风轻的神色。以前的事早就已经翻篇了,陆阮不想在留下心里阴影。 只是未来——恍惚间,陆阮甚至已经看到血肉模糊,甚至已经分不清楚是人是畜的自己了。 多惨。 他不自觉摸上唇瓣,那温情的粘腻感还没有消退,可此刻却变成了冰冷的毒蛇游过的冰冷。 不能,不能让自己沉溺下去,陆阮深吸一口气,不断催眠自己这个世界的残忍,才勉强按下自己对赵曜升腾起来的那点好感。 他又下巴磕在桌子上,唉声叹气一阵子,迷惘间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有点像熏香。深深吸了两口,觉得还蛮好闻,记下来明天问问翠柳是什么香味。 睡意铺天盖地忽然袭来,眼皮越来越重,陆阮手脚都开始发软,水一样地就要往凳子下面钻。他瞄一眼外面天色,好像确实不早了。 挣扎着起身想去床上,疲累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顷刻间将自己兜头盖到底。脚腕一软陆阮整个人栽倒下去。 赶在他落地之前,赵曜闪身进门接住他,盯着他微蹙的眉心,将人平平放在了床上。 坐在床头,指腹擦过柔美的唇瓣,想到刚才看到的迷茫又纠结的神情,赵曜按着他的嘴角,眼神微暗淡:“有事瞒着我?” 他早看出来了,小兔子是指藏着秘密的小兔子,本来不碍事的,但—— 宫里传出来消息,让好好看管着,省的跑了就真的找不着了。 狡兔三窟,说不定还真就消失了,赵曜薄唇紧抿,手下力道加重,似乎已经看到发现小兔子不见时着急发疯的自己。 他低头亲亲小兔子的水光潋滟的唇瓣,死死盯着他的脸。 “想跑?”赵曜哂笑,“想的倒是挺美。”他盯着小兔子发育缓慢的小身板,咽了咽口水。 真要命。 明明才这么小,像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可却偏偏散发着足以让人迷醉其中的强力春.药。 小妖精。 小花妖,也是小兔子精。 粉嫩嫩的唇瓣被掐的泛出青白,熟睡中的陆阮难受的紧,微张的唇瓣溢出一丝嘤咛。 这声音不仅没让赵曜收手,甚至就像是打开了不知名开关,血液沸腾,他整个身体都滚烫起来。 赵曜进门着急,门都没来的及关严实,翠竹就站在门口,她偏头就能看见里面晃动又纠缠在一起的人影,影影绰绰却又清晰可闻。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如此兴奋,甚至于有些癫狂的王爷。她不敢看,却更是不敢动,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 昏黄的灯光笼罩在瘦弱又可怜的王妃身上,还没等翠竹看清楚,“撕拉——”一声,王爷抬手便扯开了床上人的衣襟,给刚才的柔和添上了一分肃杀之气,动作也是熟练到甚至没有撕毁衣物。 圆滑白皙的肩头裸露在歪,氤氲着柔和又莹润的光泽,他低头。殷红的舌尖,舔舐在白皙的肩膀上,有点像是毒蛇在评估自己猎物的味道。 翠竹抬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大气都不敢喘。不同于焦躁易怒,王爷脸上带着明显沉溺的陶醉。 赵曜褪下自己的外袍,上了床,在下一步动作之前顿了顿,凌厉的视线直射门外。 翠竹支撑不住,啪的一声直接坐在了地上。 “咚——”门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翠竹瞪圆了眼睛,被抽离了神志似的呆呆地盯着面前的门。 王爷,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恐怖。 这是喜欢吗,或者说这是爱吗? 这种恐怖的,属于动物的原始占有欲,软糯糯的王妃—— 究竟能承受的住吗? 翠竹不敢多待,挣扎着爬起来,脚下踩了棉花似的软飘飘。脸色惨白,牙关紧咬,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到后来,她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如何离开那个被王爷气场包裹的地方的。 “喝了好不好?”赵曜拿出来一个米白色的小瓷瓶,送到陆阮嘴边。 这两天喝了太多的药,以至于一闻到怪里怪气的味道陆阮不自觉就想皱眉毛,迷迷糊糊偏过脑袋不理他。 赵曜没生气,反而很有耐心地掐着他的下巴:“趁我好好说话之前,乖一点?”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带了强制性的命令。 被他动来动去,陆阮没醒,但却像是有自主意识似的,害怕地缩了缩脑袋,微微张嘴含住了瓶口,一点一点被灌下了一瓶药。 有点酸苦,陆阮龇牙咧嘴紧皱着眉,似乎下一秒就要睁开眼睛似的,可始终还是没有。 赵曜含着他的唇瓣吮吸了一阵,压在他身上的同时小心不去压到他受伤的部位,手指婆娑着他的脸颊:“害怕我吗?” 沉默许久,陆阮五官微微扭曲,语气粘腻又挣扎:“怕。” 红血丝自眼底一闪而过,赵曜掐了掐自己的虎口处保持镇定,又问道:“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药是迷惑心智,用来审问犯人的。赵曜也不想用的,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不管两人举动再怎么亲密,小兔子始终对自己有隔膜。 有时候连对视都不干,将害怕完完全全标记在脸上,这让他想问却又怕更吓到对方,只能出此下策。 他大费周章给甚至不惜以身试药研制出对身体无害的药水,不是想探听小兔子的私.密,只是不愿让两人隔阂越来越厚,也想让小兔子放松下来,说出心里的害怕的点,他好改正。 赵曜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乞讨者,只为了小兔子的眼神能在自己身上多停留那么一息,可一息之后却又不满足了,他想要更多。 能毫无芥蒂让他抱,让他亲,还能让他做更多。更重要的是,做了全套之后还会对他笑,软绵绵地叫他的名字,这一切—— 对他来说,是多么美好的憧憬。 “不,不能说。”陆阮缩着下巴,转过身子背对着他,可惜赵曜完全压在他的身上,甚至睨着他的下巴不让他动,急的小兔子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说。”赵曜的命令谁敢拒绝,或者说谁又能拒绝。 “我喜欢你,你别怕我。”赵曜唇瓣擦着他的耳畔,微微张嘴含住那柔软,轻轻用牙齿捻磨。一边威吓,一边又诱哄着。 清雅的淡香一缕一缕飘进鼻翼两端,也让赵曜身心放松,小兔子就是有让人安定下来的魔力。 “你喜欢颜苏卿,不是我。”小兔子鼓着腮帮子,不满说道。 “什么?”赵曜没听清楚,向前凑了凑。 “你会杀了我的。” “我不会,我杀了我自己都不会伤害你一根手指头的。” “不,你会掐死我的。” “我会弄死你的。” “……为什么。”许久,赵曜问道。 陆阮紧抿着嘴唇,不住地摇头,不管是威胁恐吓还是诱导哄骗,都再也不开口了。 “!”赵曜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盯着他平坦的胸口看了半晌,倒吸一口凉气,伸手缓缓褪下了陆阮的裤子。 “!”赵曜没想到现世报来的如此快,刚嘲笑了司药还不到半个月就被自己狠狠打脸。 他搓了搓有些犯疼的脸,缓缓眯起眼看向挠了挠脸蛋,继续心无旁骛睡得人事不省的小兔子,突然以前一切不合理的举动都有了答案。 难怪要躲着自己,难怪怕成那样,那怪—— 灯光下,雪白的胴体泛着莹润的光泽,赵曜不合时宜地舔了舔干涩的唇角,他发现,在看到这番美景的刹那,自己就断袖了! 他忍了忍,再忍了忍,憋得生疼,气的伸手在小兔子上弹了一下,看对方吃痛弓腰才冷哼出声。 但视线落在那两条又长又白细且直的大白腿上,赵曜咬了咬唇瓣。 他覆身在因为冷略蜷缩的小兔子身上,亲着他的嘴唇,眼尾泛红。从嘴巴亲到下巴,再一路向下。 之前他碍着男女授受不亲,又因为小兔子太小怕吓着对方的缘故不敢孟浪,可现在发现他有的小兔子从小看到大,怎么可能会接受不了,如此便彻底抛开顾忌,像是品尝珍馐美味似的贪恋地舔舐着。 小兔子洗完澡,被花瓣浸染的香喷喷的,但更多的还是身上自发的淡淡的幽香,干净纯洁。 赵曜握住两只软又小的手,包在手心里压在脑袋两边,眯着眼睛虔诚又迷恋,像是瘾.君子似的一发不可自拔。 他想弄疼小兔子,想让他哭,可—— 小兔子胆子太小了,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知晓了他的身份,一定会更加害怕自己,说不定—— 想起司药的话,赵曜仅存的一丝丝理智阻止了他兽性大发,几乎为所欲为的手,微微撑起身子,远离小兔子软糯香甜的微微鼓动的小肚子,替他穿上衣服又盖上被子,这才重新压上去又亲吻个不停,直到唇瓣红肿即使微张也挨蹭在一起,甚至隐隐泛起青紫这才侧身倒在他的身边。 欲望叫嚣着,理智几乎阻挡不住,眼底红血丝加剧,赵曜喘着粗气借用小兔子的手,幻想着以后两人的和谐相处,帮了一把自己。 热辣粘腻的温度褪去之后,赵曜盯着他的侧脸,凑上去视若珍宝地亲了亲:“骗我的事已经惩罚过了,以后别再怕我了,成吗?” 是妖精,也是宝贝,让他甘愿放下一切,为之心软又心疼的心尖尖上的人。赵曜想,我不在意你的性别,你的身份,只求你,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陪我,哪怕只是一辈子也好。 第39章 39.洗澡 “夫人?” “等等, 等一下。” “先别进来, 我马上就好。” 声音带着雾蒙蒙的祈求, 赵曜放在门板上的手停住了, 想要破门而入给对方一个“惊喜”的想法顿时搁置, 若是—— 以后经常会用这种软绵绵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就好了。 陆阮刚洗完澡,头发上都还在冒热气, 匆匆忙忙穿好里衣, 又胡乱披上外衫,全程高高竖起耳朵, 紧盯着外面动静, 生怕赵曜突然推门进来。 幸好黑色身影只是倚靠在门侧,一直说话却也不见推门进来。 “夫人别着急,别着凉了。”赵曜笑着叮嘱道。 身上的水珠还没擦干净,衣服很难穿上去, 整跟里衣做着艰难斗争的陆阮手上一顿, 心里还是害怕他不打招呼冲进来, 可手上却不自觉慢下来。 脑袋里有个声音告诉他, 赵曜说到做到,他不屑骗人。殊不知赵曜在他的事上早就没有信用度了。 比如现在—— 透过细小的圆孔,赵曜正好能看见屋里一片大好春色。 潮湿的黑发杂乱披在身后, 赵曜甚至能看清楚每一根毛躁不安分的发丝,被水浸湿的白色中衣胡乱紧裹在身上。下面还没穿裤子, 白嫩的大腿, 光滑的小腿, 以及润泽的裸足全部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以及赵曜血红的眼眸中。 他低着头,表情专注地系着腰带,一缕湿发黏在嘴角处,甩了甩脑袋,一滴水珠划过一道圆弧飞出去,犹如热水进了滚烫的油锅,赵曜心里噼里啪啦放着鞭炮,炸的他脑袋发白,两眼直勾勾盯着那片雪白。 一瞬间右手差点将门框捏碎,赵曜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却又舍不得这样的美景,一息不到又转过来,眼神火热几乎要将小兔子整个融化,一想到那天晚上在自己身上化成水的笨兔子,赵曜恨不得眼神化成实质,对其为所欲为。 那晚上小兔子的青涩在他脑海中回放数百遍,闭上眼睛就是对方红润的小脸和软糯的身子,让人恨不得将他剖开了看构造。是不是和其他人不一样,怎么平白就这么勾人。 周围没有任何人,赵曜呼吸急促,身子前倾几乎就要碰上门,又立刻靠了回去,狠狠咬了咬舌尖。 还没等他平复心情,赵曜瞳孔剧缩。 小兔子还怕他不够刺激,挑衅似的弯腰穿裤子,一条腿低低抬起,另一条腿微微弯曲支撑在地上,露出一小节皙白的腰肢,腰部很细,似乎一条胳膊就能完全圈起来,中间脊柱微微突出,弯出一条美丽的曲线,延伸至挺翘又浑圆的臀部,。 他动作笨拙,因为站不稳时不时踉跄两步,饱满又莹润的臀肉颤巍巍抖动着,似乎在等着人扶。因为紧张,身上绒毛微微挺起,小粒的鸡皮疙瘩只让赵曜下意识伸出手,想帮他抚平。 他豹子一般紧盯猎物似的死死看着弯下腰的小兔子,洗澡水热气氤氲,不仅烫红了小兔子的皮肤,也滚热了赵曜急剧喷张的欲.望。 “我进来了?”赵曜强行按捺住语气里的急躁,郑重地推开门。 “呀!”陆阮惊叫一声,立刻裹紧了外衫,意识到自己举动不妥,低头讪讪,“有些冷。” “哐当——”一声,赵曜甩上了门,慢慢走上前去。 陆阮不敢后退,眼神左右躲闪了一下,手指紧攥着腰带。 赵曜顺着他细弱的胳膊看下去,只觉以前都没发现小兔子的手是真的好看,一点都不像是男人的手,葱白纤长,软糯柔滑。不光是手,他的脸,他的身段,他的整个人都散发着雌雄莫辨的美,难怪这么长时间自己都没发现他是男的。 赵曜挑了挑眉,又觉得是男人才好,更好交流感情,不会被自己吓到。 “王爷,今天怎么这么早?”赵曜一般都会避开他洗澡的时间,今天突然袭击,陆阮心中忐忑,赵曜沉迷美色,又向前走了一步,随手拿起一边的浴巾,抓着他的肩膀让他背对着站在自己的怀里,“怎的不擦干头发,要着凉的。” 陆阮急忙推辞:“不,不用劳驾王爷,我自己——” “翠竹她们去休息了,我弄疼你了?” “没,没有。”陆阮惶恐,他知道赵曜温情的原因,可心里哽着一根刺,莫名说不出什么感觉,只好低着头,说了声谢谢您就不再开口了,静谧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互相缠绕在一起的轻缓的呼吸声以及布料摩擦声,说不出的暧昧璇旎。 温热的气息打在后脖颈上,陆阮微微缩了缩脑袋,没过一息,就又被拽着肩膀,后背紧贴着赵曜滚烫坚硬的胸肌,脑袋发懵,耳朵根顿时红了起来。他甚至能感受到脸部逐渐上升的热度,想要逃离却又怕被按得更紧,只能紧绷着身子直挺挺站着。 手指伸进乖顺的头发里,还带着微微热气,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幽香,赵曜没忍住,深深嗅了一口,下一眼就看到抖了抖的小兔子,悻悻控制住了粗重的喘息,心无旁骛擦起头发来。 好不容易等到赵曜停手,陆阮抬脚立刻就要走开,腰上忽然横过来一条手臂,吓得他几乎要跳起来,生怕对方忽然上移,摸到他还没来得及穿肚兜的胸口。 赵曜手一顿,问道:“夫人最近很累么?” 他近来确实心思沉重,但都是见不得光的,自然说不出口,陆阮摇头:“没有。” “可夫人身板如此僵硬,为夫还以为你操劳过度。”赵曜脱下自己的外袍,罩在他的身上。 感受到后背一阵微热,压下去夜风带来的凉意,陆阮一愣,转脸对上赵曜笑眯眯的脸,心脏蓦地停了一瞬间。 他慌张转开脸,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张放大又温情的表情。 是——对着他的吗? 赵曜解释说:“天有点凉。”缩回来的手使劲捻磨揉弄,也擦不掉软糯的又细腻的手感,小腹发热,大腿发紧,脑袋不断回忆着小兔子一丝不挂躺在床上,想蜷缩但却被自己死死压住的皱眉表情。 想让他哭,现在就像让他狠狠哭出来。 微红的眼角挂着眼泪,迷离的眼睛祈求地看着自己,红润饱满的唇瓣断断续续吐出自己的名字。 只是他现在却只能压抑着心神激荡,抓了抓小兔子的手,又顷刻间放开,说道:“着凉了我要心疼的。” “可,现在——”陆阮看了看天色,又为难地看了看床,要睡觉了的意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睡着了,赵曜便可以动手动脚,可他却发现。睡着了的小兔子固然可爱,还不会反抗,但他更喜欢能给自己最诚实反应,看着虽然害怕但却不敢逃开,一步一步慢慢接受自己的小兔子。 所以—— 隔着好几层衣物,赵曜做了些心理准备,这才敢重新伸出手抓住他的肩膀:“夫人经常一坐就是一整天,难免身子骨硬了一些。” 粗大的手指恰到好处地捏着肩膀,酸胀但却尤其舒服,陆阮垂下眼睑,不敢拒绝,但接受的也没有那么心安理得。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不要显得太害怕。 怎么可能会硬,柔弱无骨,赵曜随便挑了几个穴位点了点,与其说捏一捏,倒不如说摸一摸,摸得自己口干舌燥,浑身躁动也舍不得停下来,直到装成石头的陆阮忍不住了。 即便隔着衣物,厚重的茧子也刺得他略有些疼,再加上赵曜的手似乎越来越不安分,刚开始还是手指,可后来接触面就变成了手心,再后来就是赤.裸裸的婆娑挑.逗,再这样下去衣服就要被扒光了。 “好了,我已经很舒服了,谢谢王爷。”陆阮胡乱说着谢谢,趁赵曜犹豫的时间立刻向前一跨,防止赵曜继续他甚至大胆转过身子主动面对面,虽然只是垂着脑袋。 赵曜:“……!”小兔子绝对是故意的,他就是要折磨死他。 与幻想残忍相对比的则是陡然又凉又空的手,赵曜还没来得及不满正对上小兔子臊得通红又不安的脸,不快顿时烟消云散,盯着他眼角的那点红,不自觉伸出手去摸上他的脸颊。 “!”陆阮眼睫毛颤了颤,“要睡吗?” 一句话彻底炸开了赵曜,轰的一声犹如放烟花,璀璨但却让眼前一片空白。他猛地拉过小兔子,将他真个人禁锢在自己的手和胸膛之间,动弹不得,低头牢牢亲住他的嘴。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但却是最凶狠也是最深入的一次。赵曜身高挺拔,即便低头陆阮也需要踮着脚尖才能够上他的唇。他的喘息带着滚热的温度,几乎要将人灼化,没一会,陆阮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陆阮由着他不知亲了多久,到最后濒临窒息的时候伸手使劲推了一把,如同蜉蝣撼大树,可对方还是停了下来,但却以一种更加侵略占有的姿势抱着他。 赵曜右腿微微屈起,陆阮就坐木马似的坐在对方的大腿上,脚尖正好点着地面却因为没有着力点使不上半分力气,两只大大的眼睛闪烁着泛滥水光,唇瓣红肿甚至还有点小血丝,也不知道是被谁的牙齿磕破了,赵曜心疼,低头想要仔细看看,却被小兔子偏头躲开了。 陆阮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眼睛飞快低垂下脑袋,这会也顾不得礼仪,只想挖个洞将自己彻底埋起来。 滚烫的肌肤隔着布料摩擦着陆阮的臀,他不安地动了动,可在膝盖顶上之后身子立刻僵住了,惶恐地看了赵曜一眼立刻撇开脸。 不止想埋起来,甚至想原地消失。 猛然间意识到危险,陆阮脸色煞白,急忙拽住赵曜想要深入的手,嘴唇哆嗦:“不,不,不可以。” “为什么?” “你说过,我还小。”陆阮口不择言,急忙搬出来以前赵曜许过的承诺。 赵曜意味深长地看一眼他的胸前,问道:“还能长大吗?” 第40章 40.肤浅 “能!” “那让他快一点好不好?”赵曜咬着他的唇瓣, 手慢慢上移。 揉着揉着就大了, 陆阮脑海中忽然蹦出这句黄色废料, 眼睛蓦地瞪圆, 几乎是下意识拽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臀部, 咬着牙说:“摸,摸这里。” 手感应该都一样, 还不会被发现秘密。 赵曜一愣, 轻笑出声。 想起那声暗哑又低沉的声音,陆阮脸颊滚烫, 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夜风微凉, 但周围却升腾着犹如岩浆一般热气的夜晚,他连忙晃了晃脑袋,试图催眠自己忘掉。 他真的是脑子秀逗了才会说出那种话! 那天过后,只要是两人独处, 赵曜就喜欢压着自己, 同情地看一眼自己的前面, 再略带不满又像是照顾他自尊似的隐藏性地摸他大腿, 有时候也是那里。 一次两次没拒绝,再到后面也没有了拒绝的立场,陆阮简直想自杀倒带重来一次了, 可又怕死了回去的节点在那件事之后,岂不是白死, 只好忍气吞声。 好在对方确实嫌弃自己小, 不过多纠结。 “累了?”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吓得陆阮差点扔掉手里的墨棒,受惊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水润泛着光,“没,没有。” “过来。”赵曜放下面前的公文,一伸手直接将人拉在自己的怀里,双手圈着他去按他的手臂,不轻不重地捏着,“累了就要告诉我,休息一会就好。” 如此亲密的举动,陆阮还是不习惯,他象征性抽了抽手,低头嗫嚅道:“还没批阅完呢?” 赵曜脑袋埋在他的脖颈间,深深嗅了一口气:“你在这里我看不下去。” “……”陆阮哽了哽,小幅度挣扎起来,“我还是回去吧。” 赵曜叹了一口气,对上陆阮惶惶不安的眼神,按住他的手在手心里把玩:“你是真傻,还是假呆故意折磨我呢?” “我这里都挂在你身上了,你回去带走它我还怎么看公文。”赵曜指了指自己胸口处,“你也带我回去吧。” 温热的触感落在脸颊两边,粘腻的情话听得陆阮脖子根都迅速涨红,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不喜欢?”赵曜问。 倒也不是,其实感觉还挺甜,但只要一想到自己这是在欺骗感情,心里总有些害怕,还有些对不起赵曜的不安。 陆阮小幅度摇摇头,不敢说扫兴的话激怒他,但又立刻点点头,内心无比期盼着他还是不要对自己产生太大的兴趣,否则两人都会受伤的。 他现在心里也很矛盾纠结,渴望赵曜的爱意和触碰,但真正得到了又怕对方接受不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亦或是对方的一切都是给了他自己幻想中的那个王妃,而不是他陆阮。 陆阮心内暗自苦恼,总结出结论就是在赵曜陷下去更深之前尽快逃开,否则感情升温,再接下来——陆阮不敢想象赵曜得知被自己第一次真心实意喜欢的人欺骗后该是怎样的一种癫狂。 赵曜那么喜欢自己扮演的颜苏卿,可是—— 性别完全不对,这是最根本,也绝对无法改变的问题。赵曜怕是死都无法想象竟然会有人如此大胆,这么欺骗他吧。 赵曜本来是坐在太师椅上,陆阮就面对面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很是羞耻的一个姿势,后背抵着桌子,他微微低头,柔顺的发丝遮盖住本来就巴掌大的脸,只露出一双细长的微眯的眼睛和尖削可爱的下巴。 赵曜微微向前,将人搁在桌子上,双手托住两块浑圆让他坐在自己手上。 陆阮浑身僵硬,尽量弓着身子不让下半身和赵曜太过贴近,可上半身则被迫和对方亲密无间,甚至一抬头就能亲上那刚毅的下巴,他的脸又红了。 “不能这样。”陆阮小声嘀咕,“这里是书房。” 他知道赵曜不会真的对穿着女装的他生气,所以他也开始慢慢学会提一些要求。 赵曜轻笑出声:“我还没怎样呢?” “我的地方,我说它是书房就是书房,我说它是卧房,也行。” 陆阮震惊看向他,似乎没见过如此“刁蛮”的赵曜,若不是对着这张即便眉目柔和也能看出几分煞气,对方暴躁的场面也适时飘荡在脑海中,真要当他是个只会说调情话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了。 陆阮愣了愣神,赵曜趁虚而入。舌尖在细嫩的脖颈处舔了舔,有意图地顶了顶那块皮肤,越来越下,几乎要将陆阮的衣襟打开。 陆阮小心向下缩了缩,只让他亲那一块地方,呼吸也急促起来:“你,你不要这样……我,我怕的。”他不知该说什么阻止赵曜,但本能觉得对方应该是在意自己的,即便可能只是贪图新鲜,即便可能只有一丝丝,但——也足够他撒撒娇了。 陆阮很少撒娇,小时候还会向厨娘央告想吃的饭菜,再后来——即便他妈想要补偿他,但大病初愈哪来的心思,他妈也没等他完全康复就已经失了耐心,陆阮软声软气说话还是跟孤儿院的小孩学来的,听说这样能让别人对自己也友好些。 可现在的赵曜,非但不友好,更甚至变本加厉。 他彻底乱了心神。 陆阮慌乱按住赵曜的手,可这动作却像是将对方往自己身上按,犹犹豫豫又赶紧松开。 亲了好一会,就在陆阮以为那块肉都要被他叼下来的时候,赵曜忽然大力揉了一把,贴着他的耳朵问道:“上次问你,揉一揉可以快一点长大吗,你还没回答我。” 陆阮耳朵又一次热了起来,就是女人,揉一揉也不一定能变大吧,否则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飞机场姑娘去隆胸,每天闲着没事在家抓一抓就好了。他忙不迭摇头:“不能的。”眼神戒备,似乎下一秒就要双手抱胸谨防赵曜突然袭击。 “呵~”赵曜下巴磕在陆阮的肩膀上,偏头看他,宽大的手掌中仍旧握着那两处,软软嫩嫩的,有点像豆腐,却不像豆腐那样易碎,更像是蒸糕,但在捏扁之后又能立刻复原,手感和好玩度让他爱不释手,有一种想要蹂.躏但却怕将他揉坏的矛盾和挣扎。 比起他们口中谈论的那地方,赵曜还是喜欢这里。 更喜欢这个——可以让他以后不用双手的地方,他手指飞速掠过,生怕对方发现似的不敢多做停留。 好在陆阮心思单纯,满脑子都在想着他今天的肚兜比较厚,若是隔着衣服摸一摸应该也能蒙混过关,完全不知自己早已大意失荆州。 赵曜不想摸,但就是想逗逗他,所以大手虚虚放在他的肚子上,调笑道:“女人就是女人,软绵绵的还香喷喷。” “……没有的。”你要是喜欢这味道,下次洗澡的时候让翠竹也摘了满院子的花给你洒上,大半盆的那种,或者你也可以去花园里打个滚。陆阮心里愤愤,顿了顿不自在向后退又被捉了回去,提心吊胆留意着那只手的轨迹。 虚虚实实的触感,带起一阵瘙痒,饶是男人,陆阮也有些受不了,酥酥.痒痒有点难受,却又期盼着他的力道能重一点,水光潋滟的眼神也带了不满。 明明平时那么大力,现在为什么又这么折磨自己,可一想到他若是真揉上来,那就真的瞒不下去了,只能紧咬着下嘴唇忍耐着。 赵曜小手指在他胸口处刮了刮,评价道:“还没我大。” “!”害怕都被这句话冲淡了,作为男人,如果是那边比大小陆阮肯定是要觉得被侮辱的,可这个—— 陆阮就只是满脸通红,低头想挡住:“不,不……” “不是什么,比我大吗,给我看看?”赵曜说着手就已经抓住他的腰带,轻轻一挑,素白的带子立刻松散,露出里面的中衣。 陆阮吓得差点跳起来,又被强行按了回去。 他瞪圆了两只眼睛:“王——王爷?” “叫我名字。”赵曜皱了皱眉,冲上来挡刀的时候明明就叫了。别人家的媳妇都是恃宠而骄,他家的都救了自家老公的命还这么胆小,真是——蠢死了。 这当空,陆阮哪里还敢反驳他,当然是他说叫什么就叫什么,立即从善如流改口道:“赵,赵曜,别摸好不好,我不舒服。” 撒娇湿软的口气,赵曜心都要化了,手指卷着腰带在他心口处打圈:“为什么?” 陆阮咬着牙:“会疼。”耻于开口的话让他耷拉着眼皮,不敢跟赵曜对视,可对方却完全不放过他似的,掐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可我想让你更疼怎么办?” 老流氓,变.态! 陆阮看着他急色的模样,微张嘴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赵曜的手在他腰间重重掐了一把,不满开口:“想什么呢?” 想——你的存在就已经让我很疼了,心疼。当然这句话陆阮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他小声抱怨道:“你怎么这么坏?” 顿了顿赵曜突然笑出声音,笑的陆阮手足无措,一度以为自己越矩了。 “我喜欢你,所以对你一个人坏。”赵曜咬着他的耳朵尖,轻轻吹口热气小声说道,“我想让你那里疼。” “!”陆阮额头已经堪比蒸汽机了,他顺势抵在赵曜的胸前,完全不敢抬头,生怕赵曜实地就要践行这句话。 赵曜作势就要褪下他的衣衫,胸口扑通扑通,心脏几乎要撞出来,陆阮下意识抬脸笨拙地吻了上去,止住了还没探进去的手。 “……!”主动送上门的不吃白不吃。 小巧的舌尖以前只知道躲闪,今天却知道小心翼翼舔着他的唇瓣,赵曜被这细微的动作勾的满心甜蜜,更是打了鸡血似的变被动为主动,挥军攻城掠地。 陆阮被亲的只能软手软脚缩在赵曜的怀里,细细喘息着,长长的睫毛半掩住微红的眼睛,双手被牵引着环在赵曜的脖子上,献祭似的将自己送上去。 感受到他潜意识还在抗拒,赵曜收了手,吃吃笑出声音:“逗你的。”他也怕玩脱了,以后这点福利都没有了,又主动给他系好腰带,期间大手在腰间流连好几遍小兔子战战兢兢但一点推辞都没有,甚至还怕他更进一步动作似的向前挺了挺。 摸得陆阮浑身酥.麻,他喘着声音小声说:“赵、赵曜,你喜欢我什么呀?”他小心翼翼蜷缩着腿努力压抑不小心泛滥的情感,这小身板未经人事,被多摸两下就有些受不了了。 不夸张,陆阮以前从来没自己弄过,他讨厌自己,甚至有一段时间自我厌弃,尤其是他的性别,洗澡都不会过多关注某个地方,更不用说刻意摸上去了。 可现在—— 他看过几本疼痛青春小说,讲的是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但能让人产生欲望,也说明对方是特殊的,所以他对赵曜,应该也不是毫无感觉。 赵曜声音低沉:“你所有我都喜欢。”你怕我,躲我的每一分样子,但更喜欢你想接近我,却有所顾忌的小可怜纠结模样。 所以喜欢欺负你,看你苦恼又无可奈何的小表情。 赵曜嘴笨,说不出来好听的话,顿了顿最后也只能说道:“你就是你,我喜欢的就是你。” 可陆阮听不出来他的言外之意,没问出来喜欢的是你的灵魂这种高难度的答案,他又没有勇气再换一种方式问一遍,只好委婉地说道:“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 赵曜掌心紧贴着肉呼呼,温和地向外慢慢分开,挤压的陆阮不自觉颤栗,丝丝触电的感觉扩张到全身,喘息都带了别样的味道,有些别扭的舒服,又似乎不满足似的。 赵曜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大多数的夫妻都和他们一样,成亲当晚才见面,何谈相处时间,他难得小女儿情怀上线,果断说道:“一见钟情。” 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泼到脚,陆阮想,好肤浅的爱。 他本来还怕赵曜对他心思过重,没想到对方竟然只是个颜值协会成员,顿时无话可说,手指头揪着他的衣服,小猫似的鼓着腮帮子仰着脸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那你可得好好看看。”看久了生腻了我逃跑你也不至于太生气。 赵曜平白在这句话里听出了赌气的意思,但猜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在他脸颊上亲了亲,又舔了舔:“夫人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自然是要多看两眼。” 第41章 41.喜欢 “叫我做什么?”陆阮衣服没穿好, 衣襟耷拉着不能见人,门只开了一条缝隙探出去一颗脑袋,嘟嘟囔囔但还是被翠竹压着梳洗了一番, 走上去书院的路上。 天气越来越冷, 陆阮脖子上围了一条雪白的毛茸茸的围巾, 听说是难得一见的白狐,他搓了搓手, 看翠竹越走越快的步调, 提着衣裙小跑跟上:“出什么事了?” 今天一大早赵曜就出去了, 如果一直在书房办公的话, 他哪里用得着换上新衣服, 想到双眸通红的赵曜, 陆阮第一次没有害怕, 反而是有些担心, 迈步的频率比翠竹还要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爷他, 他——”犯病了几个字在嘴里打了个转,最后没能说出来。 倒是翠竹看不惯他着急上火,急忙拽了一把他的衣襟:“没有, 王爷今天和军里的几个将士喝酒呢,有些醉了, 念叨着您还没吃饭, 一定要叫您过去。” 陆阮呼出一口气, 可看翠竹欲言又止的模样, 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还有事?” “倒也不是重要的事。”这段时间王爷的改变和两人关系的突飞猛进翠竹都是看在眼里的,可—— 王爷喝醉容易发疯,甚至比清醒时发病还要难以控制,所以—— 她咬了咬下嘴唇,还是不忍心软糯王妃受伤,提醒道:“王爷可能,有些情绪失控,您,小心着点。” “咯噔——”一下,陆阮脚下顿了顿,身体几乎转了方向,但最后还是毅然决然向前走,但这次的心情和以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以往他是因为害怕,逼迫着自己提起沉重的步伐,可今天他却是因为担心,害怕赵曜出事。 “你来了?冷不冷?” 吃饭不在书院,是绕着书院过去的会客厅,虽说赵曜没说,但陆阮尤其有身为女眷的自觉性,平时从来没有过来过。渐渐夜深,周围漆黑一片,只有中间透着明黄的光亮,陆阮不自觉又加快了脚步。 门大敞着,其他人早就已经走了,只剩下赵曜一个人坐在桌边,脊背挺得笔直,低眉看着手里把玩着的酒杯。 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走近之后阴暗几乎无所遁形的亮堂堂,可那个人微微垂着脑袋,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但陆阮平白觉得他是寂寞的,似乎一眨眼就会凭空消散似的,不自觉伸出手想要拦住他。 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甚至还有几丝男人运动过后汗水的酸爽,陆阮皱了皱鼻子,有点想打喷嚏被他及时忍住了,但也不知是呼吸还是脚步声太大,视野中的男人陡然抬起脸来,一双鹰眸直勾勾盯着他,铁钩似的几乎要带下来一大块肉,陆阮打了个哆嗦原地不动了。 “过来。”赵曜抬起来的一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瞳也黝黑如墨,他斟了一杯酒,看仍旧杵在原地的小兔子,招招手哑着声音说道,“陪我喝酒。” 声音平缓,没有犯病的任何迹象,陆阮小心翼翼挪步过去,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就只能手足无措看着他。 赵曜抬手,让人关了门抓了抓他的手试了试温度这才解下他的毡子和围巾,拉他在自己腿上坐下来,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他。自己则直接拿着酒壶作势就要往嘴里灌。 陆阮吓了一跳,想要推辞可又不敢,小声辩解道:“我不会喝酒。”不管是陆阮还是颜苏叶都没怎么喝过酒,要是平白撒酒疯可怎么办? 赵曜揉了揉他柔顺的发丝,大手搁在他的后脑勺上使劲向自己怀里按了按:“在家没事。” 酒杯被赵曜重新端起来直接送在了嘴边,陆阮不好再拒绝,苦着脸艰难地吞咽了一口,热辣气味从气管下面猛地涌上来,陆阮呛得鼻涕眼泪全出来了,伸着殷红的舌尖眼泪汪汪控诉地瞪着赵曜。 “哈哈哈。”赵曜忽然放声大笑,使劲在他脸上捏了捏,仰脖喝了一大口酒,酒渍顺着唇角留下,划过上下翻滚的喉结浸入在衣襟里,消失不见。陆阮甚至忘了嘴里的不适,呆呆地望着他,脑海中来回回放着性感的字样。 这人如果生在现代,绝对是走在大街上都会被星探发掘,当模特肯定红遍大江南北甚至走出国门的那一款。棱角分明的轮廓,英俊深邃的五官,有点中德混血的感觉,小心脏砰砰砰直跳,陆阮闹了个大红脸,捂着鼻子立刻低头。 烧刀子酒,将士们打仗前,战胜后的最爱,划过喉咙的刺激感就像是刀子在身上化了两道似的,有一种近乎自虐的快感,赵曜知道细软的小兔子喝不惯,吩咐下面弄来了梅子酒,清清淡淡飘散着一股子果香,甜津津的正好和小兔子唇齿间的味道相称。 陆阮侧身坐在他的腿上,后背被他一条胳膊揽着,还能靠一靠,真心舒服的很,吃了几口新上的热菜,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酒,掀开眼皮偷看他大口大口给自己灌酒。 知道他心情不好,但犹豫半晌还是一句话都没问出来,就只在他掀开第三壶酒瓶的塞子时拽了拽他的衣袖,谨慎说道:“已经喝够了吧。” 赵曜眼神略迷离,手腕也有点不稳,看着像是半醉了:“这才哪到哪儿?”喝醉了的人永远不会说自己喝醉了,陆阮担心他酒精中毒,半眯着眼睛皱着脸又喝了一小口,轻轻啊了一声。 赵曜手一抖,酒液溅在手背上,急忙询问:“怎么了?” 一见有戏,陆阮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摇头晃脑眯着眼睛:“好晕啊。”为了仔细观察赵曜,他一直咬着酒杯,不知不觉喝下去的酒也不少,确实有些上头,眼前的赵曜似乎也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了。 “咚——”的一声,酒杯抛掷在桌上,赵曜环在他腰间的手猛地一紧,抱着他站了起来,惊得陆阮连忙揪住他胸前衣襟,瞪着两只通红的眼睛看他。 “抱你回去睡觉。”赵曜敛下眼底神色,迈着康稳的大步子,陆阮这才知道他是真的没喝过瘾,但是他的酒劲已经彻底上来了,热度在脸上蔓延,饶是夜风也没吹散多少,只露出两只微红的耳朵尖动了动,身子软绵绵地攀附在赵曜的怀里。 来时大概花了二十分钟的路程,赵曜走了大概十分钟就到了,“吱呀——”推门的声音吵醒了已经昏昏欲睡的陆阮,他掀开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看向赵曜。 小兔子般的懵懂和纯质,赵曜心弦动了动,弹奏出美妙的乐曲,他将人轻轻放在还没收拾被掀开一个角明显能看出来是匆匆起身的被窝中,手在里面摸了摸,有些凉,还没等他起身门外就传来翠竹送暖手炉的声音。 赵曜挑了挑眼角,看向又要睡过去的小兔子,弯腰在他鼻子尖上刮了刮,叹气:“真是招人疼。” 陆阮不舒服,皱了皱嘴角想要背转过身子却被按住了肩膀,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赵曜的动手动脚,小声嘟囔了一句听不清楚的话,抿了抿唇又继续睡了。 “你别欺负我。”陆阮喝醉了,反应迟缓不少,仅有的那点戒备心也没有了,睁着水光潋滟又朦胧的眼睛无辜地瞪着他,双手还死死揪着自己的衣襟,“不要脱我衣服。” “外衫而已,不脱了睡觉会着凉的。”赵曜第一次这么温情伺候人,本来以为会做的不好,但脑子里都是小兔子怕疼的念头手下不自觉就轻了不少,倒是小兔子完全不配合,在他身下扭得厉害,几乎要把人摩擦出火。赵曜情绪荡漾了不少,空气中都漂浮着淡淡的危险分子,陆阮缩了缩脑袋:“我自己来。” 赵曜好笑:“有区别吗?” 陆阮鼓起腮帮子:“你不准摸。”说完他愤恨不平,又加了一句,“反正我小。” “……”可能是酒喝多了,赵曜脑袋疼,按了按太阳穴,“我就喜欢小的。” 陆阮忽然瞪他,本来就大的眼睛更是变成了牛眼,甚至有杀气。 赵曜:“……!” 陆阮冷哼一声:“胡说,那你老摸我屁股干什么?” “……”赵曜讪讪,正要说话,陆阮不看他了,干净利落脱下外衫一咕噜就钻进了被窝里,正剩下一颗圆咕噜咚的脑袋顶和几绺呆毛在外面。 “……那让你摸我你也不摸,我大。”一句话换来了陆阮更加嫉恨的眼神,赵曜笑了笑,费劲把他扒拉出来好言相劝,“会憋坏的。” 陆阮没好气盯着他下身看了两眼,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你憋坏了吗?” 赵曜:“!”出息了,信不信现在就把你就地正法了。 ****** 匆匆收拾过后,赵曜躺在小兔子身侧,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他安详的侧颜,忽然抬起他的脑袋将自己的手垫在他的身下,将人整个搂在自己的怀里。 陆阮咕哝了两句习惯性地缩在热源下面,蜷缩成一条狗,正好将赵曜大腿圈在怀里。 赵曜连忙稳当捂住他的膝盖,不让他再向前半步,毕竟——已经快要到禁地了,深吸两口气,他才又幽幽开口:“小妖精,想死吗?” 熟料一个死字正好戳到了陆阮的点,刚还在熟睡的小兔子嘴角下咧,立刻就要哭出声音:“别,别杀我,我,我很乖的,你,你不要过来。” 赵曜一愣,眼神黯淡:“我有那么可怕吗?” “你是男的?” “长成这样是男的,真恶心?” “哈哈哈,怪不得穿女装。” “真的是男的?我不信,我们要不扒了他裤子看看。” “啧啧啧,亏我每天晚上还想着他睡觉,真是噩梦,以后都硬不起来了,你要负责吗?” 拳打脚踢落在身上,脸上,陆阮感觉到无数的手脚在拽他的衣服,他哭泣着,求饶着,甚至微弱地反抗着,只得到了更加残忍的对待。 “不是的,不是女装,我,我穿的男装。” “你,你们不要过来,我要喊了,司机叔叔马上过来了。” “求求你们了,不要过来,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我……”陆阮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但有一句话却像是烙铁一般在他脑海中深深刻印下来,“我不是女生。” “求你饶了我。”画面一转,眼前黑暗陡然消失,渺茫的光亮却给他心中带来无尽期盼,可陆阮抬脸,却看见了赵曜一张面无表情甚至冷冽的脸。 “赵、赵曜?”陆阮身上全是伤,衣不蔽体,他蹲在墙角小心圈住双膝,“你……” “你骗我?”话音被大刀阔斧斩断,陆阮心跳停了一瞬,“不是,你听我解释?!”这不是赵曜,或者说这是另一个赵曜,陆阮小心退后两步,尽量避开他凌厉的眼神,声音夹带着哭腔,“我不是故意的,我——” “放手,救——赵曜,我——疼。” 赵曜眯着眼睛看他表情变幻莫测,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泅在枕头上,浑身一震立刻伸手去抱他:“怎么了,我在,不怕不怕。”他轻轻拍着陆阮的脊背,“没事了没事了。” 噩梦中被惊醒,看着梦中对自己施暴的脸,陆阮非但没有害怕更甚至紧紧抱住他,哭着说道:“我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 赵曜手下一紧,大手顺着他的脊背慢慢下滑:“我赵曜的人,没什么不敢的。” “至于放过你?这辈子你都别想了。” 陆阮浑身一颤,绝望地扬起一张泪流满面的脸,不等他说话赵曜又说:“你是我的妻子,是我这一生唯一挚爱的人,是你不放过我。” 或许是他的怀抱太过厚重又安全,或许是他的话太沉重极其具有说服力,陆阮忐忑的心忽然被抚平,他脑袋抵着赵曜坚硬的胸膛,借着酒劲小声说着平时一点不敢透漏的话:“赵,赵曜,我长得好看吗?” “好看,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可是——”陆阮一方面觉得高兴,另一面又是无尽的懊恼和失落,他声音更轻了,比蚊子还要细弱,“可我——”是男人啊。 最后几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温热的吻落在额头间,感受着对方的温情和呵护,陆阮忽然鼓起勇气问道:“我要是骗了你,你会怎么办?” 赵曜眯了眯眼睛,实话实说:“要看什么事?”要是离开的话,怕是要打断你的腿。 “就,就——”他问不出口,赵曜倒是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喜欢我吗?” “应,应该是喜欢的吧。”陆阮醉酒再加上没睡好,脑袋混沌一片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胡乱点了点头便又睡了过去,模糊之间似乎依稀听见,有个熟悉的温柔嗓音在耳畔响起,“那你杀了我都行。” 第42章 42.吃醋 “你喜欢吃这个?”看着盘子里唯一被动过的酥酪,陆阮问尽力吞咽着还在看他的赵楠。 天气渐渐转凉, 在家里练箭不方便, 赵楠这段时间都在操练场, 陆阮好久没见他了, 没想到早上刚出门就看见小孩子站在他的院子门口眼巴巴向里张望, 冻得满脸通红。 正好赶上吃早饭的时间, 陆阮便自作主张把人叫进来了, 还要了不少零食甜点, 他记得之前小孩就蛮喜欢吃的。 “还,还好。”赵楠微微垂着脑袋, 教养良好地擦掉嘴角的碎屑,两只黑漆漆的眼珠子定定看着陆阮。 正在吃包子的陆阮一怔, 不由得也严肃起来, 放下包子郑重其事问道:“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小孩脸唰地红了,眼神四处躲闪,最后落在放在大腿上的紧绞着的双手上:“没, 没什么。” 陆阮坐直了身子,还没等发问,小孩吭哧吭哧半天主动问道:“王妃姐姐, 近来可好?” 明明半大的孩子, 说话却是一板一眼, 陆阮几乎要被他逗笑, 调侃似的也摇头晃脑说道:“还好还好。”吃的穿的住的都很好, 还有赵曜——也很好。 赵楠咬了咬下嘴唇,抬起来的一双眼睛亮晶晶,宛若星辰:“有没有想我?” “……”陆阮呆了半晌,瞥见赵楠愈见暗淡的眼神,连连点头,“当然当然,我还专门问了翠竹怎么许久不见你,后来才得知你去了操练场,不过你也知道,我身为女眷,是不能随意去军帐中……” 他胡乱解释着,小心翼翼掀开眼皮看赵楠的反应,生怕一不小心摧残了祖国未来的花朵。总不能直接打击人,说没时间想吧。每天清晨第一眼是赵曜,夜间趴在自己身上动手动脚的还是赵曜,就连夜半睡梦中都是狞笑着要脱自己衣服的赵曜,哪有时间想——别说其他人了,就是自己以后该怎么跑路他都没想过了。 好在小孩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闻言一张脸上立刻洋溢着兴高采烈的神采,比起前几次见面的漠然和不自在也相熟很多,兴致勃勃给他讲军营里的趣事。 身为现代人,陆阮对打打杀杀以及武功进步都不感兴趣,但小孩话里总会带出些赵曜的琐事,和其他将士对赵曜的崇敬,于是就着饭菜也算是听得津津有味。 直到—— “你怎么在这儿?”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来,陆阮急忙放下筷子,刚站起来赵楠就已经行礼了:“王爷。” 平时从未太过注意礼节的陆阮傻站在原地,手指绞着下衣摆不知是不是也需要来个福身,还没等他纠结完赵曜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了,伸手一拉整张脸都蹭在了赵曜怀里,抬脸对上赵楠微微瞪大的眼睛立刻慌了,热度顺着脖颈处迅速蔓延,陆阮难耐地向后躲了躲,推推他小声说道:“你,你别这样。” “都是一家人。”赵曜大大咧咧坐在陆阮的座位上,随便摆摆手,“小楠也坐。”他扫了一眼桌上被动了几口的饭菜,抄起面前陆阮刚用过的筷子塞了几口,甚至还抱起粥碗呼噜了一口,抹了抹嘴角这才抬脸,“你们坐呀,怎么不吃?” 陆阮看的眼睛都直了,还坐什么坐:“王爷且等等,我这就去吩咐再拿出一双碗筷来?” 赵曜按住他的手,拉着他在自己身侧坐下来,拿了勺子插在碗里递给他:“我吃过了,看你们吃的香多吃了两口,你快吃,待会要凉了。”说着他索性一拽,将人从凳子上腾空拽起来坐在自己腿上,贴着耳朵问,“是要我喂你吗?” “你别。”陆阮仓鼠似的两只小短手使劲扒拉着他的胳膊,“有,有——”小孩子,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怕什么,一起住着,以后谁知道还会不会看到其他的,再说他也大了,该明白了。”勺子送到他嘴边,赵曜一直背对着赵楠,似乎真的完全不介意,这可吓坏了生怕赵楠有样学样学坏了的陆阮,余光一直注意着小孩的脸色。 只是对方尴尬地低下头,什么都看不着,陆阮哪有心思吃饭,一张小脸紧绷绷的,嘴巴都忘记张开了。 “咳咳咳。”赵曜咳嗽两声,两个“缩头乌龟”同时抬起脸来,赵楠开口快,他说道:“王爷,王妃姐姐,我还有功课,先回去了。” 赵曜大尾巴狼装的好,转身赏了个眼神:“前两天我听老师夸奖你了,下午我会过去。” 似乎习惯了如此相处方式,赵楠点了点头便出去了,临走时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却只看到将王妃姐姐完完全全挡在身前的宽广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无语,抬脚正准备跨过门槛。 “翠竹,给小公子披上毛毡子,外头冷,暖手炉也带上。”陆阮语气有些喘,还有点磕绊,他被赵曜逗得无所适从,躲闪不及,只能一双狐狸眼使劲瞪着对方,端着媚眼如丝,似嗔似娇,引得赵曜一大早更是狼血沸腾,拉下他挡在眼睛前面的手使劲亲了上去。 陆阮没好气推开他,屁股一使劲从他身上滑下去,站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还请王爷注意影响。” 赵曜好笑,伸手去拉他的手,被他躲过,笑声更是不加掩饰:“有什么影响,需要怎么注意?” 陆阮眼神落在自己的脚尖,甚至身子不自觉上下颠了两下小声嘟囔道:“还有小孩子呢。” “只有你还当他小孩子。”赵曜站起来,大手在他后脑勺上一按,小兔子整个就趴在自己怀里了,暖呼呼软绵绵的手感尤其好,抱住就不想放了。 “啊!”陆阮惊呼一声,双脚悬空,整个人腾空而起被公主抱了,还没等他稳住身形又被扔在了床上,身下的被褥做了缓冲带,不疼但陆阮还是愣了愣,这才双手环胸戒备看向赵曜。 这段时间亲亲摸摸都做了,有时候还会被摸他大腿,甚至还被变态地亲了脚,想起来陆阮就耳朵根通红,余光在紧闭的房门上转了好几圈,毫无底气说道,“大清早的,不要这样。” 赵曜压在他的身上,捏着他的腰:“晚上你又要说太晚了想睡觉,不过男人大清早更精神,夫人不知道吗?” 不不不,我不知道,陆阮惊恐地看向他,双腿不自觉绞紧,想要盖住自己的敏感部位。赵曜比他动作快,在合起来的瞬间膝盖插进来,三条腿紧紧挤压着,热度迅速升上来。 陆阮:“……!” 赵曜笑了:“现在知道了吧。” 大腿上的触感不容忽视,陆阮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有些惶恐。 赵曜翻了翻他的衣领子:“别紧张,我会等你准备好的。”他向前努了努,几乎要撞到小陆阮,又及时停了下来,一脸笑意看向陆阮,只是—— 陆阮偏过脑袋,尽量不跟他对视:“你生气了?” 赵曜一愣:“没有。” “他真的还小。”不到十岁的小男孩,甚至还没有性别分化,有什么好别扭的。 赵曜板脸:“十四岁就可以娶亲了。” 要不是他看小兔子的眼神澄澈,确实不是爱慕,他早就下令将人直接送到军营中去住了。 留下来倒是能给小兔子解闷,可下属报告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赵曜还是静不下心,直接抛下公文匆匆就赶了回来。看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更是浑身不得劲。 “……”这么早,听说太早对身体不好,难怪古代人命薄。陆阮动了动下巴,看他,“你说你没生气。” 赵曜:“……我没有。” 陆阮:“……”明明说了,明明生气了。还有为什么话题这么无聊,又无聊。他有些心累,但还是耐心解释道,“他叫我姐姐。” 赵曜一脸一言难尽,顿了半晌,唇角忽然咧了咧,向下压了压身子,两人胸膛紧紧靠在一起,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蓬勃的生命力:“等……就不是姐姐了。” 第43章 43.生气 “你不要这样。”陆阮使劲撇过脸, 试图错开滚烫的喘息, 可还没等他松下一口气, 就被赵曜掐着下巴逮住亲的手软脚软,眼神迷离。 “我要生气了。”赵曜对他的好陆阮看在眼里, 有时候也会胆子大一些开开玩笑, 撒撒娇, 赵曜喜欢,他也喜欢,可他不喜欢现在的赵曜, 胳膊勒的他腰疼, 身子沉重,压得他一点动弹不得。 “你生气?”赵曜冷笑一声, 粗糙的指腹婆娑在他的脸颊。 “你总是这样。”胡搅蛮缠的,陆阮委委屈屈,小声抱怨道。又吃醋,这里不是王府, 王爷也不是打仗的,这里是酿醋坊, 赵曜是醋罐子老板。 天气逐渐转凉, 外面乌云滚滚, 狂风大作, 看着像是道友要渡劫的大变, 陆阮对打雷还有点心理阴影, 因为害怕所以早早洗漱上床睡觉。今天翠柳当班, 看着外面影影绰绰树枝狂乱摇摆的影子,耳畔传来咯吱咯吱树枝断裂以及窗框拍打的声音,陆阮也有些担心翠柳,想着赵曜今早说了晚上不回来,便自作主张让翠柳进来守着,隔着一道屏风打地铺。 谁知他刚钻进被窝,就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原本以为翠柳出去了,陆阮爬出来被子半坐在床上:“翠柳,出去记得穿件衣服。” 半晌没听到小姑娘的爽朗的回答,陆阮顿了顿,又叫了声:“翠柳?你出去干嘛?” 素白色的屏风不太厚实,但也看不到对面的人像,陆阮犹豫了下还是下了床,拖拉着鞋子刚绕过屏风,一阵寒意侵袭,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整个人都被抱在了熟悉的怀里。 “王爷?”陆阮讶异抬脸,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不悦,“你不是在训练场吗?” “然后你就能和你的丫头一起睡了?”冷冰冰的话语,比他身上的温度还要低,陆阮一怔,“我没有,她在外面睡。”再者说来,我是王妃,在你们面前我都是女人,怕什么。 现实世界里,他二十三岁,翠柳十四五岁的模样,陆阮自觉不是赵曜那样的变态,对着小孩子的模样会有璇旎。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一切都是出于好心罢了,就跟对福利院的小孩好一样。 他不敢多提性别的事情,张嘴正准备说话天旋地转间就已经重新回到了床上,陆阮被狠狠压在身下,两只手被禁锢在脑袋两边,只能眨巴着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看他,剧烈喘息着求饶道:“你,你别……” “弄,弄疼我了。”陆阮动了动被钢铁钳箍住一般的手腕,抗议道,他甚至还小心翼翼蹬了蹬腿,却被压得更紧了,大腿被磨蹭到,陆阮顿时变成了煮熟了的虾子,又红又蜷缩:“你又乱想,我真的会生气的。” 他脾气好,但并不代表没脾气。赵曜明显在无理取闹,吃小孩子的醋也就罢了,他勉强接受十四岁的男孩子就可以娶亲的古代理论,可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好吃醋的,他就是想借机会逗弄自己。 陆阮低头,只露出小巧的下巴:“你动不动就生气,生气就折磨我,我也有生气的权利。” 小兔子永远不知道,露着软绵绵的小肚子还要佯装硬气谈条件的自己有多吸引人,赵曜喉头干燥,喉结上下翻滚,他脑袋埋在颈窝处:“我这是在折磨你吗,分明就是喜欢你。” “我没有做让你生气的事,我没有跟别的男人亲近,也没有让侍女睡在自己的房间。” “可……”喜欢我还说喜欢弄疼我,陆阮一生气,一不留神声音都大了不少,他仰着脸,“小楠说,你都会跟训练场的将士们摔打格斗,怎么不算亲近。” 一想到那些人荏苒的肌肉,和粗制滥造的五官,赵曜黑了脸。 陆阮还在细数着他的不满:“而且,我们都是女孩子,为什么不能睡在一起,中间还有屏风。” 赵曜的脸几乎可以和墨水媲美了,竟然还敢质问为什么,难不成真当自己是女人了,他咬了咬牙,唇角咧出一抹笑:“是吗,女人啊。” 浑身哆嗦,一刹那陆阮还以为自己的大秘密被发现了,强撑着点了点头:“是呀,都是女孩子,翠柳还只睡在外面而已。” 赵曜趴下来问道:“你知道,嫁人的女人是要做什么呢?” 陆阮瞬间警醒,多日来的温情犹如即将燃尽的蜡烛,光亮渐渐消散,小小的身躯孤独地被笼罩在黑暗当中,他脸上现出茫然又惊慌的神色,眼神错愕。 拉过他的手,赵曜亲吻着他的嘴角,小声安抚道:“帮帮我吧,我难受。”这是副将教他的,适当说些软话接地气,也能让家里娇妻心疼自己,运气好了还能被答应很多不合理的事情。 赵曜第一次做这种事,还有些不太熟练,脸上浸染着薄红,但身体确实很给力,牵着小兔子软绵绵的手就来到了禁区。 手上一热,陆阮吓得瞬间弓起想要逃离,却被赵曜的吻强势压住。 “起风了,我以为你会害怕,以为你会想我,匆匆忙忙赶回来却听见你跟翠柳说说笑笑,甚至都要睡了。” “我喜欢你,对你好,你却一直躲着我,甚至害怕我。” “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 陆阮最见不得人示弱了,因为他曾经也是弱小,知道弱势群体心里有多苦,所以听着赵曜抱怨的话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更甚至被拉住手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的帮助工作,全程脑袋就像是最后手上留下的东西一样。 白岑岑黏糊糊一大片,没有任何思考能力。 ***** 盯着黑漆漆的后脑勺,赵曜满足又好笑:“还在生气呢?”他伸手搭在小兔子的腰上,对方身子一僵,但却没有任何动作,他凑上去,“别生气了……” “以后还有更生气的。” 陆阮蓦地转过来,瞪了一眼他,气势又萎靡下来,默了半晌索性直接钻进了被窝再也不出来。 “要闷坏了。”赵曜伸手把他的脑袋呼噜出来,又抱了上去,“你也理解理解我,二十七了。” 陆阮身子更僵硬了,感觉手腕更疼了,开窗也不能缓解屋子里浓郁的腥味,他咬着下嘴唇:“我不喜欢。” 赵曜顿了顿,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问道:“为了我也不行?” 犹豫半晌小心点了点头,“你……”陆阮胆战心惊,但却等来了无奈叹息后温软的一句话,“下次我会征求你的同意的。” 说之前陆阮提心吊胆,他才不会告诉赵曜自己不是不喜欢,而是——他也起反应了,多危险,差一点就暴露自己身份了。 所以才冒着另外一种危险任性了,没想到这么简单就答应下来——陆阮震惊不已,两只眼睛瞪得牛大,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赵曜刮了刮他的鼻子,笑着说道:“害怕?” 想了想,陆阮点点头。 赵曜婆娑着他的脑袋:“不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这句话婉转低沉,像是跨越千年的保证似的,让陆阮一直悬浮在空中的心找到了一个暂放点,勉强安定下来。 赵曜按着他的肩膀,让人转过来亲密搂住,在他脑门上亲了亲:“累了吧,睡吧。” 一想到刚才大半个时辰的体力劳动,陆阮脸红了红,脑袋抵在他的胸膛前:“对不起。” 赵曜失笑出声:“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是我太着急了。” 不是的,我本来就是以妻子的身份嫁给你的,你本来就应该享有夫妻的权利,可现在因为他的性别——陆阮眼神暗了暗,小声说:“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只是——” “我还没有准备好,你别乱摸我。” 赵曜陡然惊喜,盘算着果然成了亲的就是有经验,表面的适当后退其实是实现了里程碑似的跨越,他激动地差点又戳到陆阮:“夫人?” “你别再找其他理由了,想要的话就跟我说,不然——我会当真的。”每次赵曜生气他虽说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但还是不可避免绞尽脑汁思索他生气的背后原因,所以——陆阮还是希望对方尽量保证不要作。 对于小兔子的态度转变,赵曜也很欣喜,他努力按捺住激荡的情绪,甚至咬了咬舌尖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证明自己绝对不是在做梦之后才说道:“好。”他紧紧搂着对方,大手压在小兔子的后脑勺上,“你知道,我多喜欢你吗?” “喜欢到,恨不得杀了自己证明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陆阮往他怀里蹭了蹭,在睡过去的前一刻,声音小小,若是不留心恐怕都要被忽略过去,他说道:“我也喜欢你的,你是特殊的。” 特殊,就已经足够了。 两人中间横亘着性别,但陆阮确实喜欢上了赵曜,喜欢上了这个对上自己好,看着自己眼里好像有星星的男人,他想不了那么多了,从出生到现在,赵曜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不管真心假意,不管长久还是一时的兴趣,这一刻,陆阮只想真正变成他心里眼里的那个人。 他的配合让赵曜的生活质量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虽然还是不让脱衣服,不让太亲近,但是能用手帮自己解决也算是跨越了一个历史性难题。 不管做了多少次,小兔子还是害羞,弄完之后手都不想洗,直接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一双大眼睛湿漉漉地小心翼翼盯着他,在自己看过去之后又迅速心虚地撇过眼神,当真是可爱。 赵曜捏了捏的小脸,称赞道:“夫人越来越娴熟了。” 陆阮羞的满脸通红,双手抓着被子挡在自己的下巴处:“你会生病的。”大冬天的,每天都要来那么一两次,当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老了就懂了。 一拉被子,将两人罩在里面,赵曜紧紧贴着他的后背:“生病更好,需要夫人照顾。”陆阮回转过身子,手捂在他的嘴上,“你别乱说。” 赵曜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在嘴边亲了亲:“好,不生病,若是传染给夫人了罪过就大了。” 张口闭口就是夫人,陆阮脑袋飘飘甚至有一种自己当真是嫁给了赵曜,做了王妃的颜苏卿的幻觉,他靠在赵曜的臂弯之中,眯着眼睛享受后背靠在对方胸膛的温暖,大冬天的火炉似的,尤其有安全感。 赵曜一抬手,被子落下来一点,凉风吹进去,陆阮打了个哆嗦,立刻向后靠了靠,寻找避风的港湾。 赵曜低低笑出声音:“怎么,这么不想看见我?” “不是。”刚完事,赵曜的声音低哑暗沉,性感又迫人,陆阮耳朵根滚烫,被子下面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直挺的小陆阮仍旧高举旗帜,若是转身一定会被看出来的,陆阮吸了吸鼻子:“我困了。” “抱着你睡?”赵曜吮着他的耳垂,轻声问道。 “不要,你又要对我动手动脚。”今天闹腾的厉害,陆阮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裹在被子下面衣衫穿的单薄,不足以遮挡,所以——他侧过身子推了推赵曜,“好困呀,我想睡觉。”他甚至还打了个哈欠,小狗一样蜷缩在赵曜的怀里。 看他装模作样的模样,赵曜只想立刻告诉他不用再装下去了,完全可以将自己当成依赖,当成最信任的人,可——有人说,信任不是嘴上讨来的,而是用实际行动争取的,赵曜以前最不屑麻烦,现在为了小兔子却是怎么上心怎么来。 小兔子身上就是有这样不可思议的吸引力,就只是简单地坐在那里,就已经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好似他就是为了小兔子而存在的。 赵曜摸了摸鼻子,看呼吸已经绵延平稳的小兔子的后脑勺,后知后觉摸了摸鼻子,他的狂躁症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发作了,毕竟—— 赵曜笑了笑,小兔子说喜欢他呢。 轻轻将人翻转过来,看他粉嫩嫩肉乎乎的脸蛋,光是这样,赵曜就已经很高兴了。 想让这个人能放心大胆地对着自己撒娇,对着自己张牙舞爪提要求,想快点走进他的心里,成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想让他心里眼里梦里生命里都只有自己。 想让他——彻彻底底,从头到尾成为自己的人。 第44章 44.醉了 “哐当——” 陆阮正跪在床上撅着小屁股铺床, 闻声吓了一跳, 跳下去越过屏风看到赵曜靠在门上,仰着脸闭着眼睛,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你喝醉了?”陆阮急忙跑过去,扶住他的胳膊。前段时间心情最不好的时候都没有喝得东倒西歪,难不成出什么事了?国家大事陆阮不懂,但看赵曜如此模样他心疼。 赵曜比他要高几乎一个半脑袋, 大山一样的身躯压在他的脊背上, 陆阮小身板摇摇晃晃终于将人扶着坐在凳子上,斟了一碗凉茶送到他的嘴边:“先喝点水。” 赵曜没动手, 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像是紧盯猎物的秃鹰,又像是埋伏狩猎只等最后一击的猎豹。 手腕微晃, 茶水溅在手腕上微凉, 陆阮下巴动了动,微微后退两分:“你稍微坐一会, 我让厨房弄点醒酒的。” 危险,这不是平常的赵曜。深浅不一的红血丝布满了他的眼眸, 陆阮分不清楚是他累出来的还是人格分裂自带的,下意识就想躲开,可—— 袖子被紧紧拽住,陆阮回头, 对上赵曜深渊一般的眼眸, 打着磕绊说道:“赵曜, 你怎么了?”他伸手,想要摸摸赵曜的脸,刚伸出去就被直接拦住紧紧攥在手心里,指甲掐的他手背生疼,陆阮眼里闪烁着泪花但也不敢出声。 直到赵曜欺身上来,陆阮吸了吸鼻子,小心去抱他的腰:“赵曜,你怎么了,你别这样,我害怕。” 赵曜身子顿了顿,陆阮眼睛一亮,还以为自己的撒娇管用了,急忙抬脸却对上一张冷冽又充满不言而喻的表情,陆阮猛地向后退去:“你,你别过来。” “赵曜,你——放开,放开我!”手腕被抓住,陆阮急忙去扯他的衣襟,整个人被掀翻在地,他紧闭着眼睛感受到在坠地的瞬间被搂了一把,安然无恙躺在地上,身上压着大山一般的男人。 “赵曜,我疼,你起来点。”后脑勺下垫着那只滚烫的手,陆阮知道他只是喝醉了,并不会真的伤害自己,但—— 他眼神暗了暗,照这样发展下去,今晚铁定瞒不过去,他屈膝顶上小赵曜,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小幅度地挣扎着,试图用哭泣来拉回赵曜的意识。 果然,赵曜还是认识他的,只是风格似乎不太对。 赵曜眼神晃了晃,手掐着小兔子白嫩无暇的脸蛋:“是夫人呀。”皱了皱眉,他又说道,“这么凉,你做什么?” 陆阮不敢动,小声回答:“要睡了,你喝醉了,我带你去睡觉好吗?” “睡觉?”赵曜歪了歪脑袋,明明是将近一米九的男子汉,却上演了异常歪头杀,戳的陆阮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嗯,我们睡觉。” 这句话犹如禁语一般忽然就戳中了赵曜的心坎,他一把按住陆阮的肩膀,止住他即将起来的动作,使劲向下压,嘴唇急不可耐地凑上小兔子的脖颈处,嗅着啃着:“你好香呀,我想吃你。” 陆阮:“!”他手撑着地,一边惶惶向后躲,一边紧紧拽着自己的腰带,声音都带了哭腔,“别,赵曜,你吓到我了。”他动作有点急,碰到了赵曜腰间玉佩,微凉,发出闷闷的撞击声。 顿了顿,赵曜小心翼翼攥住玉佩,缓缓眯起眼睛,脸上现出宝贝的神色:“小心点,这个,很重要。”七彩斑斓的须子在他粗糙的手心里有些不搭衬,但陆阮能看到须子磨损的痕迹,想来是经常被摸。 被他尤其认真的眼神晃到,陆阮一不留神就已经上下失守了,撕拉一声胸前露出雪白的里衣,腰带也因为两人争执不下断裂了。陆阮攥着手里半截素白色的带子,一脸茫然又迷离地盯着已经完全陷入自身意识的赵曜,继而立刻反应过来,双手使劲推拒,双脚胡乱蹬踹着,也不管会不会伤到赵曜。 陆阮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边哭便叫:“赵曜,你说话不算数,你说过会征求我同意的,你不能这样——”陆阮哭的太凶了,甚至还打了个嗝,可平日里小事都会夸大嘲讽的赵曜此刻却像是完全没听到似的,手指挑开他的衣服,在他的腰间使劲揉搓一把,表情沉醉,“夫人好看。” 好看你大爷,等你脱了裤子吓到你阳.痿。陆阮细细喘着气,伸手使劲,想要推开那颗大脑袋。犹如蜉蝣撼大树,陆阮累的除了一身的汗,对方却是笑出了声,手在他腰侧不知什么部位轻轻拍了一下,陆阮顿时一点力道都使不上来了,只能瞪圆了眼睛震惊地望着他。 他满脑子都是一切都完了的念头,不管是自己的命,还是两人的爱情,挣扎犹如螳臂当车不起一点作用,陆阮索性省了力气,脑袋偏过一边不再看他。 是自己对不起赵曜,以这样的方式还给他也好,等明天早上自己就自杀,不管回到哪个节点都不要再跟他产生任何感情了,即便——即便——忍不住,也要死命扛住。 赵曜抬头,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紧紧将自己的小兔子搂在怀里,哑着嗓子轻声说道:“我醉了。” 醉了又怎样,可以为所欲为吗?陆阮手臂被箍的疼,但却又抽不回来,生气急了,可一想到这两天对方明显有心事的模样,最终还是没忍心,小声问:“你松开我,我扶你去休息吧。” “夫人有没有听过酒后乱性四个字。” “!!”我能说自己完全没听说过吗? 问完也不等回答,赵曜大狗似的立即啃了上去。肩头微凉,陆阮不得挣扎,瞪着眼睛直到肚兜被掀开接触到微凉空气那一刻,他紧闭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无声落下来,但半晌也没等来赵曜狂风骤雨般的怒骂。 “……”陆阮没睁开眼睛,他心里清楚明白赵曜现在顾不上骂他,因为对方可能根本还没发现自己的秘密。 毕竟——他紧紧贴着自己的身体,脸面埋在他的脖颈处,一偏头就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汗毛根根直立,陆阮身体禁不住地颤栗着,他双手捂着脸,努力梗着脖子也没避开赵曜滚烫的唇瓣。 真的——要完了。 “别动,不会受伤的。” “……!”不会受伤,但是会死。 赵曜舔去他眼角的泪水,眼神晃动:“小兔子,我好喜欢你。” “赵曜,我也喜欢你,你放开我好不好,我怕,我真的很怕!”我要是个女的,现在立刻马上脱了裤子坐上去,可我是男人呀,你见了会恶心,说不定还会留下严重心阴影的男人啊。 陆阮不可抑制哭出声音,他真的害怕,怕赵曜生气,怕赵曜用自己的那地方出气。那可是命根子,就算他今后不成亲不要孩子,那也是他浑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偶尔碰一下都疼的要命,若是被赵曜掐脖子一样掐住,陆阮想象不到自己会被折磨的多惨。 赵曜逼近,陆阮背部紧紧抵在他的手心,偏过脸错开他嘴里吐出的浓郁酒味,下巴被狠狠捏住,唇瓣也被咬的生疼,他甚至品尝到了烧刀子的辣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陆阮微微一怔,下意识舔了舔唇瓣,没感知到伤口,就在此时,湿滑的舌头此时探进来,勾着他的舌尖攻城略地,陆阮被他亲的不能呼吸,憋出一筐的眼泪。外袍早已掉落在地上,隔着单薄的中衣,陆阮深切感受到了赵曜蓬勃的欲求。 “刺啦——”就在裤子被扯掉的瞬间,变故陡然发生。陆阮忽然一扬手,白色的粉末纷纷扬扬落在两人中间,赵曜的眼神刹那就变了,一只手死死钳箍住他的下巴—— 即便是战神,在即将发泄前动作也是迟缓的,更何况赵曜恐怕从来没有防备过自己,陆阮心有戚戚,但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第45章 45.变故 “好痛。”这是陆阮清醒后的第一反应, 他小心活动了下手脚, 四肢像是被捆绑了一晚上似的,血液都不流通了, 胳膊肘撑着床才勉强坐起来。 他转头望着熟睡中还在皱眉的赵曜,眉毛不自觉也蹙了起来。药粉是白塘给的,不是迷药,而是轻微的幻药, 能让人□□, 但还真不一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所以——陆阮缓缓眯起眼睛,他也不清楚赵曜有没有发现自己的性别, 但总归留下来是不安全的了,昨晚精虫上脑再加上幻药,对方可能没发现, 但赵曜总有清醒的时刻, 多回忆两遍肯定就知道自己货不对板了,最少也会初见端倪。 昨天陆阮早早就被做晕过去了, 那时候还在地上,也不知道赵曜最后究竟做了多久, 是什么时候到的床上,赵曜睡前精神状态如何。他脸颊发烫,嗔怒地瞪着赵曜,可一想到对方完全感知不到自己的愤怒, 倒是白眼翻得自己脑壳疼, 他也就不折磨自己了。 掀开被子, 身子上的斑驳无数,动作拉扯到肩膀微微刺疼,陆阮转头就看见牙印摞着牙印,青紫一片尤其可怖。 “嘶——”下嘴可真狠,难不成发现自己性别了,所以想泄愤? 陆阮两条腿打着摆子从床上下来,脚还没点地脑袋忽然有些疼,眼前一花差点就要栽倒在地,他伸手扶了一把床,心里暗骂赵曜简直是狗,人才不会有那样的力度和持久,可—— 下一秒,他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猛地转头,陆阮一个惊呼,迅速用手捂住了嘴。 赵曜——不见了! 隐隐觉察到不太对劲,陆阮下意识低头,却发现原本□□的身上却是完好地穿着衣服——还是昨晚被赵曜撕坏的那件。 陆阮急忙掀开袖子,果然——手臂一片白嫩,完全没有任何被掐过和咬过的痕迹,就连——窗外也变成了漆黑一片,而不是天将明的晦涩。 “哐当——”陆阮头皮发紧,僵直着脊背转过脖子,迈着沉重的脚步绕过屏风,果然看见靠在门上似乎很是疲累的赵曜。 陆阮:“!!!”不是吧,他被赵曜——做死了? “夫人?”和昨晚一样,又不太一样。陆阮小声答应了句,但战战兢兢完全不敢上前。他现在脑子有些混乱,分不清现在什么情况。 他死了?所以倒带重来了?倒带的节点就是他被赵曜强上之前?说强上好像有点不太合适,毕竟有一段他也配合了,陆阮使劲砸了砸太阳穴,唾骂自己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不管为什么时间倒流了,但——一切可能的祸根都要被扼杀在摇篮里。 不知道幻药会不会起作用,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千万不能发生关系! 陆阮强自镇定,提着衣裙快速跑过去,伸手就要打开门:“赵曜,你喝醉了,我现在去找翠竹给你弄醒酒汤,你——你别过来,我警告你,你别过来!”刚经历了一晚上摊煎饼的陆阮此时对赵曜尤其敏感,在对方高大身躯压过来的刹那,他几乎是转身就跑。 防备又疏离的动作彻底激怒赵曜,手腕被猛地抓住,陆阮听见身后传来对方低沉似乎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声,汗毛根根直立,还不等开口,一个旋转整个人落在赵曜滚烫的怀里,和他肌肤相贴,双眼对视。 “嗯~”时间倒退,但那极致的快感却像是烙铁一般早已刻在了陆阮的脑子里,在两人相挨的刹那他就已经浑身酥.麻,像是一朵待人采撷的h还带着露珠的花,身子立时软绵绵。 陆阮:“……”没出息! 身子直挺挺栽倒下去,陆阮被赵曜轻轻放在地上,冰凉自后背袭来,陆阮小小打了个颤,下意识往赵曜的方向钻了钻,正好碰上对方滚烫的胸膛,热气氤氲着,陆阮甚至看不清楚赵曜的表情,只能感知到对方不容拒绝的欲.望。 鉴于昨晚马上风,所以陆阮这次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拒绝赵曜,生怕刺激到对方,所以他这次看准时机小心捏破装着药粉的纸包。果然,赵曜拉着他的手,顺着脸颊向下亲吻,最后一口咬住他的食指,细细舔舐着,像是在吃棒棒糖,就连手指缝隙都没有放过。 陆阮浑身战栗:“……”死变.态! 他的反抗激怒赵曜被做的凶狠,但他的配合也没能让自己好过,赵曜欣喜若狂,比第一次还要给力,陆阮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遭雷劈了,身体木呆呆的几乎不受控制,好在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他懂得如何让自己不受伤。 陆阮:“……”他愤恨回头望了一眼,犹如耄耋老人,又犹如帕金森综合征一般,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之后这才敢拉开被子,只是—— 眼前一花,陆阮下意识紧闭双眼,心里咯噔一声,果然—— 一片黑暗中,陆阮听见“哐当”一声门被撞开的声音。 陆阮:“……”还有完没完了!!! 第46章 46.进宫 “准备入宫。”赵曜黑着脸, 毕竟任谁一觉醒来本应该在枕边的人却被“强行”带走都不会高兴的, 更何况还是昨晚本来装醉打算卸下自家小兔子心防却被下.药的占有欲极强的赵曜。 简直——想瞬移进宫,帮司药好好教导教导小皇帝。 翠柳两股战战,两只脚被钉在原地似的动弹不得,最后被翠竹拽了下去,远离王爷迫人的气势, 这才勉强正常呼吸——好吓人! 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要被王爷生吞活剥了。 翠柳后怕回头望了一眼,清晨和煦的阳光洒在王爷身上,却照不散他身上的暗影,他微微低垂着头, 一副深思模样,宛若一把历史悠久但却锋利的长刀。翠柳喉头一痛,下意识抓紧了翠竹的衣袖,小声求助:“姐。” 昨夜本该是她值班的, 可——因为听见些不可描述的动静,翠柳想着既然王爷在,便偷了个懒回去了, 谁能想到之前皇上派在王妃身边的人,一直没有任何行动, 甚至王爷都默许了的人, 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直接将王妃带走了, 翠柳嘴角下垮:“姐, 我是不是要死了?”弄丢了王妃, 别说继续留在王府,就是这条命都不一定留的下来。 与慌乱的翠柳相比,翠竹虽然担心但显然还没到手脚无措的地步,她抿了抿唇安慰道:“放心,王爷不会动你的。”毕竟她俩是王妃的人,王爷——甚至不会罚翠柳。 翠竹也只能尽量往好的地方想,毕竟王妃应该是主动跟宫里人去的,否则谁能悄无声息自王府带走一个大活人。她撩着衣裙立刻吩咐下去牵了王爷的快马,又找了两匹马,打算紧跟王爷去找王妃,也算是将功补过。 与此同时,陆阮坐在偌大的龙床上,和软榻上歪歪扭扭的白塘大眼瞪小眼。 白塘率先收回眼神,磕着瓜子欣赏裹着被子蜷缩在墙角,时不时换个姿势一张苍白的小脸皱的犹如油豆腐一般的陆阮,好整以暇问道:“所以,你就被他上了?” “你就没点不适应?”白塘好奇。 “我……”刚开始是有点不适应的,但一次两次不适应,甚至第三次也可以继续不适应,但如果连着被上五六七八.九十次,纠结的就不是适不适应的问题了,而是—— 被轻轻一碰,就能痉挛不止,甚至嘴角的口水都没办法擦,滴滴答答黏黏腻腻。 陆阮晃晃脑袋,不敢再想。 白塘低低笑了两声,“我劝你最好别乱动,否则容易造成二次伤害,还嫌伤势不重是吧。” “……”陆阮脸颊滚烫,下巴都盖在被子里,移开视线一声不吭。 白塘耸耸肩膀,拍拍手里的瓜子壳漫不经心安慰道:“再忍忍,这已经是顶级伤药了,最多两个时辰一点痛感就没有了。” 稍微一动,后面就摩擦的火辣辣的疼,陆阮皱着眉毛拖着哭腔:“你确定?” 一双稍圆润的狐狸眼微微上挑,白塘轻蔑说道:“怎么,你不信我?” “那你回去找赵曜,军营里的伤药应该比我齐全。” “……你怎么会有这种药?”陆阮哪里敢回去,原先想着自杀倒带重来,可就怕出现昨晚那种诡异的场景,简直可怕。 再说也不是不信他,陆阮委屈吸了吸鼻子,药是好药,只是现在那处也就比刚才清凉不少,疼痛丝毫不减,他手背蹭了蹭眼角的眼泪,垂下眼睑随口岔开话题。 “……”白塘转开脸,语气稍显急躁,“我是皇上,跌打损伤的药还能弄不来了,呵,难不成你以为是专门治那个的?” 大幅度动作下,陆阮隐约又看见他手腕上还没消退下去的红痕,还想着他到底是有多娇贵,这么长时间还留疤了,可仔细看过去却发现和上次的好像不是同一处,陆阮微微眯起眼,瞪大眼睛准备多看两眼,可—— 双手背后,白塘恼怒瞪他:“看什么呢?” “没。”在皇宫你是不是被人虐待了这种话怎么都问不出来,太伤人自尊,比自己被上了之后还要找他避难更毁自尊。 “对了,昨晚你有没有感觉到异常?”陆阮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很多次绝对不是梦,虽说他身体只承受了最后一夜,但心理上却是已经被上了十几次甚至有可能是上百次,一定是的,否则自己为何如此心累。 上到最后他甚至都能摆出赵曜最喜欢的姿势来取悦对方甚至舒适自己了,还是在自己脑袋最混乱时无意识摆出来的。 “什么?”白塘一愣,忽然问道,“你那边时间也倒流了?” “你知道?”扯到后面的伤处,陆阮轻叫了一声不敢再乱动了,只小心翼翼躺回去,瞪圆了眼睛犹豫问道,“不会是你……”自杀了吧? 像是看出他所想,白塘无所谓点点头:“嗯。” 陆阮再没控制住自己,一把掀开被子就要去抓他,被白塘主动上前来按住肩膀。 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两人来自同一个地方,只有白塘懂他心里所想所忧,白塘算是他的亲人,陆阮猜他肯定是遇到了难以跨过的坎,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自杀,陆阮动作大,但语调却很小,他焦急问:“为什么?是不是因为逃跑的事,其实不着急的,你不要太勉强自己。”虽说自杀的时间给自己带来了困扰,但陆阮更多的还是担心白塘的心理健康,毕竟——他懂,一个人身处绝望时恨不得立即买一把尖利的小刀,在手腕上划拉两下当做装饰。到底是有多过不去,才会在明知死不了的前提下还会多次尝试。 “不是,跟你没关系。”白塘不欲多说,可对上陆阮担心的眼神,叹口气解释,“就是想让人内疚下,你放心,我又不是你,还能伤害自己不成?”想到某人那张五彩斑斓,最后漆黑绝望,痛不欲生甚至不敢直视自己尸体的表情,白塘爽的脚趾都蜷缩起来了,只恨最后心软没玩上个十遍八遍的。 “……”正在酝酿的一肚子安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陆阮不知该说什么,是告他诽谤自己还是继续说点让他放宽心放轻松的假大空,最后也只是点点头闷声闷气说,“你自己在宫里小心注意点。”白塘身陷囹圄,十面埋伏,已经够危险了,还要操心自己,陆阮心疼。 白塘伸手揉了揉他脑袋上的呆毛,笑了笑说道:“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咳咳。”陆阮扁嘴还没等抗议,脑袋上的手倏地一僵,立刻撤了回去,抬脸对上白塘稍显焦急又忌惮的表情,一愣,转脸看向殿门口。 因为逆光,陆阮只能看见一道几乎被光晕吞噬的模糊身影,甚至连高矮胖瘦都判断 第47章 47.爱你 “翠竹, 你先出去, 我想一个人待会。” 陆阮猛地缩了回去, 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又觉得这样不行,小心翼翼掀开窗帘的一角, 忽闪着大眼睛都不敢直视, 只偷偷摸摸看。 模模糊糊他只能看到背对着他的小男孩微微低垂着脑袋,而颜苏卿正对着自己, 脸上似乎蒙了纱巾,看不到五官,只能看到她面对赵曜时明显羞赧的小动作。 心里酸酸的, 陆阮不自觉抠着窗框,他咽了咽口水, 说不清什么滋味。 索性视线转了一圈, 才发现颜苏卿身侧还有一个小丫头,瘦瘦小小又没精打采的, 身形气质都被颜苏卿死死压制住, 很容易就忽略过去了。 陆阮迫切想要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有没有牵扯到自己,更甚至还想知道——颜苏卿知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面对的正是赵曜,是那个宁愿冒着生死危险也要逃婚不愿意嫁过去的王爷赵曜。 就算现在不知道,交谈之后肯定也会知道的, 那颜苏卿又会如何选择, 以另外的身份嫁给别人, 从此颜苏卿的名字就只有他一个人用,还是——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人,还有王妃的位子? 陆阮盯着时不时抬手捂嘴笑的颜苏卿,不用控制面板,也不用占卜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心下冰凉,只感觉到前途黑暗,死期将至。 木屑毫不客气刺进指腹,疼痛拉回他一瞬间的神志,陆阮拍了拍车厢门,干巴巴命令道:“离得近些,我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王妃?”从刚才开始,王妃的脸色就很不对劲,翠竹担心,但翠柳心大,虽然疑惑但也只觉得对方担心小公子,惊讶一声之后便小小挥了挥缰绳,将马车停在不碍事但正好能听见几人声音的地方。 赵曜暗哑的声音顺着风声传过来,陆阮耳朵尖动了动,温度逐渐攀升,他想起了那天晚上对方粗重的喘息声,以及耳畔低沉的呢喃声。他以为自己是接受不了,却——不可避免一次又一次沉溺其中,十几次的实验纵使陆阮想反驳都没有立场。 他是真的喜欢赵曜,喜欢到想把自己献祭出去的程度。可即便是祭品,自古以来神灵也只会要自己心仪的干干净净的,陆阮自嘲咧了咧嘴角,看两人一小孩迎着阳光闪烁着光晕的身影,他咬了咬舌尖,和赵曜的感情也仅限于此了。 毕竟,宫里的神棍不是早就说过,颜苏卿是赵曜的药,而真正的颜苏卿现在已经在赵曜的面前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陆阮知道,就算为了保护自己,护住颜家,颜苏卿就算喜欢赵曜到恨不得立刻打包将自己送到王府的地步,也不会过早言明自己的身份。 还有时间,他还有时间,离开赵曜,去一个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山明水秀,从此两人相忘于江湖。 更何况,如果赵曜的心思都在颜苏卿身上的话,自己逃跑的机会就大了。 是成是败,就看事态发展了,陆阮狠狠攥拳,发誓一定要尽早逃开,解脱赵曜,他实在想象不出来若是得到回应之后,又发现只是被欺骗或者被抛弃的赵曜会变成什么癫狂模样,所以——长痛不如短痛,注定给不了,那就趁早远离。 “公子?”一阵香风飘过,陆阮眯了眯眼睛,只来得及听见这么一句语调婉转,似娇又似嗔的话,马车便忽然动了,他踉跄着扶住马车壁,还没开口询问就听见翠柳在外面小声说道:“王妃,抓好了,我们要回去了。”像是有忌惮似的,陆阮绕在舌尖的话登时咽了回去,他知道,肯定是赵曜吩咐的。 想到刚才对上的那张漆黑如墨的脸,以及箭一般射过来的侵略眼神,陆阮一颗小心脏七上八下,他掀开帘子,翘首看同样情感踮着脚尖依依不舍望着赵曜离开背影的颜苏卿,小女儿娇羞姿态纱巾都挡不住。 陆阮眨眨眼睛,将心中苦涩吞回去,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赵曜喜欢的不是自己,而是颜苏卿。如果是颜苏卿的话,既是赵曜的药,又是女人,那就真的是皆大欢喜了。 思绪飞扬,陆阮甚至想到赵曜经常夸奖自己长得好看,可颜苏叶毕竟是颜苏卿的亲兄弟,两人长相总归有相似之处,或许还是很容易移情别恋的,再者说来,颜苏卿在一定程度上简直就是女版赵曜,这两人说不定还真有共同语言,朝夕相处几十年不是难事。 毕竟——颜苏卿才是真正的大家小姐,才是本该嫁给赵曜的王妃。陆阮吸了吸鼻子,默不吭声就在心底做了可能会影响自己未来一生的决定。 想法有了,就等着筹划细节了。陆阮似乎已经看到了赵曜逐渐对自己丧失兴趣,转而投向外表端庄大方的颜苏卿的怀抱,到时候还有谁会计较他这个已经被冷落进而失意的前王妃的行踪。按照计划一切都是如此的顺其自然,可陆阮胸腔闷闷的,酸楚涌上鼻腔,他咬着下嘴唇,尝到了淡淡的甜腥味。 若是以前,他早就痛得皱眉了,可现在却因为脑子一团乱麻,他颇为自虐地舔了舔,舌尖故意顶开那处小伤口,尝到了更为浓郁的血腥味,熟悉,又陌生。 有了赵曜的吩咐,翠柳驾驶的很快,没一会马车就到了王府,载着陆阮从后门勇往直前,直接进去了。 被翠竹扶下马车,几步远就是抱胸等在一边,正用灼灼目光注视着他的赵曜,身侧站着低垂着脑袋,但能明显看出还有些许不安分,想要冲上来但被训斥只能待在原地的赵楠。 陆阮走了两步,在距离两人还有二十多步的时候站住了脚,冷风不断灌进衣领中,他缩着脖子眼睛都不敢抬起来。好久没见到赵曜了,也没空出时间去想他,好像是有点生分了,陆阮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去面对他,尤其是在颜苏卿出现,他满脑子都是将赵曜拱手让人的想法之后,心里说不出是轻快多一些还是苦涩更多一些。 “冷吗?”赵曜大跨步走过来,带起的凉风吹过他的两颊的头发,紧了紧他身上的披风,“舟车劳顿,我先带你回去休息。” 掀开眼皮陆阮瞧着他脸上甚至没有半点不悦,顿了顿小声说道:“你不怪我吗?” “怪你?”赵曜惊讶,掐了一把他的脸蛋,“是我的错,我喝多了,之前说过要尊重你的意见的,下次不会了。”虽然食髓知味后没了小兔子赵曜晚上根本睡不着觉,但做一次就直接把人吓跑了,他也觉得自己把人逼得太紧了,到底还只是小兔子。 陆阮瞪圆了眼珠子,诧异看向他。 赵曜笑了笑:“你怕我是应该的,答应你的我都没做到。 第48章 48.美梦 “呼呼呼!”陆阮一咕噜猛地坐起来, 额头冷汗涟涟, 雪白的中衣紧贴在身上甚至还能看到大片大片濡湿的痕迹, 他半弯腰坐着, 双手紧拽着胸前的被子大口大口喘着气,因为嫉妒害怕五官微微扭曲, 在皓白的月光下显得苍白诡异。 夜风吹过, 湿透了的里衣冰冰凉,陆阮打了个寒颤, 也不知真的是冷的,还是吓的。 刚才他梦到颜苏卿找上门了,真正的大小姐和赵曜相亲相爱, 脑门碰着脑门低头呢喃,他就站在不远处, 看着如此刺眼的一幕却无能为力, 张嘴发不出声音,抬手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梦中的陆阮酸涩又难过, 视线落在赵曜看着颜苏卿柔情的面目上, 眼角湿润。他吸了吸鼻子扭过脸打算逃避,就在此时,恩爱的两人却同时看了过来。 颜苏卿巧笑嫣然,殷红小巧的唇瓣一张一合, 陆阮心里一咯噔, 连忙转头。对上一张宠溺却在看见自己的瞬间冷冽甚至厌恶不明言表的脸, 眼泪犹如决堤的大坝,他彻底哭了出来:“赵,赵曜,你说过会喜欢我的……”会永远喜欢我的。 他痴痴望着赵曜棱角分明的脸,心中宛若刀割,不自觉垂下脑袋不敢再看他,只嗡动着嘴唇喃声自语,语调轻轻甚至都不敢让对方听见。 视线交错,赵曜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感受到一股刺痛的寒意,陆阮立刻闭紧嘴巴,哆嗦着下巴一声都不敢吭。 强大的气魄越逼越近,他踉跄着向后退去,害怕,但更多的还是伤心:“不要,不要过来,不要让我看见你讨厌我的表情。”终于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怎么了?作噩梦了?”赵曜早就醒了,怕吓着还处在极度惊慌肩膀都在急剧颤抖的小兔子,慢慢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轻拍背部,丝绸般的柔顺发丝划过虎口处,痒.酥酥的宛若小虫子啃咬,让人想拨弄却又舍不得。 “没事的没事的,都是梦,我在的,夫君在,不怕啊。”带着厚重茧子的粗糙的指腹划过脑门,刺疼又带着不明意味的颤栗,陆阮猛地抓住他的手,瞳孔骤缩。 赵曜一愣,顺势握住凉飕飕布满汗液的柔软小手:“怎么了?噩梦而已,有我在。” 正是因为有你才算是噩梦,陆阮通红的眼眶噙满了泪水,乌黑浓密的眼睫闪闪发亮,眨巴眨巴就能落下来一滴晶莹的泪珠。温暖干燥熟悉的气息在身边蔓延,犹如蜘蛛网似的将他包裹,囚困,可却令人无端端安下心来,擂鼓般躁动狂跳的心也逐渐稳定下来。 见他好多了,赵曜抽回手作势要下床:“我去帮你拿换洗衣物。”身上凉嗖嗖的,小兔子身子弱,再闹下去要着凉的。 换衣服?不能被他发现。原本脆弱的心脏又被扎了一刀,鲜血淋漓又被命运的大手握住大肆蹂.躏。 陆阮眼角终究滚出一滴泪,茫然又依赖地拽着赵曜的衣袖,抽抽搭搭崩溃问出口:“赵曜,那天,那天……”你真的没感觉吗?还是说,还是说——在憋着大招等我? 赵曜微顿,一把将人结结实实搂在怀里,五指插在他潮湿微凉的发间柔声哄他:“不怕啊,我爱你,不管如何我都爱你,你想要我的命都可以随时拿去。” 他是将士,不会说好听的话,把对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就已经是他能表达出来的最大爱意了。 陆阮犹如掉下绝望深渊,再无重见天日可能,他哀恸大哭。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只是,只是想知道你能不能接受以后断子绝孙的可能性。 可即便赵曜不要孩子,在床上看到自己的那啥他不会感到恶心吗?陆阮不知道,他甚至不敢想,只能环住赵曜的腰,像是要将自己嵌进那厚实的墙壁中去一般。 陆阮拖拉着哭腔,死死揪住他的衣襟,犹如被抛弃却又不甘心的怨妇,一遍又一遍重复道:“赵曜,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的。” 赵曜手腕紧了紧,强忍着笑意,心想小兔子真是想要人命,可他却想留着这条命和小兔子共度下半人生;“我知道,我知道的。” 颜苏卿现在就住在和颜府相对的那条街上,换了个名字和身份,当然还是大家小姐,甚至生活都跟之前没什么差别,只不过以前总是被拘束在府邸,现在闲着没事还能蒙着一条纱巾就出去溜溜弯,显然过的更滋润了。 从未出过笼子的小鸟一旦见过广阔的天空,就不由自主被外面的花花世界所吸引,这段时间颜苏卿看了太多,这才发现以前的自己目光又多短浅,也知道了之前自己听过的所有关于赵曜的全部都只是谣言,而真正的王爷另有形象。 茶楼里,她听过关于赵曜保家卫国的英雄事迹,也亲眼见到过不少女子,更甚是大家闺秀听见赵曜的名字都要掩面一笑,微微脸红以示对赵曜容颜的肯定。 她后悔,无与伦比的后悔,闲来无事颜苏卿总会幻想当初若是自己不逃婚的话—— 可总归是想象,毕竟赵曜的残忍暴戾也是众人皆知的,颜苏卿自我安慰,性格足以抹消赵曜所有的正面光辉形象,按捺住蠢蠢欲动想要求颜府重新嫁给赵曜的心思,直到她遇到了赵曜本人。 一见钟情,这是颜苏卿脑海中第一反应出现来的词。 面对赵曜的详细资料,颜苏卿彻底沉迷其中,尤其是当中夹带着的一张恁大画像。金戈铁马,腰间佩刀,凛凛肃杀之气隔着画卷都能感受得到。 纤纤玉指抚摸过画卷中赵曜的脸,颜苏卿眼底闪烁着红心心,此时此刻她倒不觉得遗憾了,甚至还有些窃喜。 是了,这个男人命中注定本该就是她的,即便她逃婚,即便兜兜转转,两人还是遇到了,并且,她还深深爱上了这个男人。这说明,他们二人正是上天钦赐的缘分,是凡尘斩不断割不开的。 颜苏卿莫名乐观,她甚至觉得,就算她现在冲到赵曜面前,说明自己是真正的颜苏卿的情况,对方也不会怪罪自己,相对的也会深深爱上自己,毕竟这就是姻缘天注定。 枯燥乏味的资料,颜苏卿看的痴迷,还是身边小丫鬟觉得她情绪不对劲,大着胆子战战兢兢叫了一声,才幽幽回过神来。女修罗难得没有生气,反而是心情很好地咧了咧嘴角,天使的面孔,魔鬼的眼神,看的小丫鬟默默退后两步,深深埋着头。 从小到大只要是大小姐想要的几乎没有得不到的,颜苏卿又是个行动派,一想到日后夫君是赵曜这么英俊飘逸,又男子汉的将军,再想到那双犀利鹰眸里只会倒映出字迹一人身影,她浑身都泛着酥麻之意,她心急火燎着人备车急不可耐想要直奔颜府。 她要见父亲母亲,要告诉他们自己想开了,可以嫁给赵曜了,她要做端王府唯一的王妃,要做赵曜身侧和他恩爱白首齐眉的女人。 颜苏卿想的美,她甚至已经预见到那个男人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对自己低头浅笑,耳鬓厮磨,浅声说着爱自己的话的场景了。 真是一刻都耽搁不了,颜苏卿笑吟吟转身,却对上小丫头为难的神色,登时火气上来一脚踹上对方的肚子,厉声呵斥道:“死丫头,本小姐回家还要请示吗?请示谁?请示你?真把自己当照顾我的人了,不过是个贱婢。” 小丫头早料到她的动作,偏偏不敢多躲开,站在原地生生承受了窝心一脚,肋骨尖刺一痛,喉头一片腥甜,踉跄着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狗一般蜷缩抽搐着,她手按着受伤的周围,眼眶含泪连连摇头:“不,不是的,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去叫车。” 小丫头新伤摞着旧伤,压低了粗喘手撑着地正要爬起来,颜苏卿居高临下冷冷瞪她继续一眼,呸了一口口水在她身上,抬脚踩在她的手上,嗤笑道:“哼,动作还不快点。”一甩衣袖,转身的瞬间又恢复了刚才花痴的笑容,飘走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小丫鬟呼出一口气,看了看红肿的手背,立刻抹掉汹涌的眼泪,暗自庆幸自己又逃过一劫。她挣扎着爬起来,寒风犹如冰锥一般刺在嗓子里,她咽了咽翻涌的苦涩来不及拍干净身上的灰尘,吸了一口气拉扯到腹部被踹到的地方,疼的五官扭曲也只能咬咬牙今追上去。 自从被调到颜苏卿身边贴身侍候的那天起,她就已经死了,小丫鬟想,如今苟延残喘勉力支撑,也不过是想多坚持几天,好用生命换多点钱给外面嗷嗷待哺的弟弟而已。 “胡闹。”在宝贝女儿闯了这么大的祸之后,颜太尉迫不得已低调不少,就连手头正在谋划的大事也暂时停滞了,手里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完,现在竟然还提出这么不可理喻的请求。 若不是颜夫人无限溺爱这个女儿,他早就想打耳光呼死这个不知轻重缓急的不孝子,只承认王府里那个庶子。他也想得好,最坏不过是男人身份被发现,也可以当朝狡辩说因为幼子自小体弱多病的缘故,游方道士卜卦说只有当成女儿才能养活,毕竟当初赐婚之后他也是强烈反对过一阵子的,只不过被强行镇压下来。 这种烂理由都能被当成上上之策,可见颜苏卿闯下的当属弥天大祸了,现在竟然还敢后悔肖想赵曜,是想要整个颜家给她陪葬吗。 颜太尉碍着夫人的情面,即便头疼欲裂也只能忍耐不满,苦口婆心劝告道:“苏卿,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隐瞒自己的身份,避开赵曜,避开一切有可能会让东窗事发的人或事,懂吗?” 短短两三个月,朝堂上勉力可以和赵曜相对的意气风发的颜太尉仿佛老了十几岁,鬓边银丝斑驳,眉眼间也是掩盖不住的老态龙钟,挺直的腰背佝偻愈发显得身材矮小,和生机勃勃,和太阳一般发光耀眼的赵曜简直云泥之差。 颜苏卿不由自主流露出嫌恶的神色,语气自然不好:“怎么会。”她拨了拨自己脸颊垂下来的发丝,嫣然笑道,“爹,我发誓,他一定会爱上我的。” 我发誓,若是有后悔的机会,一定在你哭出来之前趁早掐死你,颜守信察言观色,老狐狸活了大半辈子,一切看得通透,甚至连女儿的厌恶也分辨的一清二楚,强忍住不耐伏低做小:“苏卿,颜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你真的忍心吗?” 就算没及时扼杀在摇篮里,在大错铸成之后也应该直接将这蠢货送到乡下去的,可一想到当时颜夫人决绝的姿态,颜守信脑壳更疼了,绞尽脑汁也没想到怎么处置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女儿。 “老爷!”颜夫人乃是武将之后,相比其他官员夫人的小鸟依人婀娜多姿,她则显得更加宽广一些,穿上铠甲则是英姿飒爽,但身穿一袭华服,头戴金簪步摇,也只能用雍容华贵四个字形容。 眼看父女二人矛盾升级,她及时站起来制止,声音沙哑暗沉,相比狡猾气质猥琐的颜太尉,颜夫人的气场倒是隐隐略胜一筹。 被打断了话的颜苏卿明显不高兴,跺跺脚嗔怪地叫道:“娘亲,你——” 颜太尉脸黑了一瞬,闭嘴不言。当年他只是籍籍无名一个秀才,若不是颜夫人的父亲资助,怕是命都存不下来。当初的他为了牢牢攀附大树,甚至发过毒誓,一生一世一双人,一辈子都不会纳妾,甚至连通房丫鬟都不会有。 但他自认为被逼无奈,暗地里糟蹋过不少丫头,都处理的及时,颜苏叶的母亲是个意外,但这个意外也足以让原本正处于步步高升地位的他又被颜夫人娘家掣肘多年,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翻盘。 他也想过颜苏叶是个男丁,好歹给自家留后,可一想到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颜守信愤恨不平,只想自己平步青云,管他有无血缘,所以即便颜苏叶身份暴露,几次三番差点死在这母女二人手中,他也从未放在心上,总算是又刷了不少好感度,才得以在朝堂之上站住脚跟。几十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凡事不论大小都听夫人的,这次心里不满但面上也没表现出半分。 好在,颜夫人虽然宠爱女儿,但也没打算用所有人的性命做赌注:“苏卿,你爹说的对,这件事万万不可。”她拉着女儿的手,坐在一边,细细分析着,“我们现在提心吊胆,就怕出乱子,你爹需要在赵曜发现之前想出完美的可以将颜家彻底摘出来的法子,你就不要任性了。” 从来就没有颜家大小姐做不到的事情,即便有,也就是撒撒娇掉两滴眼泪而已,母亲一定会无条件满足自己的请求,颜苏卿仍旧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脸颊蹭在颜夫人的衣袖上:“娘亲,我是真的喜欢赵曜,再说了,当初卦象不就显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个杂种一定会把事情搞砸的,还是尽快让我回去吧。” 漂亮的五官一阵扭曲,想到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占了,颜苏卿浑身不得劲,她甚至现在就想冲到王府,曝光那个冒牌货。她想的太出神,完全没注意颜守信落在她身上恨铁不成钢,痛恨又无奈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颜苏卿还当自己是颜府的掌上明珠,腻着嗓子祈求道:“其实爹爹也不用想太多,我可以先用其他身份嫁给赵曜。”只要进了王府,那就等于瓮中捉鳖,不愁赵曜不被自己迷住,她诱哄着说道,“就算以后赵曜发现端倪,那也是他爱上我之后的事情了。” 如此自信,如此理所当然,颜苏卿自豪道:“那时候他怎么可能跟颜府作对。” “咚——”茶碗磕到桌子上,吓了众人一跳,颜太尉气的眼皮直跳,可打不可能,骂也不行,憋得脸都红了,“你当赵曜跟你一样,是傻子吗?”心中郁气抒发不出来,年过半百的老人佝偻着腰,背着手站起来,绕着桌子转圈,无端端增添了几分可怜之色。 这孩子从小被宠坏了,又因为养在深闺,没见过世面,完全不懂事情轻重。赵曜那根本不是人,是厉鬼,甚至是阎王。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就咽下这么一口气。 到时候别说他这个蠢笨的女儿死无葬身之地,就是整个颜府,甚至是颜夫人那一脉都要跟着陪葬。颜守信气的脑门冒烟,鼻子突突突喷着气,脑子里不断冒出直接将人继续关起来算了的念头。 可即便是关起来,也不能关在颜府,他一定要将这蠢笨的东西送的远远的,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颜夫人也被她的天真吓到了,但没有生气,反而从另一个角度开始规劝。她五指插在女儿的头发里,轻轻揉捏着长叹一口气:“你可知当初娘为什么也反对你嫁给赵曜?” “怎么不知道,不就是因为那些谣言?”颜苏卿不以为然,“男人嘛,有点脾气怎么了,难不成要像我爹那样窝囊不成,一辈子被压在最底层。” 颜太尉气到极致反而心态平和下来,他也算看明白了,这女儿须得尽早处理,留下就是个偌大的祸害,颜夫人一怔,咬着牙继续劝说道:颜夫人说道:“你只知他高大勇猛,是个真男人,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不举?” “否则这么长时间,就一点没察觉嫁过去的王妃是个男人?!” 原本这话是不应该在未出阁的女儿面前提起的,可圣旨下来之后,也是颜苏卿第一个主动提出这一点的。如今情况紧急,为了劝住这个骄纵的女儿,颜夫人也管不了那么多礼节了。 颜苏卿气息顿时弱了下来,脸颊微红,但不是被戳破幻想的窘迫,而是小女儿家的羞涩,脑子里逐渐浮现出大男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身影。 那样出色的男人怎么可能不举,一定是洁身自好,也间接验证了当初占卜,她才是真正的王妃,除了她,赵曜还能对谁举起来。颜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话本看的倒不少,尤其是跟大侠有关的一本不落,她无比相信自己的判断,赵曜就是话本中人人推崇,人人恨嫁的没有遇到真名天女就不会乱来的好好男人。 难得害羞,想到日后的恩爱生活,颜苏卿闭嘴不言,她脑子里满满都是赵曜,一想到能嫁给他,身子就止不住地兴奋和颤抖,只有赵曜才配的上她,也只有自己才值得那个男人爱怜。 懵懵懂懂被送出颜府,颜苏卿依旧做着赵曜对自己一见钟情,抓心挠肝打探自己消息,恨不得立刻将自己迎娶进门的春秋大梦,甚至连以后儿子女儿的名字都已经想好了,还不止一个。霸气又温婉,是赵曜的后了。 第49章 49.试探 年底, 虽然还没下雪,但室外北风呼呼,温度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程度了, 陆阮生在南方, 长在南方, 地地道道鱼米之乡滋润出来的小身板, 尤其不适应北方干冷气候,入冬以来, 喉咙干涩, 唇角犯疼,上火的症状从未消退下去过。 翠竹烤了几个橘子, 剥开递到他的手边,橘香四溢,带着微微的热气, 陆阮扔了一瓣在嘴里, 眉头顿时拧了起来——好苦。 “下火的。”翠竹没接他递回来剩下的, 反而是双目灼灼几乎是盯着他吃下去,呼出一口气, “幸好, 厨房可以幸存了。” 陆阮:“嗯?” “没什么。”翠竹稍显慌乱,急忙低头掩饰,一边翠柳藏不住话, 凑过来小声嚼舌头, “王妃若是还好不起来, 王爷就要亲自炖败火的汤了。”笑眯眯的圆脸瘪了瘪,“王爷打仗是好手,可从来没进过厨房,也不知还有没有晚饭吃了。” “他要下厨?”君子远庖厨,现代虽说会做饭的男人不稀奇,可在封建古代,陆阮瞪圆了眼睛。 翠竹本想呵斥,可一想到若是真没了厨房,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还得饿肚子,还要承受王爷没表现出更好自己时焦躁的怒火,心有戚戚说道:“王妃还是劝劝王爷吧。” 陆阮:“……”他犹豫抬脚,又定在原地,“赵曜,他不会的。”也不知道说的是不会进厨房,还是不会听他的。 翠柳噗嗤笑出声音:“王妃真是会说笑,若是这世界上还有人能让王爷驻足聆听,那这个人非王妃莫属了。” “不,不是……”陆阮面颊红了红,连连摇头想要否认,可一想到两人最近日益融洽的相处模式,低垂着脑袋不说话了,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执着地将橘子瓣塞到翠竹的手上,小声说道,“我想喝汤。” 翠竹和翠柳:“……”还是提前去隔壁问问,出租厨房小半载可以吗,毕竟几百号人还是要吃饭的。 ***** 看了一天的公文,赵曜眼睛酸涩,两根手指捏了捏鼻翼两端,脚步轻快向房间走去,时间还早,他晃到了院门口,远远就看见一个小圆球匍匐在花圃边上,因为背对着自己,只能看见一颗毛茸茸可爱的小脑袋,也不知在做什么。 赵曜搓了搓腰间的玉佩,嘴角噙着笑容走过去,脚步轻轻谁也没注意到现场多了一个人,他缓缓走近蹲在陆阮身边,侧脸看他冻得通红的鼻尖,皱了皱眉视线落在同样红的不正常的指尖上,一脸不悦,忽然伸手抓住正准备扶起倒下来花苗的手:“这么凉,怎么不回屋?” “!”陆阮受了惊吓,下意识抽回手依旧被紧紧攥住,面色白了一瞬抬脸见是赵曜,呼出一口气,颇为责怪道:“你吓我做什么?” “我就只是正常说话而已。”赵曜拉着他的手站起来,唇角的笑意减少几分,他顺了顺小兔子鬓边凌乱的几绺不听话的头发,低声说,“在家你害怕什么?” 陆阮喉头一哽,半晌沉默,就在赵曜以为又等不到他主动开口准备重起话题的时候,他忽然说道:“本来是不怕的,只是你悄无声息,我怕——怕鬼。” 赵曜眉角轻跳,但掩盖不住眼底深藏着的笑意,他揽了揽小兔子纤细又软的腰:“更不用怕了,王府煞气重,邪祟止步。” 陆阮蹲的时间长了,猛站起来头晕脑花,脚下踉跄两步被赵曜一把抱起来,惊了一跳,余光瞄见身边跟着的人尽低着头,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甚至小身板还往赵曜的怀里缩了缩。 外面呆的时间长了,果真有些冷,王爷火气旺盛,宛若火炉,如果有机会陆阮甚至不想从他怀里出来,脸面都要深深埋在对方滚烫的胸膛里才算满足。 赵曜更乐了,抱得又紧又稳,原本半盏茶的路偏偏走出了一炷香的时辰,若不是怕小兔子冻坏了,他还能出去绕着王府转两圈。 ***** 屋外,乌云翻滚,黄沙漫漫,犹如千万天兵天将驾到似的,天空低的随时都有可能落下压死人,陆阮在屋里坐不住,裹着厚重的毛毡子,站在萧索的院子里,双手捧在唇边哈气又跺脚。 翠竹急忙递上去暖炉,指尖触碰到他微凉的手背,皱眉:“王妃,还是让我们去吧。” 陆阮摇头,难得一见地固执道:“我也去。”察觉到态度生硬,陆阮补充解释道,“你们挑的类型我都看腻了,我就去一次,看看有没有新出的本,以后你们就能找着模板买了。” 翠竹还要再劝,但余光瞄到不远处一闪而过的黑影,也就按捺不说了,让翠柳又带了两件保暖披风和替换的暖炉,准备妥帖之后长出一口气,看的陆阮好笑,“没事,我一点都不冷,这毡子太厚重了,压得我都要迈不开腿了,还觉得有些热。” 他怕翠竹不信,说着作势就要摘下兜帽,给她看看自己已经沁出热汗的鼻尖和额头,吓了翠竹一跳,连忙给他扣上甚至还拉了拉帽檐,大半张脸都盖住才放心,“王妃还是穿戴好。”若是冻出个好歹,她们就是死都不得安宁,顿了顿,翠竹又说道,“这可是王爷当年亲自猎杀的,束之高阁宝贝了许久,特特为王妃找出来的,自然是暖和。” 陆阮哽了哽,想到这段时间两人同床共枕,美梦不断,不觉羞窘脸上浮现两抹晕红,闭嘴不说话了。身后黑影闻言脚步也顿了顿,唇角勾出一抹无奈又欣慰的弧度,紧跟上去。 到了书摊处,陆阮一眼就看见了很明显精心梳洗打扮之后,穿着一袭粉嫩嫩衣裙,脸面上围着闪烁着金线光芒的白色纱巾,即便看不到面容,也能从婀娜多姿,一双柳眉杏目看出娇嫩气质的颜苏卿。 身子残存着对颜苏卿的敬畏,那天晚上的梦境也还留着后遗症,视线交汇时,陆阮身子颤了颤,强打起精神硬着头皮向前走去。这姑娘不愧是低配版赵曜,这么冷的天,仅穿着如此单薄的衣物,连条斗篷都不披,当真是火气旺盛。 他自己倒是看得有些犯冷,跺了跺脚引得对方再一次看过来,距离近了,自然也看的更清楚了。 一双细长的桃花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但又极其陌生。纱巾有些透,能依稀看到半遮半掩下姣好的面容。虽然资料显示似乎只有十七岁,但身材发育的很是不错,修身又单薄的衣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涉世未深的小陆阮不由得看的红了脸。 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对方眼神的翠竹微楞,立刻做出防御的姿势,也认出了这是之前和小公子说过话的人。当日她就注意到这姑娘对王爷的情意绵绵,但见过王爷的姑娘没一个不会露出那般痴情的脸。但因为她身上的气息特殊,有一种同类但却更加阴狠的感觉,翠竹对她印象很差,此番见到不由得阴谋论大起,尤其戒备。 人是陆阮通过白塘约出来的,果然颜苏卿喜欢上赵曜了,陆阮说不出心里百感交集具体什么感受,但计划已经开始了,就只能一步一步走下去了。 他微微紧张,还是有些发憷颜苏卿这样的暴力分子。 翠竹:“……”伸手拦了一下,但对上陆阮摇头的表情,不情不愿让开路。 陆阮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是救了小楠的人,要好好感谢。” “可是……”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在外面,翠竹还是没法反驳主子的,只好调动全身感官防患于未然,看向颜苏卿的眼神愈发狠厉。 颜大小姐迟钝,亦或是即便发现了也只当对方嫉妒自己,一颗心尽数系在赵曜身上,并没有分出心神在意,眉眼弯弯,一身淡粉温暖如春地站在原地,目光不耐落在落在陆阮身上。 陆阮胆战心惊走近,生怕她忽然暴走上来劈头盖脸一顿骂,好在颜苏卿还要靠着他进王府,纵使明显不满也都在压制,在对上翠竹怀疑视线的瞬间眼睛甚至含了笑。柳眉弯弯,一双圆目既像是桃花花瓣,又像是两道弯弯的月牙儿,眼神似醉,目光软绵绵的,楚楚又可怜。不愧是真正的大家小姐,气质很好,站在那里高贵又典雅,周遭一切似乎都只是她的陪衬。周身洋溢着比其他人高一等的气息。 陆阮每向前走一步,心中忐忑就要多一分,大概回忆了一下颜苏叶和颜大小姐相处的场景,又默背了一遍台词,这才勉强收起凌乱纷飞的思绪,迎上那美人蛇一般魅惑暗藏毒液的眼睛。 狐狸精谁不会做,尤其是自认为拿了女主人翁戏份的颜苏卿,更是自觉她就是人间少有的天上仙子,冷嗤和嘲讽全部隐藏在温婉的表面下,但因为技术不娴熟仍旧能看到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不屑。 果然是提不上席面的奴才,看他刚刚沉溺于自己美貌的腌臜模样,颜苏卿间接确定自己今天的装束尤其完美,就算赵曜此时此刻从天而降,她也有立刻上前挽住对方充当众人眼中郎才女貌的佳人形象,让赵曜从此对自己死心塌地。 颜苏卿美,并且美而自知,从小她就喜欢看下人们为了讨好她争得头破血流的模样,更喜欢看对方被自己戳中心思,无情点出天上地下差距,将对方碾压在泥沼中时那些不自量力脏东西脸上露出的自卑又绝望的眼神。 真爽,她就是天之骄女。 脊柱骨涌上一阵寒意,陆阮伸手拢了拢衣襟,回了同样温柔的笑容。 今天,他不是来报仇,更不是来示弱的,他只是想—— 验证一件事。 如果,颜苏卿真的是赵曜命中注定的话,那两人勾搭上就只差一个契机,他要做的就是充当被王母娘娘一根银簪(控制面板)隔开的牛郎织女重逢必不可少的道具——鹊桥。 然后在两人恩爱顾不上自己的时候收拾细软立刻跑路,保住一条狗命。 但如果——陆阮弯了弯嘴角,眼尾微红,似是想起了某些不太和谐的画面。 他想,如果赵曜是真的喜欢自己的话,那他肯定不会和颜苏卿又任何纠缠,或许——或许——他还有百分之零点几的机会说出真相,求得原谅。 陆阮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他怕死,可大着胆子亲自来试探,只因为—— 他无端端觉得赵曜,可能会选择第二种可能性。 即便不是,他也认了,左右不过疼死。但他不想这段感情里,只有赵曜一个人披荆斩棘,努力前行。纵使步伐微小,陆阮也想向着对方努努力,也能缩短些许距离。 第50章 50.挑衅 此为防盗章赵曜摸了摸鼻子, 按着他的肩膀坐在床边:“漠北将士用的都是这样颜色的。”他难得多话解释,“风沙大,耐脏。” “王府里很多, 我就直接拿来用了。” “你要是不喜欢, 我让人换一套过来。” “!”陆阮摇头犹如拨浪鼓, 脑袋上的发钗几乎叮铃铃几乎要掉下来。 关自己什么事, 我喜不喜欢都不重要,他手足无措甚至想站起来, 但因为赵曜大块头站在自己面前, 气势碾压的自己几乎喘不上气来。 双脚发软地坐着,毫无底气说道:“不, 我觉得很……搭衬。”比房间里的大红色喜被看上去要好很多。 但他也实在说不出喜欢这颜色之类的不过脑子的恭维话,只好绞尽脑汁从另一个角度下口,“很符合您的气质。” 甚至有点军营的感觉, 说是书房, 更像是帅帐。 狭小的空间, 鼻翼两端充斥着赵曜的味道,这让陆阮稍微心神不宁, 眼睛更是不知往哪看, 整个人都飘飘的。 “睡一会吧。”赵曜蹲下身就要抬起他的脚,陆阮受宠若惊,双手撑着床急忙后退, “王, 王爷?” 你要做什么, 千万别过来,我……我会自杀的,你信不信。 他狐狸眼瞪得滚圆,眼底满是惊慌和戒备,小刀似的戳进赵曜的眼里。 这样的眼神赵曜看过无数遍,在各种人的眼里,小孩,敌人,更甚至是所谓血浓于水的亲人。 但头一次被刺伤,心底酸酸麻麻的胀痛,他手顿了顿,还是没放开,低头敛去眼角的弧度:“头晕的话就别动了。” 陆阮居高临下愣怔着看他,脑海中那个嗜血的掐着他脖子恶狠狠狰狞要自己命的赵曜怎么都跟眼前人重合不上。 他恍惚着被赵曜塞进了被窝里,完全陷在赵曜的气息中。 赵曜:“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说完转身就走了。 莫名觉得那高大的身影有些落寞,陆阮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叫出声。 还是害怕。 他吸了吸鼻子,缓缓闭上眼睛。 相同但却完全不同的两张脸在他脑海中来回闪现,陆阮皱着眉毛还真就睡过去了。 黑影一闪,赵曜几乎是在他呼吸绵延的瞬间出现在床前。 盯着他毫不设防,甚至单纯的有些痴傻的脸,赵曜笑了笑,但又立刻收了回去,红眸一闪而过,他双拳紧攥,深吸一口气压下想将人拽出来狠狠—— 蹂.躏亦或是疼爱的冲动。 他的狂躁症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据说是因为当时还是王妃的娘亲在怀着自己时不小心吃下了对胎儿不利的药,差点一尸两命。 幸好有江湖神医相助,母子逃过一劫,但胎毒太过阴狠,不能完全根除。 他从小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眼眸变色时会变得尤其嗜血。 人挡杀人,魔挡弑魔。 一方面害怕自己的存在对江山不利,另一方面废物利用,所以先皇才会下旨将他早早送去边疆。 想到冰冷的童年,脑壳一阵刺疼,赵曜皱着眉,扶着床慢慢滑落着坐在床边,五官扭曲表情变化,显然是在承受着巨大的苦痛。 就在他几乎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手指陡然触上绵软的,柔滑的东西,他蓦地瞪大眼睛,犀利的视线如火,几乎要将眼前事物尽数灼烧。 但在对上小兔子那张平和的脸时,他狰狞的面目顿了顿,双手捂脸,遮住眼底所有的暴虐。 再放下来的时候已然心平气和,或者说心头的暴虐暂时被压制了下来。 赵曜隐忍地盯着他被咬的有些微肿胀的饱满红唇看了半晌,双手撑在他的脑袋两侧,俯下.身。 贪婪地嗅着他脖颈处传来的优雅清香,偏头便亲了那纤细白嫩的脖子上。 唇瓣肆意滑动,最后停在那又香又软的软绵绵嘴唇上。 陆阮下意识伸手环住身上的障碍物,抱枕似的往自己身上压了压,又觉得手感不太对,嘟囔道:“好硬。” 谁买的,要换。 换成丝绵的。 赵曜后背一僵,舔了舔他的嘴角。 粗糙的味蕾激的陆阮颤栗一瞬,痒痒似的将怀里的“东西”抱得更紧了。 ***** 午睡而已,陆阮也没睡的太久,准确来说是被外面的响动吵醒了。 他没起来,甚至没敢动。 常识告诉他,一旦他呼吸有变,外面的人都能察觉到。 倒不是想做坏事,只是难得安静,陆阮还不想刚睡醒就去应付魔鬼,稍微出点岔子,担惊受怕的还是自己。 他轻轻合上眼睛,理了理这两天自己见识到的赵曜的每一面。 这人,是不是—— 人格分裂? 这种病,陆阮有一点点了解。 据说是因为主人格太没有安全感了,为了寻求保护,第二人格就出现了。 本来就是作为保护者出现的第二人格一般都比较凶残,跟初次见面的赵曜也能对上号。 陆阮想,难怪翠竹要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激怒他。 因为激怒赵曜,就会牵扯到另一个赵曜,那个杀人如麻,眼瞳是血红色的赵曜。 主人格的赵曜虽说身怀上位者气势,也不怎么好相处,但起码不会动不动就要掐死自己。 想来想去,陆阮觉得自己还要更乖顺一些,让对方相信自己没有恶意,绝对不会对他产生威胁,更不会害他就好了。 想到可以免除皮肉之痛,陆阮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也舒缓不少,找到问题的根本了,事情总是在慢慢变好不是吗。 他下意识地咧了咧嘴,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再乐观一些。 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蔓延在鼻翼两端,视线在狭窄的屋内搜索了一番,看到柜子上一只小香炉正袅袅冒着淡白色的烟雾。 睡着之前还没有的。 他吸了一口,有点像线香,但味道淡淡的还挺好闻。 也不知道是睡了一觉的缘故,还是熏香有宁心静神的作用,之前胸闷气短的憋屈好像被疏通了,昏昏沉沉的脑袋此时也略有清明。 “归宁?” 这地方不隔音,对方说话也没刻意压制,陆阮听得还算清楚。 原本不想多事的,可也不是他想不听声音就不飘过来的,陆阮又不敢抬手,怕布料摩擦声告诉对方自己醒了。 耳朵尖动了动,被迫听了。 然后—— 整个人就懵了。 明天要回颜府?!! 送死么?! 眼底闪烁着水盈盈的晶光。 那是眼泪,生理性泪水。 陆阮微微垂着脑袋,眼底纠结更甚,手使劲拧着袖摆。 他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赵曜,怎么应付一个觊觎自己裤子的人。 如果他真的是女的,倒还好说,反正已经嫁给人家了,自然是王府的人,但—— 他就怕大秘密吓到王爷,然后被疯狂的报复折磨。 一想到会被在大秘密上做文章,陆阮嗖嗖嗖后背直冒冷意,似乎已经预见了变太监还要被玩弄的下场。 他也是看过电视剧或小说的,变.态下手都挺狠的。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尤其是这种涉及到男性尊严的事。 陆阮想,要是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好脾气如他也是要生气的。 自己硬不起来,想用道具玩玩但却发现被自己玩的人—— 啧啧啧,陆阮牙齿死死咬着下嘴唇,舌尖尝到了丝丝铁锈味,沾染了口水才感觉到阵阵刺疼。 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被发现,否则就会陷入一个恶性循环。 重生,被.虐。 只能拖延时间了,如果要活下去的话,最好的办法还是离开王府,远离一切有危险的人或事。 至于任务?也没说限定时间吧,能拖一阵是一阵。 “我还没吃,陪我吃点。”不是商量,就是命令。 但听着性情不错似的。 他心情好,陆阮就害怕,毕竟谁知道变.态会因为什么而兴奋。 希望不是自己戳中了他的点,陆阮觉得变.态大多喜欢具有挑战性的人或其他,而自己还是乖巧地顺从些。 不仅能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也不会激出赵曜的不满,只要能不受瞩目地活下去,总有一天回想到办法离开的。 陆阮一张小脸惨白,就连脖颈都是虚弱的白,淡淡的青涩血管隐隐凸起,更显得小身板瘦削羸弱。 他小幅度点了点头,没等赵曜吩咐就已经脚点着地慢慢挪下床了。 脚腕已经完全不疼了,只是还残存着被人紧紧抓着时的温热和钳箍感,用力的瞬间软了软,微微酥麻顺着经脉翻涌上来。 赵曜早都已经坐下来了,转身见动静,转身才看见某人像是耄耋老人似的艰难扶着床还没站起来。 猛不丁对上赵曜挑眉,脸蛋唰地就粉了,犹如清脆绿波上的一朵嫩荷,全是羞的。 “……”赵曜深吸一口气才忍住没笑出声音,手使劲掐着桌子,几乎要掰下来一小块红木。 五官狰狞,表情可怖,在昏暗灯光的笼罩下有点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陆阮双膝一软差点又坐了回去。 他连忙躲开视线,生怕对方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将自己囫囵吞下去。 害怕对方等急了,陆阮跛着脚直接将自己摔在了凳子上,“咚”的一声,屁股差点裂成八瓣,他龇了龇牙,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压根不敢再做任何视线交流。 赵曜食指敲着桌沿,坐着都要比小兔子高出大半个头。 他居高临下盯着小兔子脑袋顶上的一个小发旋,抿了抿略有弧度的唇角。 快吃饭了,他也不敢多吓,要是一不小心被呛死了可就没得玩了。 赵曜心里想的再好,可气势骗不了人,他丝毫不加掩饰的视线落在陆阮身上,犹如激光一般,刺得他坐立难安。 不是陆阮自恋,而是他真的有自知之明。 他妈妈长得特别漂亮,他爸爸也是书香世家,从祖上留下来的照片里都能发现,几乎全是偏柔弱的长相。 所以,遗传的力量是伟大的。 他继承了爸妈所有的优点,除了智商。 小时候就有人打架只为玩办家家酒的时候争夺当他的丈夫的资格,再后来年龄稍微大了些,恶意也渐渐增多。 周遭全是“娘炮,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的嘲讽羞辱,甚至还有胆大的试图扒了自己裤子,嬉皮笑脸只说要检查。 也正是因为这张脸,初中的时候才会遇到那种事。 他现在的这张脸,像极了初中时候的自己,正是男女性别模糊的时候。 也正是,刚开始被大家追捧,再到告知性别之后被狠狠嘲笑,甚至被诬陷勾引人,放学被堵在巷子里狠狠踩在脚下这种侮辱最频繁的时候。 他想不通,明明都只是十三四的孩子,可偏偏个顶个的狠心。 陆阮害怕,一颗心七上八下。 比起那帮人,赵曜折磨人的手段只多不少,或许比起十八层地狱也不遑多让。 他想起来之前因为好奇偶然看到的满清十大酷刑,深深觉得自己已经陷入沼泽地里了,不知何时就会被完全吞没。 他吓得两股战战,顶着颇具有压力的视线思绪乱飞。 饭菜被很快端出去又端进来,丫鬟们很是自觉地低头进来又出去,房间里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外人似的,除了桌上重新冒起袅袅热气的菜肴。 “不吃?”赵曜眯了眯眼,拿起筷子夹了跟绿色的菜梗放在嘴里,咔擦一声发出响亮的断裂声。 陆阮头皮一阵抽搐:“……”这什么菜,确定不是骨头么? “吃。”陆阮慌张拿起筷子戳进距离自己最近的盘子里。 肉末酿豆腐。 乳白色的豆腐块,再配上浓郁的肉汁,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葱花,浸泡在鲜香四溢的浓稠肉汤里。 只可惜,陆阮太紧张了,筷子都在抖。 一块豆腐七零八落,他愣是一丁点都没夹上来,更害怕了。 赵曜轻笑出声,瓷白色的影子陡然出现在面前。 陆阮抬脸,正对上那双紧盯着自己的幽深的黑瞳:“……” 他怎么对自己这么好? 待会真的要那什么什么吗? 作为镇守边关的大将军,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既然你已经不举了,那我们就快快乐乐地做一对对食夫妻。 你好我好大家好。 千万不要沾染上宫闱内的淫靡,用一些下作的手段满足自己当男人的幻想,好吗。 陆阮想哭,他颤抖着抬起手接过来勺子,指尖接触到微凉的勺柄,手背传来粗糙的触感,惊得差点撇了勺子。 当事人赵曜若无其事收回手,捻了捻指尖,埋头扒饭,饿了十几年似的。 在一定程度上,他也确实饿了十几年。 陆阮战战兢兢收回手,舀了一大块豆腐塞进嘴里。 小仓鼠似的鼓着脸颊抿唇匆匆咀嚼了两口,和着喉间涌上来的酸涩一口气吞了下去,噎得直翻白眼。 赵曜忍笑忍得辛苦,饭都差点喷出来。 他军营中长大,没规矩的事情做得多了,从来都不信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 吃饭喝酒划拳甚至是吵架,都是军队里饭桌上经常发生的事情,但他从来都是冷眼旁观,还从来没被呛到过。 果然,自家王妃就是个活宝。 他盛了一碗汤递过去,很是心疼说道:“夫人慢些用,为夫自然不会跟你抢。” “!”陆阮沉默地接过来,捧着碗咬着碗沿小口小口喝。 眼睑下敛,长长的眼睫毛投下一小块阴影,给他羸弱的美又添了忧愁的气息,周身氤氲着淡淡的昏黄的光晕,赵曜明显感觉到脸上的肌肉软了软。 在他面前,自己的表情完全是放松的,根本不需要刻意调动肌肉去操控,全身心都松泛了似的。 脸色柔和,唇角也不自觉勾了起来。 “夫人这出嫁礼仪学的不怎么样啊?”赵曜舔了舔筷子上的饭粒,似是随口说,随心做。但看的陆阮毛骨悚然,只觉得他在舔的是刀尖上的血。 牙关碰在碗上,发出不小的叮当声。 “……”赵曜想说,这大小姐的规矩也不怎么好。 不过,他倒是从来都不知道真正的大小姐应该是怎么样的,只觉得原来有人吃饭都能这么好看,跟一幅画似的。 陆阮被他盯的喉咙口都小了不少,汤也咽不下去了,含在嘴里使劲才压下去。 “王、王爷,我……”他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他也没让赵曜帮自己递勺子什么的,都是你自愿的,不要赖在我身上好嘛。 他小心偷偷瞄着赵曜,不知道现在伺候他还来不来得及。 但就算来得及,陆阮也不敢。 坐在这里还好,可是一旦站起来,他势必会暴露—— 关于出嫁礼仪,自己不是学的不怎么样,而是根本完全不会。 陆阮知道真正的颜苏卿什么德行,所以胆子也大了一回。 作为一个大家小姐,怎么可能会伺候人。 所以,他坐着没动。 如果忽略他四飘的眼神,和瑟瑟发抖的腿,也算有骨气了。 好在,他赌这一把是对的。 赵曜只是随口一说,意味不明又笑了两声,便又开始吃饭了。 先前吃过糕饼,再加上前方气场太强,整个人就像是被包裹着压制一般,陆阮胸闷,吃不下。 抱着碗眼观鼻,鼻观心。 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只可惜,在赵曜眼里,即便他只是坐在那里,整个人都散发着闪闪金光,完明亮却不刺眼,完全不容忽视。 “不吃了?”赵曜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在他面前一口都没动的饭碗里。 想说不饿,但又怕牵扯到之前的点心,陆阮只能照单全收,拿起筷子扒饭小声说:“我吃的慢。” 赵曜又给他添了不少肉:“你太瘦了。”抱起来都硌人。 望着被堆成小山尖一样的饭碗,陆阮欲哭无泪。 这人是不是想撑死自己?! 瞄着对面已经开始自己吃饭了,陆阮数着米粒往自己嘴里送。 正在头疼这些东西怎么解决的时候,不多一会儿,脑袋顶上又传来死亡的钟声。 “不想吃?”赵曜问,“还是不想吃我给你的?” “!”这高帽子可不能乱扣,陆阮顿时就慌了,“不不不,不是,我只是。”他低着头,“睡觉前吃太多不消化,肚子会不舒服的。” “……”是吗,赵曜还是第一次听这个说法,不过娇娇女跟他们确实不一样,他顿了顿,伸手将陆阮面前的饭碗整个端走。 陆阮:“……”我没说不吃呀,你先别生气!快给我还回来!! 赵曜面前的碗早已干干净净,水洗过似的,他没看见陆阮恨不得立刻抢食的表情,低头刨了两口陆阮碗里的肉:“那你吃点菜好了。” 陆阮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僵了一瞬立刻收回来。 反应还有些慢。 那个,好像是自己吃过的。 原来,王爷也这么节俭吗? 怎么可能! 陆阮想哭。 赵曜可以接受吃自己剩下的东西,无非就是想着反正都要做那种事了,一点口水也无所谓 别说吃不下,他现在都有点想吐了。 压力太大造成的反胃。 陆阮甚至想,如果他真的吐了,会不会把赵曜也恶心吐了。 那就没接下来的事了。 可他就怕,更接下来也没他什么事了,因为一个死人能有什么事。 一顿饭,没吃多少,陆阮就觉得撑的难受了。 倒是赵曜,人逢喜事精神爽,饭量勉强比得上一头牛,桌上干干净净,跟舔盘子了似的。 第51章 51.生病 此为防盗章“嚯——”他蹭的坐了起来,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触目可及依旧是喜红一片,甚至连身上的嫁衣都没褪下。 身上盖着的是绣工逼真的鸳鸯戏水的喜被, 身下是硬质木板床, 四周则是已经大亮,褪去了诡异气氛, 只剩下一片喜气洋洋的喜房。 “嘶——”陆阮抬手,脖颈间传来一阵剧痛。 世界陡然黑了下来, 天塌了。 陆阮颓然坐在床上,直勾勾盯着床尾掉下一角的床幔。 穿越不是梦,穿成魔鬼的代嫁王妃更不是梦。 他会死的,不是被掐死, 也只会死的更惨。 陆阮脸色煞白。 虽然能读档重来, 可这并不是宅男通关游戏。 身临其境,才会知道一只脚踏进鬼门关有多么的恐怖。 不仅是身体上的折磨, 还有心理上的煎熬。 赵曜有病, 一定有病。 那双血红色, 下一秒可能就会有粘稠的鲜血顺着眼角流出来的魔鬼瞳眸, 到现在还深深烙印在自己脑海中。 被他单手扼住脖子,无法呼吸的惊惧可怕瞬间席卷全身。 陆阮浑身一个激灵, 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了。 他被掐死了一次, 差点掐死一次, 他不会再铤而走险了。 如果想要好好活下去, 或者毫无痛苦地死去—— 那他就只能装颜苏卿, 装大家小姐,安分守己做自己徒有架子的端王王妃。 “王妃?”屋外影影绰绰,身影交叠。 刻意压低了的女声在门外响起,“若是您起床了,我们可否进去?” “咚——” 听见王妃二字,本能想到了变态赵曜,陆阮急忙想下床开门,岂料身上衣物太过繁琐,他刚坐起来就被腰畔的带子绊了一下,双腿一弯跪坐在了地上。 “王妃,您没事吧?”门外顿了顿,旋即传来担忧的叫声以及门板被推动的前兆。 “我没事。”陆阮赶忙开口,生怕她进来,“稍微等一下。”若是被人看见大家小姐毫无形象摔在地上,代嫁的事第一个瞒不住。 “疼——”陆阮急忙捂住嘴,惊慌地看向门口。 不说话则已,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被掐坏了。 声音暗哑又浅淡,像是被磨刀石狠狠挫过一般,他张了张嘴,初步判断扁桃体也发炎了。 也是,那么大的力道,脖子都差点被扭断,现在就只是声带受损,人还活着已经是颜苏叶命好了。 陆阮祈祷,希望颜苏叶的好运千万留下来,毕竟原主虽然生活惨淡了些,但确实是打不死的小强。 还希望他,能将好运发扬光大,保住命的同时,别被欺负的那么惨烈了。 瞧着门外的身影顿了顿,放在门上的手也随即收了回去。 陆阮本来还担心她听不清自己的话,现下便放心了。 四下环视了一圈,也没看到镜子,甚至任何反光的东西。 房间里只有两个书架,一张办公桌,桌子正前方还有一本摊开的书籍,应该是还没阅完的。 陆阮来不及多想,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各种步摇朱钗。 “嘶——”尖细的簪子扎得他手疼。 因为昨晚动作过大,凤冠是早就不知道掉在哪儿了的,陆阮也没心思去找。 其他小首饰也都是摇摇欲坠,断了骨头连着筋皮罢了,他试着往里面插了插,头皮一阵刺疼,他连忙龇牙咧嘴地又给拽出来。 那些首饰做工复杂,早就跟长发缠绕在一起,焦不离孟了。 眼看着门外人影晃动,随时都有可能冲进来似的,陆阮一咬牙,使劲拽了两下,朱钗被他连根拔起,还带着几根青丝。 眼眶一热,眼角瞬间沁出了晶莹的泪珠。 好痛,早知道就让它挂着了,陆阮控诉地看着手中金光闪闪的簪子,后知后觉发现竟然还是银鎏金凤簪。 望着上面栩栩如生的凤凰,陆阮心一惊。 他不是很懂,王妃可以用这种簪子吗?他连忙将交织在凤凰上面的头发摘下来,小心翼翼将簪子放在床上。 还是说赵曜,果然正如传闻中所说,是有野心取代皇帝的存在。 陆阮想哭,都已经是全国的噩梦了,为什么一定要纠结那把龙椅呢? 果然,小说中众位都有自己的喜好,对皇位唯恐避之不及都是假的!杜撰的!、 九龙夺嫡,弑父杀兄,谋朝篡位,生死不论才是现实! 感觉自己又多了一个被处死的理由。 陆阮从地上爬起来,双脚软的直发抖,甚至撑着床边才慢慢恢复了力气。 他要是想活下来,恐怕夹着尾巴做人都有些高调了。 要活下去,就只有透明人这一招了。 他稍微整了整胸前凌乱的衣襟,深吸一口气,自我感觉准备好了,这才轻声唤道:“进来吧。” 两个穿着浅绿衣裙的姑娘点着脚尖飘了进来,在自己面前站定福礼。 陆阮:“!”丫鬟们就是这走路不出声的规矩,还是她们根本不是普通人? 他吓得向后缩了缩,没说话。 一来嗓子不行;二来脑子一片混乱,不知该说啥;三来多说多错,索性闭嘴,他怕。 “王妃。”站在稍前头的丫头,小脸尖下巴,一双吊眼微微下敛,隐隐透漏着冷淡、严厉之感。 年龄虽小,但神态却像极了学校里穿着小黑裙,五厘米高跟,经常抱着几本书在学校巡视的教导主任。 虽然害怕,但莫名多了些亲切感,好歹是个人,不像昨天晚上那个厉鬼。 想起来后背就凉嗖嗖的。 “嗯。”陆阮张张嘴,却还是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奈点头,示意她们站起来就好。 “王妃?您怎么自己又穿上昨天这件了?”稍微靠后站着的姑娘微微抬脸,惊讶出声。 一张小圆脸,樱桃小嘴塌鼻子,尤其是那双圆的像铜铃似的眼睛,闪烁着率真的精光,此时正疑惑地看向陆阮。 “不得放肆。”还不等陆阮说话,一声呵斥打断了那丫头还未出口的话,“奴婢翠竹,妹妹翠柳年纪小不懂事,还请王妃恕罪。” 说着,她甚至还要拉着翠柳跪下去。 “没事没事,你们……咳咳咳。”陆阮慌张站起身,想去扶他们。 风呛到了嗓子口,咳得脑壳震荡的疼,差点没把肺咳出来。 他双膝一软,直挺挺便软倒了下来。 “王妃!”翠竹眼疾手快,立刻扶住陆阮。 别看她个量小,力气可不是盖的,轻而易举就撑住了陆阮。 翠柳也给吓到了,眼底满是惊愕,脸上写满了“这王妃身板怎的如此弱”的句子。 陆阮脸颊微红,浓密的眼睫毛颤了颤,很想立刻松开手。 他只是腿还有些麻,可能是昨晚睡觉被赵曜一直压着导致的。 翠竹扶着他在床边坐下:“王妃不用起身,王爷已经交代过了。” “!”陆阮心里战战兢兢,面上佯装镇定,紧闭着嘴不敢问王爷吩咐过什么了。 是杀了自己还是暂时留下命? 翠竹和翠柳都看到了他脖子上的紫斑,脸“唰”地就红了:“王妃可要沐浴?” 那自然是要的,昨晚又是惊惧,又是搬人,睡着还被压了一晚上,身上可能都臭了,他连连点头,正欲开口却被打断了。 “王妃请勿再说话了,还是先养好嗓子。”翠竹顿了顿,叮嘱道,“王爷今早特意嘱咐我们好好照顾您。” 她着重强调了最后一句,仿佛能得这一句话就是天大的恩典似的。 她一边吩咐翠柳下去安排,一边帮陆阮解开身上的衣扣,试图为王妃身上的伤痕帮赵曜挽回一点形象。 “王府从未办过喜事,是我们做丫鬟的思虑不周全。” 衣衫在翠竹的手下乖顺了不少,食指轻微一挑,外袍滑落,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以及白皙肩头的五根清晰可见的手指印。 翠竹:“……”心内有些复杂。 王爷,厉害了! “大胆!”翠竹忽然一声呵斥,吓得陆阮也是一惊。 他微微后退两分,瞪大了眼睛。 “请王妃恕罪!”翠竹拉着翠柳,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惊得陆阮差点也跪下去,跟他们一起叩头。 “……怎、怎么了?”他惶惶不安地问。 “翠柳,还不快点跟王妃赔不是。”翠竹低头,“言语不当,今天已有多次冲撞王妃,现在又将王妃跟那些庸脂俗粉相提并论,你是想被王爷教训吗?” 本来还有点委屈,一提到王爷,翠柳身子瑟瑟发抖,连连叩头:“王妃,是奴婢的不是,是奴婢越矩了。” 陆阮更是忐忑:“……”赵曜这到底是多可怕,女孩子都不放过。 他心累,但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对方,连忙扯了个笑:“无碍无碍,你们快起来吧,地上凉。” 穿堂风吹过,仅着一身单衣的他“阿嚏——”一声,打了好几个哆嗦,中衣紧贴在身上,甚至隐隐有些透明,露出大红色的肚兜轮廓。 陆阮:“!”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孩子的内衣,即便是看自己也有些变.态。 翠竹和翠柳还在忙着叩头道谢,他连忙紧拉着披在身上的外袍,盖住:“小事一桩,还是不要惊动王爷了。” 他从小就因为容貌的事情被人议论,夸奖有,但更多的还有谩骂,要是每个都生气,早就被气死了。 陆阮的脾气太好了,说话也软软的,都不敢大声似的。 翠竹和翠柳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小兔子,好可爱,好软的字眼。 尤其是翠柳,自小出生在王府,跟在王爷身边雷厉风行,还从没见过这类型的女孩子,两只眼睛冒精光,被翠竹一瞪眼,勉强压了下去。 翠竹捧着一条粉嫩的裙子走过来,拉下他身上喜袍。 颜色和样式都很适合这个年级的小姐,纯然却又不失大家韵味,尤其是上面大朵的牡丹花,雍容却不失清雅。 只是—— 即便是女装,可以不这么小公主么? 想到赵曜昨晚的短□□衣,陆阮犹豫了半晌问道:“王爷,他喜欢什么颜色?” “嗯?”翠竹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翠柳快言快语,“我们王爷没有特定喜好的颜色,只是经常穿黑色,因为就算血溅上去也看不出来……姐姐,你掐我干嘛?” 她一阵龇牙,顺着翠竹的视线看向脸色煞白的王妃,登时傻了,连连解释:“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想解释点什么,可事实还真就是刚才自己说的那样。 血色时间长了自然就变成黑色了。 “回王妃,王爷喜欢一切肃静的颜色。”翠竹打断她,顺便狠狠瞪了一眼,示意她就此闭嘴。 “素净?”陆阮眉尖动了动,“那换身白色,或者淡绿色的吧。” “是。”翠竹使劲拽了一把翠柳的手,示意她去换。 翠柳走之前还嘟嘟囔囔:“肃静?白色还行,可绿色算什么肃静?不应该和王爷一样穿一身黑么?” 陆阮:“!”才不要,从昨晚起,他就最讨厌黑色了。 翠竹:“……!”这孩子是彻底救不回来了,是吗。 “王妃怎么这般瘦?”似乎是知道陆阮平易近人,熟悉起来翠柳的话更多了,她毛手毛脚的,翠竹不让她上手,就站在一旁看着。 从后方正好能看到那纤细瓷白脖颈上清晰的几个已经变了色的指印,翠柳眼神变了变,抬脸正好对上翠竹又一次警告的眼睛,下意识说了句:“好漂亮。” 陆阮:“……”说一遍就行了。 黄铜镜中人影隐隐约约,陆阮看不甚清楚,但也依稀知道,跟自己之前不差多少。 就只是更瘦了些,头发长了些,就连手腕都略细了些,甚至能看见突起的青色脉络。 浑身上下透着苍白的羸弱,风吹一吹都会倒。 不过刚洗澡的时候倒是没发现什么疤痕,看来这颜苏叶天生的小草命。 贱,好活。 “那个,王爷找我什么事?”陆阮刚才就想问了,只是一想起来那张脸,不由自主想打哆嗦。 翠竹:“奴婢不知。” 陆阮:“……?!” 翠柳梳着他披在身后的如瀑青丝,感慨道:“王妃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了,精致的有些像假人。” 陆阮:“……” 正待他张口,脑海中忽然映出颜苏叶的大头照,无比清晰。 陆阮:“!” 粗布麻衣,很简单的青灰色,显眼的地方甚至还打着深蓝亦或是深灰的补丁。 头发高高挽起,马尾一般垂在身后,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纤细又单薄的手臂。 面前一大堆乱七八糟又色彩鲜艳的衣物,他坐在小马扎上,一只手拎着棒球棒一般的东西,另一只手抬起,擦着额角的正在往下滴的汗珠。 少年身形单薄,面容俊秀,唇红齿白肤嫩,一双细长眼微微上钩,眼角一点红痣略显妖异。 单薄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粉色的细缝,唇角也略微上翘,瘦削的脸颊略凹陷,颧骨微耸。 皮包骨头似的,瘦的有些过分了。 只是—— 这是张静态图,可盯的时间长了,陆阮总觉得下一秒,照片上的人就会笑出来似的。 即便生活再艰苦,他还是很努力,很开心地想活下去。 陆阮轻轻抬手,指尖轻触胸口,微热的触感和轻微的跳动,让他感觉到,这具躯体还是活的。 真正的颜苏叶,去哪儿了? 死了,还是去了他的世界? 真心希望他们两个是互换身体了,陆阮想。 那你就以我的身份好好活下去,过上真真正正开心的日子,好吗。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那少年忽然转过脸,上翘的嘴角终于“噗嗤”笑出来。 他侧脸斜看了陆阮一眼,眉眼弯弯。 陆阮一怔,再仔细看的时候,画面依然静止,刚才仿佛是自己的错觉似的。 层层叠叠的求生欲涌上心头,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求富贵,但求无忧。 “王妃?”翠柳叽叽喳喳个不停,完全没注意到陆阮的走神,她兴冲冲地示意陆阮看镜子,“王妃脸可真小,挽起来也好看,今天戴什么呢?” 她手指点着梳妆台上几个坠着不少饰物,甚至还有带着不知是鲜花还是珠花的簪子,犹豫不决。 陆阮站起来连连摇头:“还是算了吧,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脑袋后面肿了个大包,就已经很是不习惯了,若是走一步就要叮叮当当,摇摇晃晃,他肯定连正常走路都不会了。 看着他唯恐避之不及,翠竹道:“王妃莫怪,王府没有女子,奴婢不知王妃喜好,自是没有准备好的簪钗,还清王妃先凑合,奴婢这就吩咐人去买。” “不不不。”陆阮伸手想拉,她自己停住了脚步,“我不是……唉,算了,我自己挑吧。” 他瞟了一眼,对那些花花绿绿的着实没有欣赏能力,低头看了看身上刚穿上的嫩竹颜色的外衫,指了指一根无暇白玉簪:“就那个吧。” “下次,简单点就好。”耳边不知为什么还留了两撮头发没有梳上去,打着卷垂下来,搔的他鬓角痒痒的,几次三番想要抬手撸到耳朵后面都忍住了。 “是。”翠竹记下他的喜好,以便吩咐下面去多置办点衣物首饰。 收拾妥当之后,就该上路了。 黄泉路。 美美地走向阎罗殿。 看着她一双湿漉漉的狐狸眼,却宛若刚出生的猫儿一般,无助地望着自己。 浑身上下散发着软绵绵,丝毫攻击力都没有的气息。 赵曜想,是女人都这样呢?还是只有这位小姐这样? 比包子还要软。 又白又嫩,刚出锅似的。 他轻笑出声:“怎么,大小姐做不来这下人做的事?” “不,不是。”陆阮连连摇头。 他是做不来,但绝对不是因为大小姐的傲慢,而是因为——他根本不会磨墨。 他没有任何适合在古代生存的特长,圆珠笔字写得都歪歪扭扭的,毛笔更是抓都没抓过。 更别提笔墨纸砚这些专业的了。 陆阮心中懊恼,他小时候怎么就不知道主动学习点民族文化。 钢琴小提琴有什么用?! 脸颊微红,耳朵尖隐隐发烫,陆阮瑟缩着抬起胳膊,左手扯着右手的广袖,心一横—— 一双纤弱苍白的手腕微微颤抖,赵曜只见大小姐表情凝重,一脸视死如归地捏住一块黑色的柱状物。 赵曜:“……” 好在东西都是齐全的不用他准备,陆阮即使没见过,但也大概能猜得到。 他尽量模仿着电视剧中看到的为数不多的画面,小心翼翼倒了些清水在砚台里。 他知道水不能太多,但奈何手抖。 陆阮:“……!”头都不敢抬,胳膊顿时就僵在了原地。 赵曜呵笑道:“不愧是大小姐。” 言外之意则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但嘲笑无所谓,只要对方没发现自己是假的就行。 陆阮紧张,小声开口:“是……我以后会学的。” 不光是磨墨,还有写字,你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学什么,洗衣做饭女工都行。 “嗯。”赵曜懒洋洋的,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公文,面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总觉得心情似乎远比刚才平静的多。 他也没说让陆阮停下来,陆阮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水倒得多了些,多磨出点墨应该就可以了,这时候也就只能自我安慰了。 他深吸一口气,干劲十足。 毕竟,还让自己磨墨,这就表示,对方暂时应该没想要自己的命了。 莫名联想起那条不准其他人入内的命令,陆阮胳膊僵了僵,在对方留意之前立刻恢复正常。 但眼底的疑惑却是更甚了。 难不成,对方需要一个在发病的时候照顾他的人? 外面那些人都个顶个的有用,若是死了,等同于少了劳动力。 但自己—— 若是死了,只需要宣布王妃病逝,然后花点钱厚葬就是了。 他都不是真正的颜苏卿,颜府那边也只会暗自庆幸,绝对不会为自己讨说法。 陆阮:“!”感觉自己好想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那他的命,到底是保住了,还是……储备着?! 原来他是敢死队? 陆阮眼神复杂,一言难尽。 ***** 远远看着王妃是飘出来的,翠竹吓了一跳。 翠柳甚至顾不得禁令,抬脚就要进去将人扶出来,被翠竹赶在她落脚之前扯住袖子拽了回来。 两人脚尖抵着拱形门前一道无形的线,目露焦急。 “我没事。”陆阮有气无力摆了摆手,抬着沉重的腿脚总算挪到了两丫头的身边。 呼出一口气,实在撑不住酸软一转身直接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您没事?”翠竹担心问道,这可真不像是没事人的样子。 “没,那什么,有吃的吗?”陆阮吞了吞口水,两只眼睛亮晶晶望着对方。 第52章 52.主动 此为防盗章 他刚走近, 就听见一阵咕噜声, 还以为是自己肚子抗议了,刚按了按肚子没等他脸红—— 抬脸瞄见小孩微红的耳朵尖, 一愣, 上前蹲下小声问:“你也没吃饭?” 小孩正在练习射箭,手中握着一把乌黑的小巧的弓, 缠绕着白色的布。 手抓的地方略有些磨损,看来已经练了不断的时间了。 陆阮尽量视线跟他保持平齐, 耐心等着小孩回话。 疑惑自眼底一闪而过,视线掠过他身后的翠竹和翠柳,小孩抿唇,望着他半晌后点了点头。 “你怎么不吃饭, 会长不高的?”陆阮转脸看了看还没站在走廊下的翠竹和翠柳, 地下组织似的小声问。 越看越可爱,陆阮没忍住, 伸手揉了揉小孩毛茸茸的脑袋。 感受到手下小身板顿时僵硬, 他心里傻笑了一下, 坏心眼没收回手。 比他还不擅长交流的孩子陆阮都见过, 只要他不攻击靠近的自己,那就是内心里还是希望交朋友的。 陆阮嘴角上扬, 冲着他笑。 “……”赵楠不忍直视地转过脸, 视线落在远处的箭靶上, 再瞄一眼脚边还插着几根带翎毛箭的篓子, 抽了抽鼻子, “我还没射中靶心。” 瞧着孩子,可怜见的,都饿哭了。 “你才多大,难不成要射中靶心才能吃饭?”专业运动员都没这严苛的标准。 同情心顿时泛滥,陆阮登时瞪圆了眼睛,打抱不平。 只可惜,他只敢小声说说。 “不,是我太没用了。”说这话的时候,赵楠很平静,眼底无波无澜,就像是在陈述一句普通的话,可听得陆阮却是愣住了。 这孩子—— 从小没有父母,又在赵曜的阴影下长大,对自己要求严格些也能理解。 可不到十岁的孩子,压力这么大,真的不会长歪吗? 因为童年,心理或多或少出现问题的孩子千千万,陆阮不由得想到了医院那一双双渴望出去,但却每天都要接受治疗的孩子。 “谁说你没用?!”陆阮下意识打断小孩的话。 他冲着赵楠眨巴眨巴眼睛,眼底一道流光一闪而过“我比你大一轮,可惜我连弓箭都拉不开。” 他站起来弓着腰,伸出一只手,询问地看着他手中的弓。 那双眼睛柔和绵软,像是一汪清水,又像是精灵,会说话似的,不由自主就将人溺了进去。 赵楠恍然回神的时候,对方都已经拿着弓箭退后两步尝试着起势了。 只可惜因为姿势不对,即便只是小弓,也还是没拉开。 果然,陆阮微叹一口气。 他双手将弓还回去,捏了捏肌肉酸疼的小手臂:“还别说,你这张弓挺重的。” 毕竟是男孩子,弹弓,弓箭之类的玩具他小时候都玩过,只是—— 他的弓是用大扫帚的一根竹竿弯一弯,两头用毛线崩上的那种最简陋的样式。 箭也是竹竿,别说拉开,就是他小时候都能很轻松拉断。 “起码你比我有用。”他盯着小孩,言辞诚恳,很值得相信。 赵楠脸蛋忽然就红了,微微垂着脑袋:“你,你是女孩,不,不需要那么大的力气。” “这样啊。”陆阮眼珠子转了转,蹲下去凑到他的耳边。 赵楠:“……” 那张漂亮的脸陡然接近,他甚至忘了戒备,耳朵根蹭的发烫,不知所措僵在原地。 “我呀,不会的可多了,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陆阮小小声,掰着手指头数,“琴棋书画,样样不会,我甚至……” 他四下看了一眼,引得赵楠都有些紧张,往他的方向凑了凑。 “不怎么会写毛笔字。”其实他想说,他连毛笔都不会拿。 但又觉得说出来不仅丢人,对方还不一定信,只好作罢。 赵楠面瘫,但对上陆阮过于丰富的表情,猫眼也不由得瞪得滚圆。 面皮动了动,依旧看不出情绪。 啧啧啧,这就是小时候没教好。 陆阮心内可惜,小小声恐吓:“你要是不吃饭,太饿更射不准。”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靶子,“嗖——”的做了一个投飞镖的动作,咧了咧嘴,笑的颇有些傻乎乎。 “不是,王爷说过,射不进去,不准吃饭。”赵楠也被他逗得嘴角微微上扬,显现出两三分小孩的天性。 陆阮:“!” 他不是有意要跟赵曜做对的。 陆阮一惊,下意识回头,除了两个丫鬟,没看到其他人。 还好还好,跟以前还上学的时候总怕说坏话被老师抓到。 陆阮抚了抚胸口。 正想着,他肚子也“咕噜”叫出了声音。 动了动,那块糖消化完了,更饿了。 他一脸窘迫,和赵楠大眼瞪小眼。 “王妃,还是先回去吧。”翠竹看他站起来的时候,脚下都有些飘飘然,迎上来赶忙将人连劝带强迫地弄走了。 陆阮回头,小孩已经摆好姿势,重新拉开了弓。 他抿了抿唇,还是问道:“翠竹,有没有糕饼之类的?” 翠竹一愣:“有是有,只是厨房已经在准备晚饭了,很快就能好。” “我想先垫点。”陆阮不好意思地按了按肚子,“太饿了。” “我现在就去。”翠柳行动力最强,说风就是雨,话音还没落人就已经风一般地出去没影了。 陆阮顺着浅绿色幻影小时的方向小声喊道:“多拿点。” 收回视线的时候正好对上翠竹疑惑的眼神,尴尬笑了笑立刻低下头,快步回去。 “王妃?”自从书房回来之后,陆阮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手里捏着糕饼眼神不住地往外面飘,翠竹担心他身子板弱,饿过了出事。 陆阮紧盯着门口的方向,听到一点动静都吓得颤巍巍立刻要站起来似的。 翠竹不知道一天一夜里,王爷到底做了什么,但王妃确实被吓到了,她有些可怜这个看着软绵绵的大小姐。 原本也是个被捧在心尖上的宝贝,嫁过来的第一天就遭受了如此这般虐待,普通将士在王爷面前都被吓得腿软,更不用说王妃这种本来就酥酪属性的。 还不等她开口安慰,陆阮仰着脸,细长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主动的王妃。 只是——她怎么可能知道王爷的行程,明明王妃才是刚刚和王爷分开的人。 可翠竹看他可怜巴巴又委屈的表情,一颗心都要化成水了,破格揣测王爷的想法,“一般这时候,王爷都会去操练场。” 指导练兵,在那边和诸位将士吃过饭之后,晚上回书院继续处理公文,若是时间太晚了直接就歇在那边了。 不过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王爷的卧房,不再是空荡荡冷冰冰的了,不仅多了一位王妃,还多了不少温暖的小布置。 都是她们趁着白天临时准备的,虽说粗糙了些,但好歹也像是个住家了,否则之前——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府没有卧房,都是书房。 也不知道王妃留意到没,她们还特意增添了些女人用的物件,虽说没经过王爷批准,但—— 即便上报了,也是一切随他去五个字不是吗。 王爷能让改变卧房的装饰,就已经是喜爱王妃表现了。 “是吗?”陆阮连忙捂住嘴。 哈哈哈,差点没绷住就笑出来了。 不回来!! 他敛了敛神色,手滑下在腰间按了按,面色微变,蹭的站起来,“玉佩不见了!” 翠柳端着食盒正好从门口进来,接话道:“是早上奴婢挂在王妃腰间的那枚翡翠玉佩吗?” “是呀。”陆阮焦急地眼泪都要冒出来了,低头在桌子下看了好几遍,还不断地在身上摸。 “不着急,王妃,就是普通的玉佩。”翠柳放下食盒,看他眼尾微红,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求助自己,红了脸,立刻改口道,“掉在路上了吧,我去找找。” “我跟你一起去吧。”陆阮小跑着紧跟在身后,衣服挂在凳子上差点被绊倒,被翠竹眼疾手快扶住。 他不好意思又感激地笑了笑,手提着衣摆做事又要跟上去。 相比起昨天的嫁衣,这件已经算是简陋的样式了,但即便是现代女孩可能也没办法迅速适应这种抬脚就能踩到衣摆的款式,更不用说他一个连苏格兰大短裤都没体验过的男人了,脚下的绣花鞋底子太软了,今天站的时间又长,现在脚后跟还是酸疼的,难免摔跤多了些。 好在—— 陆阮悄咪咪偷瞄了翠竹和翠柳一眼,没在两人的眼底看到怀疑神色,暂且放了心。 王妃,跟刚出生的小奶猫似的,走路都不稳。 翠竹和翠柳难得心有灵犀地都在心中暗叹一口气,这糯米团子,落在王爷手中,还不是任凭搓圆捏扁的命运。 只希望,王爷对待王妃,能再特殊些就好了。 起码,别在夜间那什么的时候掐脖子了。 翠竹可是学习过这方面的,窒息虽说符合王爷一向追求极致刺激的理念,但更容易出人命。 王妃的脖子,一看就很单薄,不经掐。 “还是我们去吧。”翠竹看他往前冲锋陷阵似的,斗胆拉住他的衣袖,“王妃,慢着点。” 陆阮可没有拉拉手就是大不敬的觉悟,甚至他现在时时刻刻在脑子里挂着自己就是女人几个大字,完全没意识到这行为有什么不妥。 反倒是转过身求求她:“就让我去吧,不是说王爷送的吗。” 翠柳一脸尴尬,翠竹哑口无言,很难说其实那都是场面话。 玉佩只是她们姐妹们随便在首饰店指的,相似的要多少有多少。 顿了顿,翠竹点点头:“好。” 女人天生都有母爱保护欲,不分年龄,不分时代。 这样的陆阮正好戳中了两个人的点,她们不约而同想要守护住方才那张精致的确实不像是凡间人的脸上纯真质朴又空灵的笑容。 那是她们,虽身为女人,但从小就未曾见过的,世间还残留着的,据说是真美好的,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 即便王爷以后还会重视其他人,但只要王妃还活着,那他就是她们心中唯一的王妃。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看不清楚,小东西很不好找。 但陆阮找的很认真,混在被临时调过来的穿着藕粉色衣裙的宫女们中间,猫着腰一寸一寸地找,走廊都过去一大半,还是没找到。 他微微直起身子,小拳头锤腰。 翠竹见状,连忙扶着他到一边:“王妃先歇歇吧,剩下的我们来就是了。” 第53章 53.马车 此为防盗章虽然死了, 还会再回来。 去TM的回档重来, 自己到底要被掐死多少次。 指甲狠狠嵌入掌心, 可依旧转移不了窒息和掐脖带给他的恐惧和绝望。 一股灼热的温度从对方的掌心传过来, 烫的陆阮嗓子一阵难受, 抑制不住地想要干呕。 “呜呜……”眼角的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下, 落在大红的枕头上,在戏水的鸳鸯上泅出一团又一团的水晕。 脑袋缺氧,脚下发飘,犹如溺水的人,他不自觉紧紧抱住赵曜的手腕, 难受地发出小猫呜咽声。 “求……求求你……” 好痛,求你, 给我个痛快吧。 窒息犹如浪潮般席卷全身。 陆阮浑身颤抖, 眼皮半耷拉着看着瞳色逐渐黯淡下来的赵曜。 “王、王爷?” 脖子上的压迫感慢慢缩小, 陆阮再次紧紧闭上了眼睛。 临死前,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最大。 他自然明白, 这短暂的停歇,就是要彻底扭断的前兆。 可。 颤颤巍巍, 战战兢兢, 不知等了多久。 喉咙肿痛, 脑袋阵痛, 没有一处伤处好转的。 甚至就连身上的重量也没挪开。 他, 这是, 没死? 可自己确实能呼吸了?! 陆阮挣扎一瞬之后,慢慢睁开了眼。 “!” 泪水氤氲,模糊了视线。 他微张着嘴,微凉的空气通过喉管引起一阵又一阵干涩的刺疼。 赵曜,正瞪着一双半红不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陆阮。 那眼神,犹如毒蛇的三角竖瞳。 被看一眼,都会七窍流血而死。 “……”救命,一步到位不行吗,难道魔鬼都喜欢猫捉老鼠的戏码? 陆阮手撑着床,使劲后退:“王、王爷?” 我是颜苏卿,是颜太尉唯一的女儿,是皇上赐婚的王妃。 是您的妻子,求您手下留情。 死了不可怕,如果死相太过凄惨,对您应该会有不好的影响吧。 陆阮心内祈求,为了王府的名声,也不要让自己太过痛苦。 只可惜,赵曜——哪还有名声可言。 那双凌厉的眼眸眨了眨。 赵曜仿佛大梦恍然,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透着迷茫和疑惑。 细看之下,又带着几分玩味,像是看到了自己不解,但极其感兴趣的—— 玩意。 他的手微微抬起。 陆阮:“!”牙关紧咬,眼睛猛地闭上。 粗糙的指腹游走在自己的脸颊上。 陆阮甚至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几乎要比他嘴角的温度还要烫。 好在,对方已经没有再掐断自己脖子的打算了。 只是捧着自己的脸,一个劲地抚摸端详,好像是真的把自己代入到王妃的角色了。 陆阮:“!”不会上来就扒裤子吧。 毕竟,就算不举,只要会玩,还是有很多花样的。 更何况。 赵曜性格暴戾,行为无常,说不定就跟他不举有关。 男人,都不能忍受自己不行。 陆阮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脑门上悬着的剑摇摇欲坠。 他预感到了自己的另一种更悲惨的死法。 还是很丢脸的那种。 比如不穿衣服,凌乱又污秽。 眼看着赵曜慢慢俯下身,陆阮急忙偏过头。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周围温度陡然攀升。 陆阮肩头轻颤,不知该推开还是任由他如此下去。 [请收起你肮脏的思想!] “!”陆阮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这什么东西,莫名其妙把自己拉到这个神经病的世界来,跟玩游戏似的让自己死亡还要复活,现在竟然还嘲笑自己?! 是系统吗?机械的还是人工的? 陆阮有一种想把它从脑子里抠出来的冲动。 [一经绑定,不可解除。] “……”陆阮顿了顿,小声问,“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好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陆阮轻叹一口气,也是,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智能。 身上施加的重量越来越大,陆阮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他发现—— 该有的一点没有,倒是多了个不该有的。 双腿一阵寒凉,陆阮脑门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有些人会觉得恶心,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不会迁怒到自己,然后…… 他瞬间想捂住,可因为被压得严严实实,几乎半点动弹不得。 [请放心,短时间内宿主身份不会被发现任何异常。] “?”真的吗,陆阮怀疑看向面板。 除非是傻子,不然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装女子,还是个古代大家闺秀。 要知道,琴棋书画,他一窍不通 [宿主请放心。] 五个大字金光闪闪,差点没戳瞎他的眼睛。 陆阮被刺激的懵了一瞬,肩膀上猛地一痛。 赵曜坚毅的下巴重重磕在他的脖颈处,砸的他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晕了? 陆阮小心翼翼睁开眼睛,轻轻动了动他的脑袋,没反应。 他小小挣扎了一下,对方太重了,根本弄不起来。 陆阮也不敢使劲,生怕吵醒他,小声道:“王爷?王爷?” [任务对象已昏迷,经检测,无生命危险。] “呼——”陆阮顿时放下心来,总算是保住一条命。 可—— 陆阮直勾勾盯着绣着金丝花边的大红床幔,看到甚至有一角因为赵曜动作太大,都被震了下来。 嘴角扯了扯,泪水瞬间汹涌而出。 他想放声大哭,可怕吵醒了身上的人。 他想伸手携掉眼角的泪水,可胳膊被牢牢压住,根本抬不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是自己。 从小到大,他都没做过一次伤天害理的事情。 为什么单单是他。 侧脸瞄一眼还趴在自己颈间的黑漆漆的脑袋,陆阮紧抿着唇。 “我只想好好活下去。” “就算不能活下去,能让我选一个不痛苦的死法吗?”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的过程。 尤其是这个过程还万分痛苦的时候。 黑发缠绕,红黑交叠,肌肤相贴,暧昧异常。 和门上,墙上,甚至凳子上,床上,到处都是的大红的囍极为应景。 可当事人,一个晕倒,另一个满心惴惴不安。 全然没有成亲的半点喜庆意思。 陆阮偏过脸,蹭了蹭脸颊上的泪水,闭上眼。 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或许这只是一场梦,只要醒了,一切也就过去了。 手抓的地方略有些磨损,看来已经练了不断的时间了。 陆阮尽量视线跟他保持平齐,耐心等着小孩回话。 疑惑自眼底一闪而过,视线掠过他身后的翠竹和翠柳,小孩抿唇,望着他半晌后点了点头。 “你怎么不吃饭,会长不高的?”陆阮转脸看了看还没站在走廊下的翠竹和翠柳,地下组织似的小声问。 越看越可爱,陆阮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小孩毛茸茸的脑袋。 感受到手下小身板顿时僵硬,他心里傻笑了一下,坏心眼没收回手。 比他还不擅长交流的孩子陆阮都见过,只要他不攻击靠近的自己,那就是内心里还是希望交朋友的。 陆阮嘴角上扬,冲着他笑。 “……”赵楠不忍直视地转过脸,视线落在远处的箭靶上,再瞄一眼脚边还插着几根带翎毛箭的篓子,抽了抽鼻子,“我还没射中靶心。” 瞧着孩子,可怜见的,都饿哭了。 “你才多大,难不成要射中靶心才能吃饭?”专业运动员都没这严苛的标准。 同情心顿时泛滥,陆阮登时瞪圆了眼睛,打抱不平。 只可惜,他只敢小声说说。 “不,是我太没用了。”说这话的时候,赵楠很平静,眼底无波无澜,就像是在陈述一句普通的话,可听得陆阮却是愣住了。 这孩子—— 从小没有父母,又在赵曜的阴影下长大,对自己要求严格些也能理解。 可不到十岁的孩子,压力这么大,真的不会长歪吗? 因为童年,心理或多或少出现问题的孩子千千万,陆阮不由得想到了医院那一双双渴望出去,但却每天都要接受治疗的孩子。 “谁说你没用?!”陆阮下意识打断小孩的话。 他冲着赵楠眨巴眨巴眼睛,眼底一道流光一闪而过“我比你大一轮,可惜我连弓箭都拉不开。” 他站起来弓着腰,伸出一只手,询问地看着他手中的弓。 那双眼睛柔和绵软,像是一汪清水,又像是精灵,会说话似的,不由自主就将人溺了进去。 赵楠恍然回神的时候,对方都已经拿着弓箭退后两步尝试着起势了。 只可惜因为姿势不对,即便只是小弓,也还是没拉开。 果然,陆阮微叹一口气。 他双手将弓还回去,捏了捏肌肉酸疼的小手臂:“还别说,你这张弓挺重的。” 毕竟是男孩子,弹弓,弓箭之类的玩具他小时候都玩过,只是—— 他的弓是用大扫帚的一根竹竿弯一弯,两头用毛线崩上的那种最简陋的样式。 箭也是竹竿,别说拉开,就是他小时候都能很轻松拉断。 “起码你比我有用。”他盯着小孩,言辞诚恳,很值得相信。 赵楠脸蛋忽然就红了,微微垂着脑袋:“你,你是女孩,不,不需要那么大的力气。” “这样啊。”陆阮眼珠子转了转,蹲下去凑到他的耳边。 赵楠:“……” 那张漂亮的脸陡然接近,他甚至忘了戒备,耳朵根蹭的发烫,不知所措僵在原地。 “我呀,不会的可多了,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陆阮小小声,掰着手指头数,“琴棋书画,样样不会,我甚至……” 他四下看了一眼,引得赵楠都有些紧张,往他的方向凑了凑。 “不怎么会写毛笔字。”其实他想说,他连毛笔都不会拿。 但又觉得说出来不仅丢人,对方还不一定信,只好作罢。 赵楠面瘫,但对上陆阮过于丰富的表情,猫眼也不由得瞪得滚圆。 面皮动了动,依旧看不出情绪。 啧啧啧,这就是小时候没教好。 陆阮心内可惜,小小声恐吓:“你要是不吃饭,太饿更射不准。”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靶子,“嗖——”的做了一个投飞镖的动作,咧了咧嘴,笑的颇有些傻乎乎。 “不是,王爷说过,射不进去,不准吃饭。”赵楠也被他逗得嘴角微微上扬,显现出两三分小孩的天性。 陆阮:“!” 他不是有意要跟赵曜做对的。 陆阮一惊,下意识回头,除了两个丫鬟,没看到其他人。 还好还好,跟以前还上学的时候总怕说坏话被老师抓到。 陆阮抚了抚胸口。 正想着,他肚子也“咕噜”叫出了声音。 动了动,那块糖消化完了,更饿了。 他一脸窘迫,和赵楠大眼瞪小眼。 “王妃,还是先回去吧。”翠竹看他站起来的时候,脚下都有些飘飘然,迎上来赶忙将人连劝带强迫地弄走了。 陆阮回头,小孩已经摆好姿势,重新拉开了弓。 他抿了抿唇,还是问道:“翠竹,有没有糕饼之类的?” 翠竹一愣:“有是有,只是厨房已经在准备晚饭了,很快就能好。” “我想先垫点。”陆阮不好意思地按了按肚子,“太饿了。” “我现在就去。”翠柳行动力最强,说风就是雨,话音还没落人就已经风一般地出去没影了。 陆阮顺着浅绿色幻影小时的方向小声喊道:“多拿点。” 收回视线的时候正好对上翠竹疑惑的眼神,尴尬笑了笑立刻低下头,快步回去。 第54章 54.深爱 此为防盗章因为, 他刚就不是肌肉疼,而是骨头疼。 陆阮被紧紧抱在怀里, 整个人就像小仓鼠似的,只露出一颗黑漆漆的小脑袋在外头,头发被压在了赵曜的手比和自己后背之间。 他忍着,但即便赵曜走的已经很平稳了,可毕竟步子迈的大, 动作幅度也不小,一小撮耳朵根处的头发几乎要将他那处头皮都要扯下来了。 眼泪转了转,陆阮不舒服地动了两下。 “怎么了?”赵曜低头, 语气平和, 有点像自己的主治医生, 这口气让陆阮愣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立刻低下头。 想说没事,但还是拗不过身体本能,他开口, 嗓音暗哑:“疼。” “嗯?”刚问出口, 赵曜立刻明白过来, 松了松胳膊。 陆阮的微蹙的眉心舒缓下来,看向赵曜的目光更是惊疑不定。 他不会是想—— 陆阮想了很多,最后能站得住脚的也就剩下那个原因了。 他垂眸,眸光晦暗不明, 巨大的恐慌笼罩下来, 一瞬间, 世界都黑了下来。 啊!啊!啊! 除了大叫,陆阮想不出其他可以诠释自己此刻心情的方式了。 不可以,不行,绝对不能够。 他僵硬着一张脸,手紧紧掐着自己的腰带,眼神茫然。 他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死鱼一样被剁死在床上,鲜血淋漓,白肉外翻的血淋淋场面。 对,是被剁死的。 法治社会,自己因为长相问题被围堵在小巷子里,差点被打死。 赵曜——恐怕会想出更残忍的方式折磨惩罚自己吧。 陆阮满头冷汗,只觉得赵曜的怀抱犹如刀山火海,即便下面是钉板,他也只想跳下去。 赵曜低头冲他弯弯嘴角,一只手狠狠按在他的胳膊上。 陆阮:“!”差点脱臼,瞬间不敢动了。 两人甚是和谐地走向房间,昏暗的灯光下,背影如此温馨,就连平日里众人不敢直视的赵曜,后背也氤氲着柔软的橙黄色淡淡光晕。 徒留下身后面无表情,望着他们立刻去方向的赵楠。 赵曜出现到离开,都没跟他说一句话。 不过他也习惯了,王爷本来就是喜怒无常的人,但却是个好人。 他或多或少也知道,王爷不愿意亲近他,不是因为不喜欢他,只是想保护他。 只是—— 赵楠略担忧地看向陆阮。 他还从没见王爷露出那么—— 让人犯恶心的表情,王妃姐姐不会出事吧? 翠竹和翠柳不敢立即跟上去,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还是翠柳沉不住气,先开口问道:“姐,这什么情况呀。” 要说王爷不喜欢王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只要脑子正常那个就能看出来王爷对王妃的特殊。 但看着好像也不太像喜欢—— 倒是有点刻意欺负王妃,非要把王妃吓得节节后退,小老鼠似的被逼到角落,嘴角变得胡须都在颤抖。 翠竹也就比她懂事那么一丁点,感情这么复杂的事,还是搁在王爷这么个尤其复杂的人身上,她上哪儿知道去。 翠竹盯着王妃抓着王爷手臂的葱白细长,还在发抖的手指。 忽然问道:“王爷,之前有对一个人这么有兴趣过吗?” 翠柳一愣,怔怔摇头:“小时候养过的那只乌龟算吗?” 翠竹:“……算。” 其实赵曜还算有爱心,喜欢小动物,只是发起疯来人都不放过,更别说毫无抵抗力的小动物了,所以通常救回来都落在她们手里了。 唯一一个,就是只要感受到危险气息就立刻缩头的一只绿毛龟。 并不是脑袋上有绿毛,而是那只乌龟原本生活在后院的池塘泥沼里,也不知多少年了。 龟壳中间的一小块青苔洗刷不掉,她们私下里就给起了外号。 绿毛龟年龄很大了,胆子很小,用了两三年的时间才习惯了王爷的气息,不会在王爷一出现就立刻缩头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会在王爷动手戳它龟壳的时候立刻收回去,等到自认为安全了再出来。 也正因为如此,才逃过无数次的劫难。 那时候,赵曜没什么其他爱好,闲下来的时候就喜欢戳一戳,逗一逗。 再后来,那只乌龟死掉了。 不是被赵曜扭断了脖子,但还真跟赵曜有关,而且还是直接相关。 当时乌龟奄奄一息,赵曜专门着人请了最好的御医,足以可见其重视性。 最后还是没抢救回来,据说死因是疲劳和精神衰弱,再加上乌龟一心求死,没了生志。 打那以后,赵曜就再也没亲近过任何人,任何动物了,甚至连个喜好都没有。 她们下人看着心疼,但—— 乌龟已经死了,总不可能挖出来,除非她们想随着绿毛龟一同去了。 翠柳担心:“姐,其实我一直想说,那只乌龟是被王爷吓死的吧。“ 被冷面阎王每天威胁,能撑半年已经算它心理素质好了。 翠竹脸色不太好看,显然也觉得王妃可能心理素质还远远比不上那只绿毛龟,这种角逐游戏玩不起。 她小声说道:“应该不会吧。”当时的王爷几岁,现在几岁,完全没有可比性吧。 可是—— 这还真不一定。 毕竟王爷,跟正常人可能不大一样。 他要是真对某个人某件物品感兴趣,这个人这件物品基本上就已经被打上了赵家标签,是生是死都是王爷的了。 赵楠走上起来,拽了拽翠柳的衣摆:“王妃姐姐,会有事吗?” ”小公子不用担心。“翠柳心大,虽然有些忧愁但也没有想太多,“王妃人那么好,王爷喜欢他,怎么会有事。” “而且。”翠柳后知后觉问道,“姐姐,那个玉佩……“王爷一直带着的吧。 据说是老王妃的遗物,这说送人就送人了? “可是——”赵楠顿了顿,没说话。 但翠竹心里明白,那个软糯的王妃小兔子似的,风一吹都有可能倒下来,要是被王爷攥在手心里,也不知道能活多长时间。 而且正是因为王爷喜欢,才更要担心,那个绿毛龟不就是前车之鉴?! 听下人们后来说,太医走到门口才敢自言自语说出实话。 那只乌龟,死的还挺安详,应该是觉得解脱了。 想想都很可怕,翠竹微蹙眉心,可求求王爷想清楚。 当初他那样可不是喜欢乌龟,只是喜欢逗弄乌龟而已!王妃也不是乌龟,若真吓出问题了,可有的后悔了。 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可依旧转移不了窒息和掐脖带给他的恐惧和绝望。 一股灼热的温度从对方的掌心传过来,烫的陆阮嗓子一阵难受,抑制不住地想要干呕。 “呜呜……”眼角的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下,落在大红的枕头上,在戏水的鸳鸯上泅出一团又一团的水晕。 脑袋缺氧,脚下发飘,犹如溺水的人,他不自觉紧紧抱住赵曜的手腕,难受地发出小猫呜咽声。 “求……求求你……” 好痛,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窒息犹如浪潮般席卷全身。 陆阮浑身颤抖,眼皮半耷拉着看着瞳色逐渐黯淡下来的赵曜。 “王、王爷?” 脖子上的压迫感慢慢缩小,陆阮再次紧紧闭上了眼睛。 临死前,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最大。 他自然明白,这短暂的停歇,就是要彻底扭断的前兆。 可。 颤颤巍巍,战战兢兢,不知等了多久。 喉咙肿痛,脑袋阵痛,没有一处伤处好转的。 甚至就连身上的重量也没挪开。 他,这是,没死? 可自己确实能呼吸了?! 陆阮挣扎一瞬之后,慢慢睁开了眼。 “!” 泪水氤氲,模糊了视线。 他微张着嘴,微凉的空气通过喉管引起一阵又一阵干涩的刺疼。 赵曜,正瞪着一双半红不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陆阮。 那眼神,犹如毒蛇的三角竖瞳。 被看一眼,都会七窍流血而死。 “……”救命,一步到位不行吗,难道魔鬼都喜欢猫捉老鼠的戏码? 陆阮手撑着床,使劲后退:“王、王爷?” 我是颜苏卿,是颜太尉唯一的女儿,是皇上赐婚的王妃。 是您的妻子,求您手下留情。 死了不可怕,如果死相太过凄惨,对您应该会有不好的影响吧。 陆阮心内祈求,为了王府的名声,也不要让自己太过痛苦。 只可惜,赵曜——哪还有名声可言。 那双凌厉的眼眸眨了眨。 赵曜仿佛大梦恍然,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透着迷茫和疑惑。 细看之下,又带着几分玩味,像是看到了自己不解,但极其感兴趣的—— 玩意。 他的手微微抬起。 陆阮:“!”牙关紧咬,眼睛猛地闭上。 粗糙的指腹游走在自己的脸颊上。 陆阮甚至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几乎要比他嘴角的温度还要烫。 好在,对方已经没有再掐断自己脖子的打算了。 只是捧着自己的脸,一个劲地抚摸端详,好像是真的把自己代入到王妃的角色了。 陆阮:“!”不会上来就扒裤子吧。 毕竟,就算不举,只要会玩,还是有很多花样的。 更何况。 赵曜性格暴戾,行为无常,说不定就跟他不举有关。 男人,都不能忍受自己不行。 陆阮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脑门上悬着的剑摇摇欲坠。 他预感到了自己的另一种更悲惨的死法。 还是很丢脸的那种。 比如不穿衣服,凌乱又污秽。 眼看着赵曜慢慢俯下身,陆阮急忙偏过头。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周围温度陡然攀升。 陆阮肩头轻颤,不知该推开还是任由他如此下去。 [请收起你肮脏的思想!] “!”陆阮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这什么东西,莫名其妙把自己拉到这个神经病的世界来,跟玩游戏似的让自己死亡还要复活,现在竟然还嘲笑自己?! 是系统吗?机械的还是人工的? 陆阮有一种想把它从脑子里抠出来的冲动。 [一经绑定,不可解除。] “……”陆阮顿了顿,小声问,“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好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陆阮轻叹一口气,也是,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智能。 身上施加的重量越来越大,陆阮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他发现—— 该有的一点没有,倒是多了个不该有的。 双腿一阵寒凉,陆阮脑门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有些人会觉得恶心,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不会迁怒到自己,然后…… 他瞬间想捂住,可因为被压得严严实实,几乎半点动弹不得。 [请放心,短时间内宿主身份不会被发现任何异常。] “?”真的吗,陆阮怀疑看向面板。 除非是傻子,不然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装女子,还是个古代大家闺秀。 要知道,琴棋书画,他一窍不通 [宿主请放心。] 五个大字金光闪闪,差点没戳瞎他的眼睛。 陆阮被刺激的懵了一瞬,肩膀上猛地一痛。 赵曜坚毅的下巴重重磕在他的脖颈处,砸的他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晕了? 陆阮小心翼翼睁开眼睛,轻轻动了动他的脑袋,没反应。 他小小挣扎了一下,对方太重了,根本弄不起来。 陆阮也不敢使劲,生怕吵醒他,小声道:“王爷?王爷?” [任务对象已昏迷,经检测,无生命危险。] “呼——”陆阮顿时放下心来,总算是保住一条命。 可—— 陆阮直勾勾盯着绣着金丝花边的大红床幔,看到甚至有一角因为赵曜动作太大,都被震了下来。 嘴角扯了扯,泪水瞬间汹涌而出。 他想放声大哭,可怕吵醒了身上的人。 他想伸手携掉眼角的泪水,可胳膊被牢牢压住,根本抬不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是自己。 从小到大,他都没做过一次伤天害理的事情。 为什么单单是他。 侧脸瞄一眼还趴在自己颈间的黑漆漆的脑袋,陆阮紧抿着唇。 “我只想好好活下去。” “就算不能活下去,能让我选一个不痛苦的死法吗?”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的过程。 尤其是这个过程还万分痛苦的时候。 黑发缠绕,红黑交叠,肌肤相贴,暧昧异常。 和门上,墙上,甚至凳子上,床上,到处都是的大红的囍极为应景。 可当事人,一个晕倒,另一个满心惴惴不安。 全然没有成亲的半点喜庆意思。 陆阮偏过脸,蹭了蹭脸颊上的泪水,闭上眼。 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或许这只是一场梦,只要醒了,一切也就过去了。 “唔……”脖子上钝痛阵阵袭来。 陆阮绝望地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眼睛紧闭,双手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 只要不看,很快就会过去的。 虽然死了,还会再回来。 去TM的回档重来,自己到底要被掐死多少次。 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可依旧转移不了窒息和掐脖带给他的恐惧和绝望。 一股灼热的温度从对方的掌心传过来,烫的陆阮嗓子一阵难受,抑制不住地想要干呕。 “呜呜……”眼角的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下,落在大红的枕头上,在戏水的鸳鸯上泅出一团又一团的水晕。 脑袋缺氧,脚下发飘,犹如溺水的人,他不自觉紧紧抱住赵曜的手腕,难受地发出小猫呜咽声。 “求……求求你……” 好痛,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窒息犹如浪潮般席卷全身。 陆阮浑身颤抖,眼皮半耷拉着看着瞳色逐渐黯淡下来的赵曜。 “王、王爷?” 脖子上的压迫感慢慢缩小,陆阮再次紧紧闭上了眼睛。 临死前,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最大。 他自然明白,这短暂的停歇,就是要彻底扭断的前兆。 可。 颤颤巍巍,战战兢兢,不知等了多久。 喉咙肿痛,脑袋阵痛,没有一处伤处好转的。 甚至就连身上的重量也没挪开。 他,这是,没死? 可自己确实能呼吸了?! 陆阮挣扎一瞬之后,慢慢睁开了眼。 “!” 泪水氤氲,模糊了视线。 他微张着嘴,微凉的空气通过喉管引起一阵又一阵干涩的刺疼。 赵曜,正瞪着一双半红不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陆阮。 那眼神,犹如毒蛇的三角竖瞳。 被看一眼,都会七窍流血而死。 “……”救命,一步到位不行吗,难道魔鬼都喜欢猫捉老鼠的戏码? 陆阮手撑着床,使劲后退:“王、王爷?” 我是颜苏卿,是颜太尉唯一的女儿,是皇上赐婚的王妃。 是您的妻子,求您手下留情。 死了不可怕,如果死相太过凄惨,对您应该会有不好的影响吧。 陆阮心内祈求,为了王府的名声,也不要让自己太过痛苦。 只可惜,赵曜——哪还有名声可言。 那双凌厉的眼眸眨了眨。 赵曜仿佛大梦恍然,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透着迷茫和疑惑。 细看之下,又带着几分玩味,像是看到了自己不解,但极其感兴趣的—— 玩意。 他的手微微抬起。 陆阮:“!”牙关紧咬,眼睛猛地闭上。 粗糙的指腹游走在自己的脸颊上。 陆阮甚至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几乎要比他嘴角的温度还要烫。 好在,对方已经没有再掐断自己脖子的打算了。 只是捧着自己的脸,一个劲地抚摸端详,好像是真的把自己代入到王妃的角色了。 陆阮:“!”不会上来就扒裤子吧。 毕竟,就算不举,只要会玩,还是有很多花样的。 更何况。 赵曜性格暴戾,行为无常,说不定就跟他不举有关。 男人,都不能忍受自己不行。 陆阮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脑门上悬着的剑摇摇欲坠。 他预感到了自己的另一种更悲惨的死法。 还是很丢脸的那种。 比如不穿衣服,凌乱又污秽。 眼看着赵曜慢慢俯下身,陆阮急忙偏过头。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周围温度陡然攀升。 陆阮肩头轻颤,不知该推开还是任由他如此下去。 [请收起你肮脏的思想!] “!”陆阮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这什么东西,莫名其妙把自己拉到这个神经病的世界来,跟玩游戏似的让自己死亡还要复活,现在竟然还嘲笑自己?! 是系统吗?机械的还是人工的? 陆阮有一种想把它从脑子里抠出来的冲动。 [一经绑定,不可解除。] “……”陆阮顿了顿,小声问,“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好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陆阮轻叹一口气,也是,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智能。 身上施加的重量越来越大,陆阮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他发现—— 该有的一点没有,倒是多了个不该有的。 双腿一阵寒凉,陆阮脑门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有些人会觉得恶心,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不会迁怒到自己,然后…… 他瞬间想捂住,可因为被压得严严实实,几乎半点动弹不得。 [请放心,短时间内宿主身份不会被发现任何异常。] “?”真的吗,陆阮怀疑看向面板。 除非是傻子,不然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装女子,还是个古代大家闺秀。 要知道,琴棋书画,他一窍不通 [宿主请放心。] 五个大字金光闪闪,差点没戳瞎他的眼睛。 陆阮被刺激的懵了一瞬,肩膀上猛地一痛。 赵曜坚毅的下巴重重磕在他的脖颈处,砸的他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晕了? 陆阮小心翼翼睁开眼睛,轻轻动了动他的脑袋,没反应。 第55章 55.解密 此为防盗章陆阮后背一僵, 不出声他害怕, 有了声音更害怕。 好在赵曜的情绪还算稳定, 只是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条彩色的丝带。 陆阮:“……”他极力掩盖眼底惊讶的神色,毕竟…… 这鲜亮的彩色丝带看上去可不是滑稽一分两分,尤其是攥在一身黑衣的赵曜手里。 赵曜笑声低沉暗哑还性感,递给他:“给我戴上。” 带着上位者不容拒绝的命令口气,陆阮几乎是下意识本能地接了过来。 然后—— 彻底愣住了。 他一脸迷惘地盯着赵曜,再看看手里的丝带和玉佩。 戴上?戴上玉佩还是丝带?怎么戴? 这么一条七彩斑斓的丝带, 您戴上真的合适吗? 赵曜俯身,挑着眼角:“怎么,不愿意?” “不不不,不是。”陆阮连连摇头, 略显为难, “我不会。” 绑上自然是可以的,但他见过赵曜动手戴玉佩,早上还盯着翠竹帮自己打结, 自然知道玉佩可不是随便一个死结就可以的。 工序繁琐,他眼睛都来不及看, 更不用说记住动作步骤了。 再说, 玉佩又不是戒指盒项链,没人告诉他送这玩意还要给对方亲自戴上。 陆阮肠子都悔青了,他就不应该送礼物。 好在大小姐的身份很管用, 他不管不会做什么都不奇怪, 赵曜也只是嘴角抽了抽, 旋即—— 矮身牵住他的手。 “!”陆阮极力按捺住想要一巴掌抽过去的冲动,忍耐着血脉的跳动,由着他牵引着自己,握住玉佩,摆弄着丝带。 “这里,穿过去,嗯,就这样,再打一个结。” 轻软的嗓音羽毛似的落在耳畔,陆阮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通红滚烫的耳朵尖还残留着感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手腕微微颤抖着,要不是对方把着他的手,恐怕玉佩真的要葬送在他的手上。 “打结?”赵曜重复了一遍。 “嗯?!”陆阮猛然间回过神来,眼睛呆呆的,傻乎乎地直直盯着赵曜。 “……咳咳,最后这里,要绑个结。”赵曜自觉已经放低了声音,可没想到还是吓到了小兔子,缓缓眯起眼示意他看手下,不自觉又软了几分。 玉佩已经扣在腰带上了,抓人眼球的丝带也不知怎么紧紧就缠绕住了玉佩,陆阮手里正攥着丝带预留的一小段,还剩下最后一部分。 “什、什么结?”陆阮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再胡思乱想,但他真的一点都不会呀。 中国结?蝴蝶结?还是死结?好歹给点提示吧,陆阮急的两眼通红,生怕惹他不快。 “……”赵曜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你以前在家里都做什么?”鸳鸯扣没听过吗,现在女儿家都还没他知道的多了? “看、看书?”颜苏卿做什么陆阮不知道,但记忆力颜苏叶是一直在被打被打还是北被打,这些活计他记忆力也没有。 “真的?”赵曜视线飘到桌上,那里四四方方一尊砚台,似乎在提醒他第一天磨墨时候的囧事。 “看……看话本?”陆阮头皮发麻,张嘴就开始胡说八道。 “什么话本?”赵曜握着他柔软的小手,一只手就能包的住,“才子佳人夜间私会的那种?” “不,不是!”陆阮着急,差点咬到舌尖,连忙摇头。 他都已经嫁人了,说这些是觉得赵曜脑门太暗淡,想要添点新颜色吗。 他不敢。 “那看什么?”赵曜仿佛很感兴趣似的,似乎是要刨根问底了。 “妖怪传?” 有一段时间,陆阮很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他怕鬼,怕得要死,但又觉得即便是跟鬼共处一室,都比跟人在一起让他更轻松些,所以搜集了不少山海经类似的灵异怪谈之类的书看。 不恐怖,讲的都是妖怪的起源,还有一些小故事,还蛮好看。 有几则故事细细品味,总感觉意蕴深厚,他到现在还记得每一个清晰的脉络。 “你喜欢?” “也,也不算喜欢吧,就是消磨时间用的。”要是被问到最喜欢哪本书,总不能胡乱邹一本吧。 陆阮额头冒着冷汗,完全没想到赵曜竟然是如此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一个人,或者是—— 他对自己的事情很上心? 为什么要对自己上心?!想哭。 陆阮言简意赅,实话实话。 很耐得住推敲。 “嗯。”赵曜见他确实不懂的样子,压下眼底升腾起来的不满和燥郁,抓着那只柔软的小手,咬着他的耳朵尖轻声说道,“在这边挂一下,再绕过来。” 比翼双飞。 陆阮心脏砰砰砰直跳,只觉得一字一句陨石一样坠落在心房,砸的地动山摇。 他心思灵巧,也看出其中玄妙,纤细的手指灵活翻动,很快丝带就死死拴在玉佩上了。 陆阮下意识拽了拽,除非用剪刀,还真不一定分得开。 赵曜心情更好了,也就着他的手拽了拽:“嗯,就是这样,永远都扣在一起了。” 不着痕迹的,陆阮呼出一口气,总算是做好了,希望自己的蠢没有惹恼对方。 赵曜抬手,撩起他鬓边自然下垂的发丝,拢到肩膀后面去,露出小巧白嫩的一张脸。 食指轻动,点着他的下巴让他跟自己对视。 “王爷?!”陆阮紧绷着脸皮,心内忐忑,出声给自己壮胆。 赵曜眼底带着兴味审视了半晌,忽然松开手,绕过桌子坐在了太师椅上。 陆阮:“……!”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赵曜的不按常理出牌,微微颌首依旧站在原地。 刚触上公文的手收了回来,赵曜眯眼,半晌都没得到小兔子的一个余光,不快地敲了敲桌子。 “是,王爷。”陆阮连忙答应着,但没有命令头都不敢抬起来。 “过来。” 没什么可怕的,感受到气氛稍显紧张,陆阮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甚至还抬脸弯了弯嘴角给自己打气,故作轻松挪到了桌边上。 赵曜一愣,也跟着翘了翘嘴角。 笑完之后才觉得自己好像个傻子,立即收住。 正好,陆阮站定之后看到的就是他故作严肃,甚至还略僵硬的表情,抖了抖肩膀,脑袋缩得更低了。 其实没什么事要做,就只是看他买了东西送给自己,迫不及待想要拿到手才叫人回来的,现在—— 赵曜想了想,说道:“磨墨吧。” 回来早也有其他好处,只要小兔子在书房,他的批语都能软和一些,虽说小兔子绝对不会偷看,但赵曜也不愿流露戾气吓到他,尽可能地克制着脾气。 殊不知他自认为和缓的口气才吓得地方官员夜不能寐,每晚做梦都是王爷笑里藏刀,温柔刀刀刀致命的场景。 尤其是陆阮虽然做过一次,但明显还不熟练,墨水也尤其不均匀,写下的字更是斑驳不堪,像极了淋漓的干涸的鲜血,更添恐怖之色。 给别人添了“杞人忧天”的大麻烦,陆阮丝毫不知情。 他低着头专心磨墨,即便手腕还有些酸痛,但面上依旧心无旁骛,实则心里波涛骇浪。 即便没抬头,他也能感觉到赵曜正在盯着他,那视线太过赤.裸、又深意满满,由不得他忽视。 后背汗毛倒立,脚底板升腾起凉气,陆阮轻咳两声,打断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 啪的一声,赵曜甩下公文,蹙眉问道:“着凉了?” 昨晚被搂在怀里,中间还隔着厚重的被子,决计不会有问题,莫不是早晨着了凉风? 大家小姐就是麻烦,赵曜起身,又瞄向他身上单薄的衣裙,眉心蹙的更紧了,颇为不耐烦叫道:“怎么,一个个连个人都不会照顾了?翠竹和翠柳呢?” “不不不,不是的。”陆阮吓得墨点都差点溅在身上,连连否认。 简直想狠狠扇自己几个大耳刮子,还不如让他看着呢,做个花瓶也比做个细菌传染源好得多,还连累别人。 他赶忙解释:“我只是嗓子痒一些。”说完更忐忑,只想回去好好看大家小姐守则里有没有不让在公众场合咳嗽这一点。 赵曜凑过来看他红润的脸蛋:“真没事?” “嗯。”陆阮脸颊滚烫,隐隐冒着热气。 赵曜:“……”看着似乎有些发热,再看还发现小兔子都有些站不住了。 身子摇摇欲坠,脸蛋也唰地泛白,赵曜伸手直接将人捞在怀里,只觉得现在的姑娘都已经如此金贵了? 莫不是晒着了? 赵曜也只听说过中暑,还从没见过,瞬间还有点慌乱,他甚至自己都不止慌什么。 小兔子只能他欺负,老天都不行。 他有点紧张,但因为从没紧张过,小情绪很容易被忽视,强势牵住小兔子的前爪子,一把拽过来:“跟我来。” 墨棒吧嗒落在墨汁里,溅起点点墨渍。 陆阮一脸抗拒,但奈何只能在心里大声质问——你要带我去哪儿!!我不去!!死都不去!! 事实上,他迈着小短腿,瑟瑟发抖地紧跟上去。 他不傻,绝对不会以为魔鬼把他列为自己人了,只会觉得—— 现在,他又多了一条会被杀死的可能。 翠竹和翠柳无可奈何,甚至一句话都没说,就只是福礼送他进去。 视线飘过门口那两个带刀穿着铠甲的侍卫,陆阮后背一僵,立刻快步走了进去。 阎王让你五更死,陆阮三更就得沐浴躺好。 他可不敢让阎王等的久了,很怕被下油锅炸油条。 越接近越害怕,陆阮使劲按着心脏的位置,一会快一会慢地向前挪动着。 第56章 56.平行世界(一) “跑?还想往哪儿跑?”一群人嬉笑着将陆阮堵在墙角, 看他吓得瑟瑟发抖相视大笑。 “我, 我没跑。”陆阮眨巴眨巴眼睛,试图将眼眶中的泪水咽回去,可一切都是徒劳,反倒看不清楚面前人狰狞的面孔。 放学后, 他已经速度很快地收拾好书包狂奔下楼了, 可没想到还是被其他班的人抢先一步。他脊背紧挨着冰冷的墙面,紧紧攥着校服裤缝的手心满是汗水。 “你,你们放过我吧。”陆阮正在遭受校园暴力,欺负他的人各个比他高壮比他力气大, 还比他跑得快, 他除了求饶别无他法。 以前尝试过打电话给妈妈, 可三言两语还没说清楚就被那个干练的声音打断。“宝贝, 有事找你们老师, 爸爸妈妈这边还要开会, 先不跟你说了,早点睡觉, 宝贝。” 他也试过跟司机叔叔说, 可叔叔每天除了接送自己上学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办, 根本不可能定时定点出现, 更何况校园霸凌还是发生在校园内部。 找老师?陆阮小幅度摇了摇头, 眼角挂着的泪水划过一道弧线掉在衣袖上, 泅出一小团水渍。老师倒是说过几次, 可那些坏孩子每次被老师叫走之后, 第二天他身上的伤也会更重一分,更甚至有一次,外衣都被撕扯成了布条。 陆阮实在没有办法,他甚至想过用钱解决,可能出现在这所学校里,哪家缺少那两个臭钱。他们是坏人,就只是想欺负自己,想看自己掉眼泪罢了。 他也不想哭的,可他害怕,忍不住。 陆阮抱着书包,顺着墙壁慢慢滑下,抱膝蹲在角落。原本身形消瘦,如此居高临下看着更像是小学生了。 “哈哈哈哈,你们看他那怂样。” “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他不是,他就是小姑娘,扎两个辫子就可以直接嫁人了。” 不,我不是女孩,我是男孩,陆阮只敢在心里反驳,他下巴缩在怀里,不敢露出自己的脸,生怕对方又说出其他侮辱话语。 “你们,别过来。”黑色的阴影落在脑袋上方,陆阮抱着书包好歹有点安全感,他不住向后退缩,拖着哭腔恳求道。 “哭了,你看真哭了,不是小姑娘是什么?” “卧槽,哭起来还真是梨花带雨,还打吗?” “怎么不打,别上手,这可是人妖,恶心死了。” “不要!”陆阮抱住自己的脑袋紧紧闭眼,意料之中的拳打脚踢没有如期落下来,耳畔传来叮铃哐当的摔打声,接二连三的痛叫□□紧接着传进耳朵里。 他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刚才还在叫嚣嬉笑的坏人。 “啊!”突如其来放大的面孔吓了他一跳,双脚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眼对眼相互瞪了好半天,陆阮后知后觉生出恐惧,他瑟缩着小声说道:“谢,谢谢。” 一只手陡然出现,还以为还是得挨打,他本能偏过脸躲避,半晌也没等到耳光或者撕扯。 陆阮小心抬脸,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刀尖一般直直戳在心上,害怕却又无端端带起一丝安全感,打心底里觉得这人不会伤害自己。 他抿了抿唇,将喉间的酸涩咽了下去,试探性质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可就在对方抓住他的瞬间又立刻收了回去,手心使劲在衣服上蹭了蹭:“不,不是,我,我脏。” 刚才跑的太急,从楼梯上摔下来,又被拖拽到了这个角落,衣服上手上全是灰尘,被汗水浸湿黏在手心,黑漆漆一大片。 那张好看的脸皱了皱眉,就在陆阮以为他生气了,心中忐忑忍不住为自己辩解的时候,那人强势拽住他的手腕,轻轻一使劲就把自己从地上拉了起来。 陡然的力道让他维持不住重心,惯性一头栽倒在对方的怀里,手忙脚乱就要出来,却被一双温暖的手在脊背上按了按。 陆阮一愣,冰冷的身子微微颤抖,温热透过单薄的衣衫传到后背皮肤里,又顺着经脉慢慢游走,整个人似乎都温暖起来。 “别怕。”声音就在耳畔响起,距离太近了,陆阮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鼻息搔在耳朵尖处的酥痒,他不自在地动了动,却被抱得更紧了。 一时之间又是慌乱,又是疑惑,反倒不知该怎么做了,索性完全不动任由这个宛若齐天大圣一般凭空出现为自己解难的陌生人抱着。 周围嘈杂的呼痛声不断刺激着耳膜,陆阮小身板抖了抖,还没站稳又被一把拽着走,小短腿使劲在后面交替紧跟上。 他望着面前高大挺拔的身影,悄悄掐了一把自己大腿。 是梦吗,好像不是。 真的有人从天而降救了自己,可他是谁,陆阮想破脑袋也不记得自己认识他,甚至似乎素未谋面。 “我叫赵曜。” 赵曜转头看了一眼紧盯着他的小可爱,自报家门之后将人直接塞上了车。 “……”陆阮急忙虫子似的蠕动着想要下去,吭哧吭哧半晌拒绝道,“待会我家里人要来接我了。” 这人虽然救了他,但毕竟是个陌生人,如果是坏人想要绑架自己怎么办? 瞄着小可爱软糯但却戒备的眼神,赵曜抬腿跨上去砰的一声直接关上门,将人堵在里头,摸出手机递给他:“给你家里人打电话。” 陆阮:“……”看看手机,又看看自己的手,嗫嚅着小声问道,“你到底是谁呀,绑架吗,你要多少钱,我们家司机没钱的,我爸妈,他们……”说到这里,小脑袋埋得更低了,手指绞着衣服下摆,“没时间接电话。”话里话外都是就算你绑架了我,也拿不到钱还不如放了我另找个对象的意思。 赵曜命令前面开车,抓着他的手腕仔细检查的他蹭在地上划了几条小口子的手心,声音不悦:“谁说要绑架你了。” 前面司机透过前视镜望了两人一眼,表情难以言喻。赵曜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所给信息太少,导致小可爱误会了,立刻补充说明道:“我是高中部的赵曜,跟你一个学校。” 他没穿校服,但车后座有一个黑色的书包,陆阮瞧着他在小包里摸了摸,递给他一个红色小本,上面烫金色的学校名字闪了闪。 陆阮征求意见似的看了看他,在看到对方点头之后使劲又擦了擦手这才接过来。为什么证件照也这么好看,陆阮在心里默默吐槽,若是自己也长成这样棱角分明,五官深邃的模样,就不会被说成娘娘腔,也不会被堵在墙角强行扒裤子了。 一时之间委屈上涌,眼眶发热,他急忙将学生证塞到赵曜怀里,生怕眼泪打湿了证件被对方骂。 赵曜没管证件,随意扔在后面拦住他要抹眼泪的手:“别动,手上有细菌,要感染的。” 微凉的湿巾轻柔地擦过眼角,又携掉了脸上的泪渍,陆阮抬眼,对上赵曜尤其认真又专注的眼神,小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啊?” 他危机四起,双手紧搂着小书包特别小声地说道:“我是男生。”这是赵曜第一次见他,错认性别也是可能的,以前也有不少人初次见面就对自己大献殷勤,可后来——陆阮敛了敛下眼睑,不说话了。 赵曜视线落在他粗筒长校裤上,意味深长说道:“你也没穿裙子。” 陆阮惊讶张圆了嘴巴,下巴动了动一个字都没说。毕竟那些坏孩子说过,即便他穿着男生的校服也挡不住骨子里是女生的事实,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开自己性别的玩笑。 以前妈妈还在家时都会时不时冒出来一两句我生的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的抱怨。陆阮吸了吸鼻子,不愿意再想了。 赵曜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在瞄见陆阮小幅度退后躲避的时候,收回手捻了捻指尖:“你身上破皮了,我带你去我家上药,再送你回去。” “不,不用。”陆阮连连摇头,都是小伤,不用管也很快就会好的,这是他的人生经验。 可每当对方用那种不容拒绝的眼神看向他的时候,陆阮内心里升腾起来的不是害怕,而是——真的不想拒绝。 半晌沉默,他率先做出让步:“好,好的,谢谢你。” 陆阮被带到赵曜家里之后,受到了十分贴心的照顾。包扎过程中,每次皱眉必定会被问到是不是疼了,还要不要轻一点之类的话。 他的手被抓在温暖干燥的手心里,别说疼了,就是任何知觉都没有了。 其实陆阮很怕疼,但却经常疼,更没有人如此无微不至地关心自己,还是不管从立案还是从气质都看不出来婆婆妈妈的人身上汲取温暖,意外觉得有些反差萌。陆阮勾了勾唇角,即便是有些疼的,但仍旧摇了摇头。 如果是对方的话,他是可以忍的。 两只手都被包成了白色猪蹄,望着体积巨大的纱布,陆阮怔了怔,小声问道:“没有这么严重吧。” 他以为消毒之后再随便贴上两个创可贴就可以了,现在——他连水杯都端不起来,五根手指全被绷带缠绕在里头了。 赵曜无视他的愁眉苦脸,径自站起来将医药箱收起来:“防止感染。” “你吃饭了没?” 陆阮正对着自己硕大无比的手发懵,头疼今天的作业可怎么办,猛不丁被问到缩了缩脖子,摇摇头。 “你怎么那么胆小?”赵曜眯眼,端了一杯橙汁递在他面前,“还有葡萄汁和西瓜汁,要喝哪一个?” 其实白开水就够了,不,其实他不需要喝水的,陆阮咽了咽口水,摇摇头。 “不用客气。”赵曜紧挨着他坐下来,厚重的肩膀蹭着他的,感觉很微妙,还不等陆阮整理好心情,橙汁被送到自己嘴边,“你手不好动吧,喝吧。” 陆阮被吓了一跳,张嘴就要拒绝,差点磕到牙齿:“有,有吸管吗?” “没有。”赵曜回答的干脆利落,将陆阮舌尖的话全部怼了回去。 陆阮一脸茫然,对上对方你怎么还不喝的稍显不耐的表情,连忙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差点呛到。 “你慢点!”赵曜毫无芥蒂伸出大拇指蹭掉他嘴角的水渍,“别怕我。” “我,我没有。”陆阮愣怔摇头,盯着他手上被自己弄脏了的地方,连忙转头去找纸巾。 “那待会留下来吃饭。” “诶?”猝不及防陆阮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先坐会,我去给阿姨打个电话,今天做点清淡的。” 陆阮:“……”我什么时候答应要留下来吃饭,为什么要留下来吃饭,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张嘴想要拒绝,但看看滑稽的绷带,陆阮咬了咬牙。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社交关系吧,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只要他乖乖的,说不定两人真的能变成好朋友。 当天陆阮不仅在赵曜家里吃了饭,还莫名其妙留了宿。 赵曜给的理由也很充分,反正你家我家都没人,住在哪里都一样。 陆阮心软耳朵更软,三两句话便坚持不了主见,甚至看着他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生出不留下来住就是不把对方当朋友,不给人家面子的错觉,勉为其难住了下来。 毕竟是临时决定,洗漱用品倒是有备用的,睡衣和第二天上学要穿的衣服就只能借赵曜的。 洗完澡,屁股陷进两米大床上,陆阮有一搭没一搭擦着头发打量这间屋子。赵曜说太晚了,收拾客房不方便,自己拿了东西去父母的房间了,把自己的房间留给陆阮自由支配。 陆阮心想太过打扰了不太好,可一个字还没说就被直接推进了浴室,再出来就到这会了,屋子很是简洁明了,但因为整体都是冷色调的家具偏办公室风,很难想象一个高中生住在这样冷淡的屋子里,陆阮摸到床头柜的空调遥控器,将温度上升了两个度。 余光瞄见不远处桌子上垒的整整齐齐的书本,陆阮不自觉站起来歪着脑袋,全是外文书,他只能依稀辨别出经济学课本等简单的字样,手指抚过商务书桌,指尖微凉。 陆阮感慨,真优秀。 一看就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救自己,这—— 算是交了朋友吧。 笃笃笃三下敲门声,陆阮做贼心虚转身带倒了凳子,“哐——”砸在地上顺带也砸懵了他,就在他和凳子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门被从外面一把推开。 “没事吧!”赵曜冷峻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焦急和担心之色。 陆阮穿着赵曜宽大的白色T恤,就像是一字肩裙子一般露出精美的锁骨,衣服下摆太长,正好能盖住小小阮,再加上赵曜的裤子偏大,老往下掉,陆阮试了试就没穿。 他此刻一脸茫然盯着破门而入的赵曜,摇摇头又想起自己下.身光溜溜的,连忙去拽衣摆,使劲使劲往下拉,上面失守更多都没发现:“我,我没事。”说完垂着脑袋立刻又补了一句,“对不起。” 手捏着门把手,几乎要将整扇门扯下来,赵曜喉结上下滚了滚:“没事就好。” 完全暴露在赵曜审视的目光下,陆阮浑身发热,尤其是耳朵尖,滚烫炙热,他下意识伸手拽了拽衣服,将原本倾斜的领子摆正,小声问道:“还有事吗?” 赵曜走进来,随手关上门:“你怎么没吹头发?” “嗯?”陆阮指尖摸了摸脑袋,还在往下掉冰凉的水珠子,他手上的绷带虽然被拆除了一些,但洗澡还是有困难的,所以只是简单冲了冲,头发也没湿多少,“我,我没——” 赵曜直接走进卫生间,没一会拿着吹风机走了过来,停在他面前。 陆阮受宠若惊,急忙两手伸过去:“谢谢谢谢。” 可赵曜没有递给他,而是按着他的肩膀拽着他坐在了床边,自己在他身后坐下来。 宽厚的大手在发间穿梭,陆阮脖子都僵住了,嗡嗡的杂音尽职尽责降低着两人之间的尴尬。直到陆阮向前弯了弯腰,晃着脑袋小狗似的小声说道:“已经好啦,干了。” 生怕赵曜不相信,他抬手薅了一把毛,猝不及防指尖轻触到柔软又偏硬的温热的东西,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赵曜关了吹风机,拽着他的手很自然地拉到自己眼前:“还疼吗?” “……”陆阮摇摇头,要是不包上的话可能伤口都已经好了。 也不知道是房间温度太高,还是第一次在别人家里借宿的关系,陆阮很是窘迫,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里,眼神更是无处可藏,尤其是现在他才发现T恤太短,导致他坐下来之后两条白|花|花的大|腿暴露在空气中。 他惊慌抬脸,正好对上赵曜若有所思的眼神,急忙拉过一边的被子想盖可又觉得冒失。 好在赵曜及时发现他的不自在,率先一步站起来说道:“不早了,快睡吧,明天——” 一听见他说话,陆阮立刻挺直了脊背,竖着耳朵听得很认真,就像是快放学时专注倾听老师布置作业的小学生。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陆阮心脏停了一瞬,忍住没有上手去摸摸自己还活着吗。 “一起去上学。” 这是天籁之音吗?有朋友的感觉如此好吗? 赵曜离开后,陆阮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数十圈,满脑子都是赵曜的脸,他紧攥着被子神经紧绷,直到意识到屋里不能再亮着灯了这才扭灭了台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陆阮就睁开了眼睛,一张放大的脸陡然出现在面前,他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昨晚的留宿,连忙拽着被子坐起来,因为怕碰到赵曜他身子后仰,一个没留神重心向后坠去。 “大清早的,小心点。” 意料之中的后脑勺重击没有袭来,反倒是感受到柔软温热的掌心,陆阮整张脸埋在赵曜的胸口处,脸热得几乎可以煎鸡蛋。 赵曜先一步站起来:“起来就快去洗漱,吃完上学。” 说完他头都没回地就出了房门,只留下陆阮一个人带呆愣愣在床上醒了五分钟神才慢吞吞掀开被子爬起来。 完全没想到赵曜什么时候进来,在床边看了他多长时间这种常识性的问题。 而一门之隔的赵曜,转身靠在墙上,双手捂脸深吸一口气,摸出口袋中的手机点了两下,屏幕上立刻出现小可爱蜷缩成一团抱着被子,甚至两条腿还要夹着被子的睡相。手指点在微微张开的唇|瓣上,似乎是想要伸进去。 两人在不同的分部,陆阮下车之后挥了挥手刚走两步转身差点撞上紧跟在身后的赵曜,他惊了一跳:“你怎么不上课?” “有事。”陆阮回头望了一眼急匆匆低头正准备往进赶的同学们,愣了愣开口问道,“你有弟弟妹妹吗?” 赵曜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若无其事收回来:“其他事。” 隐晦的话语,陆阮脑子再怎么转不过弯来也知道不该问下去了,拽紧了书包向里走,拼命忽视身边这个存在感极强的人和因为这人别人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目光。 走到广场,看着升旗台前围着的一圈人,陆阮眼底浮现出疑惑的神色,但在学校他从来都是恨不得将自己拍进墙里,自然不会去凑热闹。 可没想到,热闹竟然直接来找他了。 惶恐盯着面前穿着女装,痛哭流泪认错就差给他下跪的一行人们,陆阮缩着脑袋躲在了赵曜身后:“你,你们想干什么?” 现在羞辱人还要下这么大的成本了吗,穿着女装在自己面前示威,下一步是不是就要逼着自己穿女装了。陆阮揪着赵曜的衣角,企图获取一点微弱的安全感。 赵曜脸上表情不变,甚至声音也丝毫没有起伏,犹如冰块似的:“还不道歉?” 陆阮:“?” “对不起。” “是我们的错。” “求你饶了我们吧。” 七七八八聒噪的声音吵得陆阮脑壳疼,他求助地看向赵曜,还有点没弄清楚到底什么意思。 赵曜捏了捏他的手心,仔细看去眼底的冷漠也褪去了,甚至带上了一点柔情蜜意:“原谅他们吗?” 原谅?自己哪有资格原谅他们?只要他们不再来找自己的麻烦,陆阮就谢天谢地了。他咬着唇低头不语。 赵曜也不再问,低声呵斥道:“滚,脏了眼睛。” 陆阮下意识拽紧了赵曜的手。 赵曜一顿,叫住连滚带爬恨不得挖个地洞立刻把自己埋进去的几个人:“操场上跑十圈,每天早饭午饭晚饭都去。” “半年内被我发现没穿女装,我想以后也就不用穿衣服了!” “是是是。”没有驳斥,甚至都没有抱怨,几个人抹着眼泪委委屈屈但却干脆利落答应下来,陆阮这才发现每个人都弓着腰十分敬畏的模样,还有一两个嘴角带着点点青紫,但却不严重。 他好像猜到了什么,但并不想说话,直到几个人消失在眼前这才拉了拉赵曜的衣袖。 赵曜低头,听见小可爱黏着嗓子说:“谢谢。” 他笑了笑:“不用谢。”是真的不用谢。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第57章 57.平行世界(二) “他就是想跟你一起睡。” 这条短消息在陆阮手机里已经躺了三天了, 没事的时候他就拿出来看看, 自虐似的。 手指抚过“睡”这个字眼,陆阮心想,如果是赵曜的话,反正都住一起了, 那睡一睡也没关系。 他烦恼的不是不想给赵曜睡, 而是想给他睡很多次。 赵曜现在高中,距离真正定性还有几年,据说青春期的男生都是躁.动的,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陆阮摸了摸自己的脸, 以前最讨厌的现在却变成能和赵曜建立联系的工具。陆阮没觉得讽刺, 只想怎么才能让自己这张能让班上绝大多数男生硬起来的脸发挥到极致。 陆阮虽然个头矮小, 但因为太过自闭, 所以从小到大座位一直被排在后方角落。即便老师有心调整, 他也不愿意, 就喜欢藏匿在大家发现不了的地方,自在些。 自习课上, 有人学习, 有人交头接耳, 还有一部分早都出去吃下午饭了。陆阮左右环顾, 点开邮箱。 除了短信, 他收到的更多骚扰信息还是邮件。 “看见了吗, 他就是想这样你, 哈哈哈, 傻子。” “哈哈哈,娘们唧唧的,你说他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女人都无所谓,反正现在有X就行。” 想到赵曜,陆阮脸红了红,自动屏蔽太过污秽的字眼,犹豫了一瞬点开附件里的小视频。 不是超大附件,所以小视频很短也很不清晰,陆阮来来回回看了起码三遍以上。 因为自身特殊原因,陆阮懂的不少,但这么直观看小片子还是第一个。 即便早就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还是羞红了脸。在将视频里的主人翁换成赵曜和自己后,脸颊更烫了。 “交作业了,交作业了。” “咚——”陆阮迅速将手机丢进抽屉里,双手搓了搓脸,热度还是没能下去。 “想什么呢?”直到放学,陆阮仍旧精神恍惚,班上的同学走的都差不多了,赵曜站在门口,双手抱胸倚在门上。 夕阳从后面打过来,整个人都氤氲着淡淡的橘黄色的柔光,陆阮不觉看的呆住了。 “回魂!”赵曜在他脑门上轻拍一下,拉过他手里的书包皱眉,“这么多纸?” “……是卷子,今天的作业。”陆阮看着他帮自己收拾书包,表情还有些管理不好,错开他的视线弯腰在抽屉里掏了掏,摸出一本又一本的练习册。 “……都是今天的?”赵曜单手拎起书包,很沉,足以压得小可爱不长个子了。虽然现在已经够可爱了,但是——骨头压坏了就不好了。 陆阮摸了摸鼻子,不敢看他:“嗯,都是晚上要写的作业。” 赵曜缓缓眯起眼,径直拉上拉链:“那些不做了,做不完。” “不行。”陆阮闪过他搂过来的手,动作太大差点磕到桌子上,最后还是被揽在了熟悉又坚固的怀里,耳朵根都红了起来,手忙脚乱就要爬出来。 “别动。”赵曜大手按住他的肩膀,“怎么了,又有人欺负你了?” “没,没有。”因为他的不作为甚至不告状,每天放学赵曜都会先一步在他教室门口等着即便高中部比他们要多一节课,但—— 陆阮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更何况,只是几条短信和邮件罢了。 至于那些小片子,他也没其他能得到的途径,也算是间接帮忙了。 陆阮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只是赵曜的热度靠过来,他不免就想到了小片子,咽了咽口水差点呛到自己,急忙解释道,“这些都是作业,要写完的。” 赵曜搂着他就往外走:“不写,找家长就找我。” “!”陆阮几乎是被半抱着拥下了楼,闻着赵曜身上说不清楚的男人味。 他张了张嘴没反驳,揣在怀里的手死死扣着手机,唇瓣也被咬的发青发白,像是做了重大决定似的,半晌后脸上的犹豫逐渐褪去。 睡吧,睡了之后说不定赵曜就能对自己更特殊些,他也不需要每天提心吊胆被赵曜送回那个冰冷寂寥,丝毫没有人气的家去。 “赵曜,你睡了吗?”刚洗完澡,赵曜只在下半身围了浴巾,门陡然被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令人羡慕的八块腹肌,差点闪瞎陆阮的双眼。 “啊!”陆阮短促叫了一声,转身就想跑,被一只手揪着衣服后领子拽进了房间。他被赵曜堵得后背紧靠着墙,面上满是绯红。 陆阮也刚洗完澡,吹干的头发蓬松柔软,有点像是小松鼠的尾巴,他手里还攥着练习册,低着头眼神四处躲闪,脑袋一偏避开赵曜探上来的手。 这是他第二次躲开赵曜的碰触了,自从两人住在一起之后,哪次不是小可爱委屈巴巴跟在自己身后,甚至还用控诉的眼神盯着他,仿佛在说你能不能走慢点,我快要跟不上了。 赵曜眼神暗了暗,想着肯定是有事发生,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保镖没向自己报告,他勉强按捺住现在就去调查的冲动,不动声色问道:“怎么了,有题不会?” 上半身倚靠过来,蒸腾的热气氤氲着陆阮的眼睛,他一咬牙松手扔掉书,踮着脚尖使劲向前一扑。 突如其来的攻势令赵曜猝不及防,但还是本能接住了被抛过来的重量,脚腕一转背靠在墙上稳住身形,他皱眉还没等说话,温软的触感落在唇角。 陆阮闭着眼睛,凭着记忆和感觉去亲他,为了表示诚意还伸了舌头描绘唇形,一条腿使劲抬起想要固定赵曜不让他摆脱自己,可因为动作不熟练怎么都不行,吻也接的不好。 “……!”赵曜把着他的肩膀将人狠心推开,咬牙切齿问道,“你做什么?!!” 劈头盖脸一顿骂,陆阮吓了一跳,原本压下去的羞耻心成百上千倍地涌上来,他眼泪婆娑地小声说道:“给,送给你。” 赵曜眉角重重一跳,拉下来他还挂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谁教你的?” “不,没有人。”被他狰狞的气势吓到了,陆阮惶恐向后退,“我,我只是想……” 说话间,眼泪汹涌而出,陆阮一脸绝望,满心想着的都是他不喜欢,他甚至都不想睡自己。 那他为什么还帮自己,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吗,陆阮小声啜泣着,余光瞄着赵曜笔直的腿仍旧不甘心。 他不能,不能失败,今天如果没有用身体和这张脸取悦到赵曜的话,他一定会被扔出赵家,从此再不能踏进来的。 从他出了这扇门之后,他和赵曜,就连陌生人都没得做了。恐怕在赵曜眼里,自己就只是一团垃圾吧。 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陆阮捂在眼睛上的手快速扯掉又使劲地一扯,尤其精准狠厉,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现在陆阮就是狗,虽说可能是只小泰迪,不过他不管,今晚他最厉害。 陆阮双膝一弯直接跪了下去,气势悲壮,宛如即将被砍头的壮士。 他看过片子,大概知道应该怎么做,可当真正看到赵曜的时候才发现,对方……不光身板比他大……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能做到教学那样,可他没有半点害怕也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更甚至没有了害羞。满脑子都是一定要好好发挥,像小说中写的一样,不能让他爱上自己,也要让他爱上自己的身体。 陆阮视死如归地抹了一把脸,伸出舌头尝试了一小小下,五官顿时就皱了起来。 上方倒吸一口凉气,肩膀一阵刺疼,陆阮被拉扯着站了起来,重心不稳差点牙齿磕在赵曜的胸前,下巴差点撞歪了,眼泪瞬间就彪了出来。 一方是因为下巴疼,还有一方是因为心疼。这就是送上门的都不要的意思吗,陆阮趴在赵曜的胸口处,一个没忍住大哭出声,哭的气势磅礴:“为什么,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你才多大,谁教你的?”赵曜周身环绕着阴郁,看看不着寸缕的自己,再看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陆阮,一把拽着人推搡着进了卫生间,啪的一声关上门就去够墙上的淋浴器。 陆阮被吓了一跳,抱胸靠墙站着缩着脑袋生怕被水激到眼睛,意料之中的刺激来的稍晚了些。赵曜打开水龙头试了试水温才对准了陆阮,只不过水流没有兜头而下,而是直直他两条脆弱的小细腿就去了。 “!”陆阮蜷缩着腰,使劲并着腿,尽量躲闪着冲劲不算小的水流,眼泪落得更多了,“够,够了,疼。” 他来的时候穿的宽松的睡裤,此刻吸饱了水沉的要死,甚至两只口袋里都装满了水,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似的,陆阮一只手提着裤腰带,另一只手还要挡住冲击力过大的水流,狼狈不堪溅在脸上的水滴都来不及去擦。 “长大了,学人家色.诱?” “你觉得你可以吗?” 不可反驳,陆阮还真的不可以,他这个年纪本来就不尴不尬,早熟的孩子已经能搞大女孩子的肚子了,可他从小就对这种事厌恶至极,到了初中更是每天惴惴不安,生怕第二天就被扒了裤子嘲笑。 生理课上的第一次梦遗他都是一知半解,别说小片片上的反应,他喜欢赵曜,此刻看着光溜溜的赵曜也只是脸红红,并没有半点其他旖旎心思。 瞧着他瑟瑟发抖的模样,赵曜终于大发慈悲,啪的将手中的淋浴头扔在地上,一点没顾忌自己还光着,居高临下问道:“清醒了吗?” 大腿被水流打的生疼,陆阮话都不敢说了,只一个劲唯唯诺诺点头。 瞄见他胸口一大片雪白的皮肤,以及衣服湿透之后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的独属于少年青涩的身体曲线,赵曜眯了眯眼,一甩手墙上的浴巾罩在陆阮的脑袋上:“擦干净再出来。” 等陆阮小心翼翼将浴巾拿开的时候,对方已经不在卫生间了。 他抱着柔软的浴巾,靠着墙角滑坐在地上,小声啜泣,可又怕耽搁时间再次惹得赵曜不快,随便擦了擦脸就准备出去。 走出这扇门,就等于以后再也不能来找赵曜了,陆阮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急的他甚至想要抽自己两大耳巴子。 “衣服挂在门把手上了,赶紧出来!” 陆阮再不敢耽搁,即便不舍得但还是快速将自己收拾妥帖,他出去的时候赵曜也已经穿上了衣服,不是浴巾,而是蓝白格子的长裤长袖,遮盖的严严实实,像是提防着他再偷袭似的。 听见身后的动静,赵曜转身,陆阮赫然发现他手上拿着的是——自己的手机! 赵曜抬头看了他一眼,手机扔在床头柜上:“过来。” 陆阮站在原地踌躇不敢上前,盯着自己的脚尖也不说话。 “怎么,刚才胆子还那么大,现在倒是害怕了?”只听见冷嗤一声,手腕被陡然拽住,陆阮惊慌抬脸,被一把甩在床上甚至还向上弹了两下。 他急忙撑着胳膊就要坐起来,被高大的身板欺身压上来,立时偏过头。 赵曜掐着他的下巴:“长大了?” 陆阮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敢反驳,多欺负一会能在这个家多待一会也是好的。 也没强迫他说话,赵曜抓着他的手使劲往下一拽。 掌心滚烫,几乎要被灼伤一层皮,陆阮蓦地瞪圆了眼睛,躬身就要远离被赵曜擒的紧紧的,一寸都不能逃脱,他眼泪萦绕在眼眶,忍不住又要哭了。 “现在才害怕会不会晚了点?” “敢拿开给我试试。” 放了狠话,赵曜自己倒是松了手,此时此刻就像是陆阮主动似的。 除了尿尿用手扶一扶,小可怜第一次接触这玩意,还是别人的。 陆阮的手有点小,更显得气势弱鸡鸡,手心热的能煎鸡蛋,还能感受到热油的迸溅,吓得五官变了形。 赵曜空出来的两只手还过他的腰,大手使劲掰扯着,疼的陆阮龇牙又咧嘴,向往前又被被烫到大腿,委屈之下又开始哭,但这次不敢再失态,小猫一般喵呜喵呜的啜泣着,看起来可怜又辛酸。 赵曜完全不心疼,眉宇间带着嘲讽的笑意,手指按了一下,感受到怀中小身板瞬间僵硬:“还继续吗?” 这样陆阮感觉自己都要死过去了,如果跟小视频上一样做完全套,别说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就是立刻都要闹出人命。 他慌乱摇摆着脑袋恳求道:“不要了,不要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赵曜手撑在床上,拉开两人的距离俯视着他:“见过厨房里的擀面杖吗?” 张阿姨很喜欢陆阮,做饭的时候也总跟他说说话,陆阮没事的时候就会搬一个小马扎坐在厨房里帮点小忙,那么大一个擀面杖怎么可能没见过。 陆阮泪眼婆娑,想了一小会点了点头。 赵曜:“下次要是还想了,下去拿擀面杖上来,我帮你。” 陆阮:“!” 赵曜威胁地看他一眼,视线落在他下半身,看的陆阮心里发毛这才缓缓起身:“我去洗澡,出来你要是还没睡着。” 他顿了顿,冷笑道:“张阿姨有两个擀面杖。” 陆阮:“!”小身板还在哆哆嗦嗦打着颤抖,但眼睛已经紧紧闭上,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有害怕擀面杖的原因,也有睡着了赵曜就不会把自己扔出去的错觉。 “被子!” 眼睛都没睁开,陆阮准确地摸索到被子,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本来还想蒙住脑袋,可一想到之前被赵曜说会憋死,这次就乖巧地只盖到了下巴处,呼吸绵延,演技不错。 话也不敢多说,赵曜不着痕迹呼出一口气,摸了桌上的手机一瘸一拐挪进了卫生间,期间头都没敢回一个,生怕自制力失控,干出自己一辈子都会后悔的事。 坐在马桶上,先发了条短信让人去查电话号码和邮件地址,又处理了两件事后,他仰着头手搭在眼睛上,终究还是没忍住。 回忆着那双柔软小手的触感,放肆了一回。 不然,应该用到的就不是张阿姨的擀面杖,而是剥蒜器了。 ***** 整张脸都要贴在窗上,陆阮拱出了个猪鼻子。 司机笑着调侃他和赵曜的关系好,又解释道:“小陆先生,赵先生还要十分钟才下来,他问您要吃点什么吗?后面有面包和牛奶。” 陆阮摇摇头:“不了,待会还要回家吃饭。” “诶,那不是赵先生。”司机看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有点严重,正要劝他先吃点东西,没想到抬脸就看到赵曜了。 “哦。”陆阮比他发现的还早,只是—— 赵曜身侧还跟着一个,长发飘飘,牛仔超短裙,笑起来很漂亮的极富有青春气息的女孩子。 陆阮两只眼眨也不眨地盯着站住的两人,嘟囔道:“怎么不穿校服啊。” 司机还以为他说的是赵曜,一本正经回答:“高中部没那么严格,赵先生以前都不怎么穿校服的。” 赵曜背对着自己站着,陆阮只能看见他对面女孩子脸上甜美的笑容,以及羞赧的小动作,抿了抿唇转过头,还没半分钟还是忍不住看过去。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女孩忽然笑的很开心,挥了挥手率先跑开了,赵曜也转身走过来。 陆阮急忙端正坐好,倒不是怕被赵曜发现自己偷窥,而是不想看到赵曜脸上可能会出现的和那个女孩脸上相同或类似的开怀的笑容。 赵曜很累,坐上来上上下下打量陆阮一眼,仰头靠着闭目养神:“走吧。” 犹如擂鼓的心跳逐渐慢下来,陆阮有一肚子的问题,但没一个能问出口,他没立场。 “想吃什么?” “啊?” “我问你,下午想吃什么?” 听出赵曜语气里的疲惫和不耐,陆阮心尖酸了酸,不由得想他刚才跟女生说话是不是也这样。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不然那女孩离开之前怎么笑的那样阳光灿烂。 陆阮闷声闷气说道:“随便。” “天冷,不准吃冷饮。” 陆阮:“?” 天冷,还穿那么短的裙子?! 赵曜摸出来手机丢给他:“给张姨打电话,吃手工面。” 陆阮浑身一颤,偷偷瞄他,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想吃手工面。陆阮苦着脸发了条短信回去,要他在赵曜面前说出擀面这样的话,他不敢。 自从那天过后,这个梗就被时不时拿出来用用,他甚至怀疑赵曜是在警告自己,变相提醒自己他喜欢的是女孩子,他只是看自己可怜才顺手拉了一把,最后奉劝自己收起那些有的没的念头。 赵曜的手机没有密码,退出手机界面之后,看着微信右上角红色的数字,想到就他拿着的这一会,手机已经振动好几次了,一点不像是自己那个平时跟死机似的完全没反应的手机。 赵曜可真受欢迎,也不知道大家找他都什么事。指尖在微信上悬空停留了没有一秒钟,陆阮立刻按下了锁屏键,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双手将手机递回去。 赵曜没接:“你拿着吧,我睡会。” “嗯。”陆阮把他的手机揣进兜里,摸出来自己的,点开淘宝,瞄了一眼赵曜,鬼使神差戳了几个字搜索起商品来。 大码女装。 大码裙装。 刮毛器。 丝袜。 看着看着陆阮脸颊慢慢升温,心想刚才那个女生长得确实好看,但自己也不赖,如果穿上女装会不会引起赵曜一点兴趣? 他暗搓搓幻想着自己换上女装站在赵曜面前,对方眼前一亮虎扑自己在床上的场面,揉了揉滚烫的耳朵尖,下了单。 地址没敢写赵曜家,而是寄到了很久没回去过的自己家,盘算着等下个周末正好回去拿。 陆阮买了很多东西,不光衣服鞋子,还有假发和化妆品,甚至还买了项链手链脚链等一系列小饰品。 大箱子刚拆开,手机铃声就响了,吓得他差点砸到脚。 不是赵曜,陆阮感觉自己心脏几乎要骤停,接了电话好说歹说才让司机同意自己打车回去,毕竟道具有了,他自己个也不会收拾。 前两天就查过了,附近有一家影楼,给钱就能化妆,陆阮洗了个澡,换上蓬松的粉色公主裙,在镜子跟前转了好几圈,又捏了捏脸感觉有些别扭。 但按照之前穿男装都会被当成小姑娘的经历,他自信走出去就不会被人看出来。 黑色漆皮略带点小跟的皮鞋踩在地上咔哒咔哒,没走两步陆阮都要不自在地拽拽裙摆,感觉全世界的目光都落在自己大腿上。索性直接推开路边一家医药店,买了一次性口罩挂在耳朵上,这下不管是探究还是其他眼神,陆阮都能直接瞪回去。 今天高中部补课,陆阮化好妆打出租正好赶在赵曜下课前十分钟到家,他提前给张姨去了短信让她早点回家陪孙女,又给赵曜说了自己不回来吃饭,握着被手心暖热的手机他一咬牙推开赵曜的房间。 望着赵曜干净整洁,甚至有些性冷淡的商务风的床,陆阮坐在床边婆娑着稍显粗糙的床单,不是没有睡过,只是今天比较特殊。 他从身上斜挎着的红色小女孩提包里摸出来润滑和安全套,先是丢在了床头柜,看看又觉得不太合适,又改压在枕头下,拍了拍白色枕头被自己弄出来的褶子印,掀开被子献祭一般的心情躺了上去。 赵曜简直要被气笑了,他一把掀开被子,露出已经昏昏欲睡,被他吵醒之后就像是炸了毛的小猫似的紧迫盯着的人,胳膊抡圆了直接将人从床上拽了起来:“我上次说的还不够明显吗?!” “……”是我的小腿不够细还是裙子不够短,陆阮生怕他看不到全貌,挣扎着从床上下来,站在他面前咬着嘴唇小声说,“你可以,喝点酒。”这样就能把我当成女生了。 “呵!”赵曜瞪着他,轻笑一声。 陆阮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径自解释道:“我会尽量配合你的。” 少年的脸本就雌雄莫辨,若是刻意的话还真不一定扫兴。 赵曜冷着脸:“是你自己去拿还是我去拿?” 陆阮:“!” 他双手张开直接将赵曜扑倒在床上,手忙脚乱去解冰冷的皮带,期间裙子被蹭的全堆积在了小肚子上,露出白皙大腿和粉嫩的内裤,后面还有一根白色的毛绒小球。 赵曜手下意识护住他,正好按在那团球上,比小兔子的毛还要柔软的触感,他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扬手直接掀翻了陆阮,瞪着头晕目眩半天还没从被子里爬出来的人半分钟,站起来咔哒扣好皮带一声不吭走了出去。 陆阮:“!”他不愿意,他不喜欢,他觉得我恶心。 陆阮胡思乱想着,嘴角咧开一个自嘲的笑容,呆坐了半晌将上翻的裙子拉下来,毕竟大腿凉嗖嗖的有点冷。 还没等他从床上磨蹭下来,咚地一声门又被甩上了,床头柜上的相框被震倒又发出啪的一声,吓得陆阮打了个寒颤。 抬脸看见赵曜手持一根擀面杖冷脸走进来。 陆阮:“!”他慌张爬下床,一个劲地向后退,“赵,赵曜,你不能,你……” 话音未落,手腕一阵刺疼,天旋地转间整个人都被甩在了床上,他捂着被闪到的腰还没爬起来又被一个翻身,整个人趴在了床上。 撕拉一声,陆阮感觉到不光大腿凉,屁股更凉,他浑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蹬着腿就开始哭。 “赵,赵曜,你……” “啪!”屁股蛋一阵巨疼,陆阮龇着牙刚叫出声,下一棍子又立刻紧跟着打下来。 赵曜没下狠手,但力道也不轻,三四下之后原本白嫩的肌肤满是印记,甚至腰间还有零星几个被掐出来的指印,是因为固定留下来的。 太丢脸了,比被上次他恐吓的内容还要丢脸。 即便他用擀面杖做那种事也比被打一顿屁股要好得多,陆阮简直没脸见人,他脸埋在赵曜腿上哭的伤心,眼泪打湿了大腿处的一大片布料。 “下次还敢吗?” “不敢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不不,没有下次了,赵曜我求你,别打了。” 赵曜说着话,下手更重了,陆阮疼的脸上的肉都在抽抽,哭的霎是撕心裂肺。 赵曜还不罢休,继续问道:“不敢什么了?” 陆阮抽抽了半天,再一次重击落下的时候拖着哭腔忙不迭认错:“不敢勾搭你了,不睡了,以后都不跟你睡了。” 赵曜眉角跳了跳,纠正道:“得过两年。” 陆阮疼的都快产生耳鸣了,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胡乱抹着脸上的眼泪:“我错了,是我的错……” 屁股上的肉多,打起来有点疼,但赵曜绝对不会打坏,又象征性地落了两巴掌,就去找伤药了。到底是拍了两下,要是不揉开的话明天可能会疼一些。 “啊——”房间内又传来跟刚才急促叫声不太一样的痛呼声,这次响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才勉强停下来,但低低啜泣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其中还夹杂着各种呵斥和认错声,很晚才恢复平静。 陆阮哭花了一张原本精致又粉嫩的脸,他双手捂着脸,从指缝间偷看赵曜。 对方收拾好药膏,毫不客气拽着他的肩膀扔进了浴室:“给我好好洗脸,哭的跟鬼似的。” 陆阮不敢耽搁,皱着脸委屈巴巴洗了个脸,又把脖子上抹得□□擦掉,走出去都没敢看赵曜:“我,我先回去了。” “这是什么?!” 有东西接二连三掷在自己脚边,陆阮看了一眼呼吸顿时就止住了,他惶恐抬脸,连连摇头:“不是,这……” “不是你带来的?”赵曜一步一步逼近,强大的威亚逼迫的他气都喘不上来,“还是说你觉得这是我买的?” 怎么就不能是你买的了,你TM一个成年人不用吗?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可陆阮也就敢在心里说说,面上依旧软着声音乖乖认错:“我错了。” “我看你就是欠打!” “下次让我再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全塞你嘴里信不信!” “另一个嘴!” “!!!” 信,擀面杖在眼前一闪而过,陆阮头重脚轻连忙点头,太信了。 “愣着干什么,换睡衣睡觉!” 和赵曜同款的蓝白格子睡衣整整齐齐叠放在床头,陆阮挪过去拿起来,想了想还是没去卫生间,站在床边换上之后,看着地上脱下来的女装发呆。 “怎么,还想穿?” “不,不是,我这就扔了。” “放那儿,我扔!” “……嗯。” 他磨磨蹭蹭再一次爬上了赵曜的床,只是这次心境又不一样了。 陆阮想,他不用再白费力气了,赵曜是真的不想睡自己。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猜测对方只是爱心泛滥,在路上看到可爱的小猫小狗都会伸出援助之手吧。 其实当个宠物也不错,可—— 陆阮脑袋一片混乱,在睡过去的瞬间又想,要是自己是个真正的女生,那今天会不会就能用的上那些装备了。 他是真的喜欢赵曜,想给赵曜睡呀。 ***** “好帅呀。” “看着不像是学生,家长?” 炎炎夏日,一阵又一阵的热浪似乎要将人吞噬,树上的知了也扯着嗓子向天嚎叫抱怨着。 从考场出来,扑面而来的热气差点掀翻陆阮,他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拽紧了书包带子埋头就往外冲。 根本不用找,直接去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肯定能看到赵曜。 果然,那个身着黑色西装,眯着眼睛半靠在车门上的男人在阳光下几乎要闪瞎周围人的眼睛。 陆阮咽了咽口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晃出去,小心翼翼掩饰好自己的情绪这才加快了脚步。 “怎么不在车里等,外面热。”陆阮低着头,手刚放在车门上,就被赵曜揪着书包塞进了副驾驶座。 “这么热,怕你找不着。”赵曜递给他一瓶水,微凉,拿在手里很舒服,陆阮一直喝得都是这个品牌的矿泉水,入口有股淡淡的甜味,不过也有可能是错觉。 瓶盖是拧开的,他扭着瓶盖没喝,借着车头的阻挡肆无忌惮盯着赵曜从车前绕过。衣袖挽到胳膊肘,露出小臂结实却并不夸张的肌肉。 脸颊更烫了,手里握着的矿泉水发出咯吱咯吱抗议的声音,在车门起开的瞬间陆阮收回赤.裸裸的视线,仰头喝了一大口水,勉强压下躁动的心。 “吃什么?”赵曜都没看他,问的漫不经心。 “不回去吃吗?”明明是高考,车窗外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担心焦躁的表情,可是赵曜却完全不在乎,弄得陆阮也以为自己不过是写了四份卷子,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张姨家里有事,今天请假了。”赵曜转动车钥匙,“就在家跟前吃吧,回去还有事。” “哦。”陆阮低头,想了想问,“火锅成吗?” 胸腔里一股激荡的情绪窜来窜去,如果不找点更热烈的压下去,陆阮觉得自己肯定要炸。 “不行,吃点清淡的。” “?”陆阮小声问,“你胃不好?” 赵曜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带他去吃了很普通的家常小炒,味道可能还没有张姨做的好。 本来就热的难受,陆阮吃了两口就不想动了,瞄了瞄从头到尾一直喝茶,时不时看看手表似乎很赶时间的赵曜,体贴说道:“回去吧。” 赵曜眼睫毛很长,他低眉的时候眼底的情绪全被遮挡起来,陆阮只能从声音判断他的情绪:“再吃点,甜品还要吗?晚上可能没时间吃东西。” 陆阮:“?”你有事又不是我有事,但他不习惯和赵曜作对,又扒拉了两口,“真不想吃了。” 赵曜靠在凳子上,叫了服务员打包了一块蛋糕,先一步拎过他的书包:“走吧。” 陆阮捧着四四方方包装精美的小蛋糕,坐在副驾驶座上脑袋放空。 赵曜瞄他:“吃了。” “啊?”陆阮恍然回神,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大腿上的蛋糕,“我还不饿。” “现在就吃。”纤长的手指弹钢琴似的敲在方向盘上,无端端吸引人的目光,陆阮一怔,连忙打开盒子,“嗯。” 他吃的很专心,也很认真,生怕一不小心就又想到赵曜身上了。 其实他今天考的还不错,Q大去不了,但Z大绝对是能够保证的,陆阮心想,不枉自己题海战术这么多年。 想完又替自己心塞,暗地里叹了口气。 嘴巴里甜腻腻的,心里却有些苦涩。之所以选择这两所学校,不是因为名校,也不是因为以后出来好找工作,而是—— 这两所学校都在北方,是一座距离赵曜很远的城市。 他要接着距离和时间,将这个人从自己生命中和脑子里慢慢清空。 总感觉今天赵曜赶时间,陆阮刚打开安全带,对方就已经帮他开了车门,拽着他的肩膀下车就往家里推。 “等,等等。”陆阮回头,望着后座孤零零的书包,“东西还没拿完,我的……” “先放车上。”在赵曜语气里听出了焦躁,陆阮噤声。 好吧,你说了算。 家里开了空调,迎面一股凉风袭来,陆阮舒服地喟叹一声,抬脚就往房间走。 啪的一声,门被狠狠甩上,陆阮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今天一直不对劲,他担心地走上前去,还不等靠近手腕被狠狠拽住。 抬脸对上赵曜狠厉又狰狞的五官,陆阮蓦地想起几年前他躺在赵曜床上时对方恼怒的情形,吓得声音都变了调,疯狂想抽回自己的胳膊:“赵,赵曜,你,怎么了?不舒服?” “要洗澡吗?” “要,要吧。” 连打带拽地又被塞进了浴室,陆阮盯着一起进来的赵曜的脚,头皮发麻:“你,你能不能出去。” “不能。”他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完全无法反驳。 陆阮:“?” 赵曜欺身上来,钳箍着他手腕的力道越收越紧。 “你,你干嘛?”陆阮想推开他,可又有些舍不得,只能小幅度不住后退,“别,别这样。” “怎么样?”赵曜抬手,凉水倾泻而下,每一分钟两人衣服就已经湿透,紧贴在身上,陆阮微微低着头,讶异地盯着他下.身明显的变化。 赵曜天赋异禀,如果这样还不被发现的话陆阮只能承认自己眼瞎,他瞬间就慌了,手忙脚乱就要推开他,“你,你……”半天也没说出后续,反倒是被赵曜干脆利落地扒光了衣服。 赵曜环住他的腰,暗示性质地向前挤了挤:“怎么,想要擀面杖,” 陆阮:“!” 亲了亲小可爱汗湿的额头,赵曜终于心满意足呼出一口气。 毕竟憋了好几年,差点憋出病,尤其是最后几个月,就像是尿急时看到厕所,却怎么都脱不下裤子的焦躁,弄得他根本不敢回家。 陆阮没睡着,虽然被折腾的有些惨,脸颊鼻子都是红彤彤的,但就是强撑着一口气,盯着赵曜。 赵曜顺着的他的眼角往下亲,吮吸到唇瓣的时候听见小可爱到吸气的声音,轻轻抿了抿含糊不清说道:“怎么了,不困?” 陆阮偏过头,眼角划过一滴泪,破罐子破摔似的问道:“你,什么意思啊?”我本来都要放弃了,我甚至都已经想好以后离开你怎么发展了。 为什么,陆阮想,赵曜可真残忍,他的一小点关心对自己来说就是天大的希望,足以让已经完全熄灭的小火苗顷刻间燎原,更何况是今天这般——令人瞎想的事了。 赵曜撑起来身子,两人之间腾出一条缝隙,陆阮缩了缩,就被抱了起来。 陡然悬空让他吓了一跳,慌张环住赵曜的脖子,疑惑看他。 赵曜难得笑了笑:“是我太着急了,先给你洗澡,再上药。”他动作很娴熟,似乎做过上百遍,可和他几乎同吃同住的陆阮知道,赵曜很禁欲,几乎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 “小傻子,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喜欢你。” “以前你睡在我床上的时候,我就想抽死你,但抽死之前一定先弄死你。” 陆阮坐在自制高脚凳上,被从天而降的大礼包砸在了脑门上一般,瞪圆了眼睛看他:“你,你真的喜欢我?” 不怪他怀疑,自从跟赵曜住在一起之后,小迷糊情商渐长,自然知道自己以前的小手段有多可笑。这又不是电视剧,还想用身体留住一个人,更何况中间还横亘着性别的鸿沟。 陆阮咽了咽口水:“这是你送我的成年礼物吗?”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通呢,喜欢女人的赵曜为什么会大发慈悲满足自己。 赵曜盯着他认真又小心的脸看了半晌,忽然蹲了下去,一口咬住。 陆阮身子一僵,后背慢慢弓起,忙不迭伸手拽着他的头发想要将人拉起来,可—— 赵曜对他的吸引力太大了,五指插在偏硬的短发里,发梢扎得他手心又疼又痒,就像是现在砰砰乱放烟花的心脏一般,小腿紧紧绷起,就连脚趾都在发力。 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也就十分钟左右吧,赵曜本来是想给小可爱福利的,但没想到对方时间这么短,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将嘴里本来就不多的东西咽下去,手背蹭了蹭嘴角的乳渍,仰着脸看他:“小傻子,你说,我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贤者时间,陆阮迷离着眼神身体发软,要不是赵曜扣着他的腰,他能从凳子上摔下来,自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赵曜站起来,冲掉小可爱身上溅到的星星点点,揉了揉他的脑袋交换了一个深吻:“笨,一直喜欢的都是你,只是你。” 第58章 58.天上(二合一) (一) “做什么?”看着云泽上手捧着的大红色纱裙, 小阮不由头皮发紧。自从下凡历劫之后, 他也明白了云泽仙君对自己的感情, 知晓仙君不是喜欢女人,只是喜欢自己穿女装时的模样罢了,虽说有点色.诱的嫌疑,但小阮恋爱脑, 只要仙君喜欢别说穿女装,就是真正去变性他都义无反顾, 自然是不介意为了对方的小小癖好做出适当妥协的。 他只是下意识腿软。 “织女送的, 你过来。”云泽招招手,示意他跟上来。 拎着喷壶站在原地, 小阮一点都不想进去, 直到手下牡丹花抗议似的颤了颤, 他立刻直起喷壶, 小声道歉:“抱歉,撑着你了。”踌躇好久,最后还是一咬牙紧随其后进了房门。 “咚——”小阮后背一僵, 整个人被抵在门上被掐着下巴半仰头。 云泽弯腰, 额头蹭着他光滑饱.满的大脑门, 耳鬓厮磨道:“上好的云裳,渐变色,穿给我看好不好?” 才不要, 每次穿了新衣服都会被凹成各种奇奇怪怪的姿势, 想到不可描述的画面, 小阮脸红红,偏开脸:“今天不要了吧。” “为什么?”云泽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糖糕的粘腻,听得小阮耳朵尖都在发烫,他按捺住想伸手摸一摸的冲动,小声说,“明天早上要跟蝴蝶小仙去采蜜。” “嗯?”云泽缓缓眯起眼,“什么时候约好的,我怎么不知道?” “很早之前了,天蚕花只有这两天开放。”小阮是天地间灵气氤氲而成,又因为出生地偏海,身上总带着干净凛冽的清爽香味,云泽总喜欢趴在他的颈窝处,似是要将他身上的味道全吸出来,他温热的鼻息弄得小阮痒酥酥的,偏硬的发丝也扎得脖子难受,实在忍不住只好伸手推了推,“天还亮着呢。” “想睡觉跟天亮有什么关系?”云泽说的理直气壮,“省的点灯了,白天看着色也正。”他食指轻挑,拨开了小阮胸口处的系带,比起法术,他还是更喜欢亲手一件一件将面前人剥光。 “……”粗糙的指腹划过锁骨,带起阵阵酥.麻,小阮舍不得躲开,但是真的不想穿,否则明天早上铁定爬不起来,余光瞄着喜庆的大红色,他忽然眯起眼睛,“样式有点熟。” 脑子涌出一个想法,不过不敢确定,想的太过认真以至于小阮大胆地推开云泽,呼啦展开整套衣服。 云泽正在跟他的腰带作斗争,猝不及防竟是被推得后退两三步,看着衣服也愣了神:“喜服?”拿到成品之后他也没看,反正不管什么样式,即便简单一块红色纱巾小可爱穿着都好看。 小阮嘴.巴顿时瘪了下来。 云泽也没想到,有点惊慌:“不,不是,我是真不知道。” 他瞄着小阮不开心的表情,上前拥住:“还生气呢?” 他俩说的是穿越伊始,成亲当夜小可爱被活活掐死的事情。 确实是他的错,云泽没有推卸责任,很诚恳很内疚地主动道歉认错:“我只是昏了头。” 虽然小阮见过更可怕的云泽上仙,但从来都没有真正害怕过,因为他知道每次除了床上狠一点,上仙都不会伤害自己。 可那次,狰狞的五官,毫不留情的力道,以及濒临死亡的绝望,统统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有时候那什么的时候,对上云泽上仙锐利的眼眸,都会不自觉想起那个单手生生掐死自己的王爷。 “为什么呀?”小可爱无端端觉得很委屈,他食指绕着云泽的腹肌打转,“我又没做错什么。” “你怎么会错。”云泽抓住他的手指,“是我的错,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你。” “可就算不是我,也不能随便杀人呀。”言语间有忧伤,但更多的还是担心,毕竟被魔气侵染身体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处理不好说不定会入魔。 想到白衣飘飘犹如雪山之巅高岭之花的云泽上仙会变成沉崖下黑衣红眼,毫无自我认知,只懂吞噬练功的魔物,小阮心疼死了,他揪着云泽的衣摆:“你吓到我了。” 以往只要撒娇,云泽的暴戾就会被克制,甚至凛冽的气场也会渐渐削弱。 现下,云泽俯身亲了亲他的鼻尖:“有原因的。” “嗯?”小阮疑惑抬脸,“什么原因。” 软糯的像是奶猫一样的声音勾的云泽心尖都酥了,手上不停地帮他换着衣服,一边还要转移注意力地说道:“司命算出我娶的人是你,冥冥之中我也感应到是你,可我一直以为你就是颜苏卿。” 当时他喝多了酒,酒气上涌引发了病症,又被小可爱一句不是我刺激到了,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能娶非命中注定之外的人,情绪激荡之下便选择了最快捷便利,也是最血腥的办法。 云泽大手按着他的后脑勺,将人使劲往自己身上按:“我错了,原谅我可以吗?”一点看不出那个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战神形象,倒是像是讨糖吃的大金毛。 被他亲的喘气涟涟,小阮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已经被换上了喜服,不满地皱起了眉,可一想到犯病的时候上仙还要为自己“守身如玉”,好像也没那么坚持了,抿了抿唇踮起脚尖搂着他的脖子:“那你可以轻一点吗?” (二) “我好困呀,不睡觉吗?”小阮哈欠涟涟,手背抹掉眼角的生理性泪水,雾蒙蒙看向身侧拽着他只是向前走的云泽。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原本上仙的寝殿就偏远,一到晚上更是毫无人烟,只有天边一轮银月默默注视着两人,银月似乎还能看见捣药的玉兔幻影。 小阮实在太困了,径直歪倒在云泽的怀里被他半架着走,他懒洋洋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有气无力说道:“要去桃树林吗?” 屋后有一大片空地,因着他喜欢吃桃子,所以云泽特地讨了种子种了几棵蟠桃树,虽说没有蟠桃园里的果子个大饱.满,但也津甜可口,鲜嫩多汁。 只是这么晚了,去那边做什么。 耳畔凉风习习,脚尖一点,云泽带着小阮坐在最高大的那棵树顶,眺望着远处袅袅云雾。 看过千百遍的风景了,没什么不同,但好歹清醒了不少,小阮歪着脑袋看他:“怎么了,不高兴啦?”他小脑瓜高速运转,也没想到白天发生了什么事。 “没,屋里太闷了,想出来透透气。”抱着他因为太困软绵绵的身子,手指抚过红润的唇.瓣,指尖沾染上半点濡湿,酥.痒直戳心尖。 “不舒服吗?憋得慌?要去寒潭吗?”小阮愣了愣,当即如临大敌,拽着他的衣袖就要往下跳,生怕晚了一秒他就变身了。 “嗯,有一点,昨天才去过,今天不行。”云泽摸摸他的脸蛋,“不用担心,过会就好了。” “怎么能不担心?”小阮都快哭出来了,眼圈红红的,小手在他身上胡乱检查着,“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解开点腰带,头疼吗?我们还是下去吧。” 要是待会犯了病,一不小心摔下去可怎么办? “气血有点翻滚。”云泽不动声色按住小阮的手腕,凑上前去咬着他的耳朵尖小声回答。 “!”小阮担心急了,一点没注意自己手心下的东西,身子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影响到他,“那怎么办,我去司药阁给你拿点药?” “别,你帮我好不好?”云泽故意吐气在他耳朵里,盯着那只耳朵扑棱直挺挺竖起来,耳朵尖迅速变红滚烫,抑制不住弯了弯唇角,“你,做什么呀,不好这样的。” 小阮小心挣扎着:“不适合剧烈运动。” “可这样才能把多余的精气抒发出去。”云泽说的一本正经,好像在课堂上探讨专业知识似的,“是不太适合剧烈,毕竟这树——”他小声说,“你别勾我,我们慢慢的好不好?” 小阮瞪圆了眼睛,急忙伸手去抢救自己的腰带,奈何牺牲太快,已经飘下去了,震惊道:“这里,怎么可以?!” 这么高,掉下去怎么办,被人看见怎么办?小阮慌的一比。 衣袍瞬间散开,胳膊被从袖子里扯了出来,衣服起了毯子的作用,包裹着中衣陡然消失还一脸懵逼的小阮,顷刻间就已经城门失守了,她攀附着云泽的肩膀,咬着唇.瓣极力忍耐不适:“我,我们回去,不好吗?” 他微微直起身子,想要逃脱,却被强行按住肩膀使劲坐了下去,脸都白了。 云泽亲.吻着他的脖颈:“屋里太闷了,会出事的。” 不,在这里才会出事的,小阮倒吸一口凉气,谈话间完全没注意到上仙的两只手都放在了他的腰背后,所以现在—— 他坐着的到底是什么?! “你别勾我,今天确实要慢一点,不然控制不住就会掉下去。” 小阮委屈:“我没有。” “你看,我不看你的脸,你就用声音勾我。” “?” 如果说以前是狂风骤雨,今天则是春风细雨。 可小阮却不并觉得舒服,他头皮发紧,指甲死死抠进云泽的后背,耐不住地痛哭出声:“求,求你了。” “求我什么?嗯?” “求,求你。” “你要说清楚求我什么,我才能满足你呀。”云泽舔着他的唇.瓣,轻轻柔柔地动作着,一语双关。 痒,痒死了。 好像上万只蚂蚁啃噬血肉似的,想要利器狠狠刺破皮肤,想要铁爪使劲抓挠,小阮处于崩溃的边缘。 他身子紧绷成弯弓,拼命想要摆脱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束缚,似是要借住外力止渴。 “上,上仙,求你,求你不要……” 低低的啜泣转为嚎啕大哭,求他什么,想要什么,小阮嘴唇嗡动,做足了挣扎纠结,犹豫间,蚂蚁啃噬的力道更轻了,似是怕弄疼他,可这轻柔的力道却更致命。 “快,快一点,重一点,好不好,难,难受。”顾不了会不会被人发现,管不得会不会掉下去,小阮用出了自化形以来最高的声音,喊得声嘶力竭又撕心裂肺,在空中急转弯后戛然而止。